“清一色金钩钓带暗杠自摸管三家!”
杨戈激动的将一张幺鸡拍到麻将桌上,满脸红光的大笑道:“家家六十文,给钱给钱!”
同桌的萧宝器等人见状,不爽的叫骂道:“你是上完茅房没洗手吧?”
“肯定是小黄今天早上给他拉了泡大的!”
“这一圈儿都还没打完,你都做了六把满牌了……太邪性了!”
杨戈一拍手:“废话少说,给钱给钱……”
赵猹嗑着瓜子儿,平平淡淡的点头:“是啊,我早就知道啊。”
“许久未见,未祝贺杨天王位列明教四大法王之首!”
等到他们寒暄结束之后,他才拉着杨天胜往二楼楼梯口走去,边走边朝后院方向大喊道:“二牛,把我冰冻的牛肉牛杂都取出来解冻……”
杨戈:“你说渺渺啊?老赵家的。”
赵鸿:“他可是反贼啊!”
“这不重要。”
杨天胜不敢置信的问道:“他也是老赵家的?皇子?”
“我不知道我们那个爹,有没有办法拿住二哥……或许有、或许没有,但即便有,后果也一定很严重。”
杨天胜摇着头,由衷的说道:“小爷做不到你这份儿上……”
“第一种,是再忍一忍,无论世道如何黑暗,只要还活得下去,就总想着再忍一忍,总觉得捱过眼前这个关口,日子就会好起来……”
杨戈抄着手笑呵呵的站在杨天胜身侧,等着他与咸鱼们寒暄。
“啊?”
杨戈脸色一变,强行辩解道:“这点消息还用得着去光明顶?你当楼下那些咸鱼都是摆设啊!”
她叹着气说道:“我只知晓,二哥如果想造反,他一定比什么明教和白莲教加起来还要厉害……你别拿那种眼神看我,你再待久些,你就会知道我为什么这么说。”
赵猹看了他一眼,忽然笑道:“咋的,想偷师啊?”
赵猹:“对啊,你去报官啊!”
赵鸿木然的点头:“路亭侯。”
想不通,根本想不通!
赵猹瞅着他整个人都好了的模样,终究是还是于心不忍,放下瓜子儿放缓了语气说道:“二哥的封号你应该知晓吧?”
赵猹:“现在想起来我姓什么了?以前唤我贱婢的时候,怎么就想不起来?”
赵猹:“那你就别跟我犟……路亭是二哥的家,这些人也都是奔着二哥来的,在这里他们都只是二哥的客人,只要二哥不造反,无论他们在外边是什么人、什么身份,只要进了路亭,那就得老老实实待着,敢乱来,二哥就得削他们,没人惹得起二哥,他们惧怕二哥多过于惧怕我们那个爹!”
赵鸿:“那谁能保证你二哥不反?”
“嗯……这么说吧!”
君王这种生物……就离谱!
赵鸿越发震惊:“下一任明教教主?他竟然就这么大摇大摆的过来了?”
杨戈:“那他当然就做不了皇帝啊!”
赵鸿无言以对。
杨天胜:“这……还真他娘的有道理!”
赵鸿:“什么叫与你无关?我忍你很久了,莫忘了自个儿姓什么!”
赵猹:“要是有人制得住二哥,我还能在这里?你还会在这里?”
杨天胜:“你是吃多了撑的吧?操这份儿闲心干嘛?”
杨戈还待狡辩,杨天胜已经一巴掌拍在他肩头上,笑道:“行了老二,我知道你是怕我挂不住脸……这事,谢了!”
瞅着她认真的模样,赵鸿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瓮声瓮气说道:“父……爹,知道这些事吗?”
“咱哥俩说‘谢’字儿就太见外了,你不怪我多事就好!”
杨天胜:“不会是我想的那个老赵家吧?”
“离谱吧?”
杨戈:“你也很厉害啊,光明顶上那一番话,说得多提气!”
“哈哈……”
赵鸿连忙回道:“不不不,我是想问……他都不练功的吗?他们习武之人不是讲究一个‘曲不离口、拳不离手,冬练三九、夏练三伏’的吗?难道他天天回家后才练功啊?”
二人都觉得对方的思维离谱。
赵鸿:“路亭又如何?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赵鸿拧着眉头,低声道:“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就算他现在当真如你所说,也难保他以后不会变心……”
“话也不能这么说,老话说:‘事不说不清、理不辩不明’!”
赵猹一听他的称呼,就知晓来人肯定是自家二哥的好友,当即侧过身指了指里边大杀四方的杨戈:“喏,在那儿搓麻将呢……二哥,来客人啦!”
杨戈:“就是你想的那个老赵家。”
赵猹:“可这里是路亭啊!”
杨戈点头:“嗯,我想试试,看看能不能教给他一些东西,让碍眼的糟心事变少一些、让世道能变得更好一些……反正皇帝都把人送到我眼巴前了,顺手的事,也不麻烦。”
赵猹见状,立马放下手里的瓜子从柜台后边转出来,笑容满面的迎上去:“几位客官,是打尖儿啊还是住店啊……小鸿,还愣着做什么?牵马啊!”
杨戈笑:“对了,你这回过来,有事?”
杨天胜没好气儿的翻着死鱼眼:“看热闹不嫌事大是吧?”
而杨天胜,是极少数知晓杨戈到底有多牛逼的人。
杨天胜:“哪个赵家?”
赵猹也懒得再搭理他,余光瞥见天井里的张二牛正拉起冰窖盖板去取牛肉牛杂,放下手里的瓜子儿就一阵风的往天井冲去:“二牛哥,让我来、让我来……”
赵鸿一头雾水点头:“看见了,咋啦?”
赵鸿:“兵就是兵、贼就是贼……”
杨戈淡笑着回道:“当然,我也是想看看这小东西够不够格当皇帝。”
赵鸿:“他就不管管?”
杨天胜一挥手:“相请不如偶遇,今儿大家伙儿都别走了,晚些我借二哥这宝地摆几桌,大家伙儿不醉不归!”
杨戈笑着继续说道:“我既然不想忍气吞声,也不想去他妈的。”
“相反,只要你们能让老百姓过上好日子,二哥就是你们的护身符,无论谁想害你们,都得过二哥这一关!”
杨天胜大感钦佩的看着他,与他相处总能学到一些不太一样的东西:“你是这样想,但人家可不一定会领你的情啊!”
“去报官吧,把他们全抓起来,打入死牢、秋后问斩!”
赵猹:“你为什么会想着拿下他呢?”
赵鸿:“你还与他们在一起厮混?”
杨戈想了想,答道:“有人说过,我们华夏上下几千年,大多数男儿基本上都处于两种非常极端的状态。”
赵猹点头:“昂,你不都听见了吗?哦对,我想起来了,前些日子宝器他们几个聊起过,这位应该就是那個在明教教主手下走过了三招,夺得明教下一任教主之位的明教天王,‘剑主’杨天胜……他就是杨天胜啊,难怪!”
“不过二哥这人生性懒散、心地又善良,既厌恶麻烦事、又见不得人间疾苦,而造反这种事,又恰恰很麻烦而且会死很多很多人。”
杨天胜:“我那天都看到你了!”
那厢,杨戈闻声一回头,一眼就望见了大门外站在阳光里的杨天胜,当即起身快步迎了出来:“哟呵,稀客啊!”
也是在这个时候,赵猹才终于彻底想明白了,自己那个爹为什么会厚着脸皮将她二人塞过来。
“哈哈哈……”
杨戈闻言慢慢松弛下来:“不过话说回来,你这年许时间武功精进不慢啊,那日就算我不多事,你应当也接得住阳破天那一招。”
哥俩勾肩搭背的大笑着走进客栈,前堂的咸鱼们有认得杨天胜的,起身笑着遥遥抱拳道:“我道是谁来啊,二爷牌都不打了亲自迎出去,原来是杨天王来了!”
“我你是了解的。”
就比如,杨天胜就知晓,杨戈若是想当皇帝,当初在东瀛他就能直接登基,哪怕是周辅、南宫飞鹰和刘唐等人,都绝对不会吐露半句反对的言语!
“人是皇帝直接塞过来的。”
旁人都只知道杨戈很牛逼。
“不醉不归……”
赵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他怪声调侃着,说着说着就笑出了声,大步流星的跨出大门,一拳锤在杨天胜胸膛上:“请了你那么多回,终于舍得来一次啦?”
赵鸿:“我大魏祖制……”
赵鸿愣了愣,陡然回过神来,扔了笤帚面色僵硬的迎出去,心头还哭笑不得的嘀咕着:‘小红?’
赵鸿好不容易才修复的三观,在这一刻又崩碎一地,他将眼睛瞪得跟牛一样大:“你早就知道?”
赵鸿:“哈?”
杨戈诧异道:“你在说些什么啊?我怎么什么都听不懂?”
赵猹张了张嘴,想要解释可又觉得无从说起,索性伸手指了指客栈对面那个卖炊饼的摊子:“对面那个卖炊饼的小哥,你看见了吗?”
“一言为定!”
杨戈:“太子。”
杨天胜:“你真当小爷没脑子啊?那日阳破天的气势明明都拉到顶点了,若不是你在旁边敲边鼓,他会突然蹿稀?”
“以我对他的了解,只要你们不把天下老百姓都逼到活不下去,完全不用担心他会造反。”
赵鸿:“你说。”
“你我之间就别整这些虚的了。”
杨天胜惊的都差点从椅子上蹦起来了:“杨老二你没事儿吧?你还真准备把自个儿卖给老赵家?”
赵猹:“昂,你不都看见了吗?”
为首的金衣昂然青年伸手挡住赵鸿去接缰绳的手,和和气气的笑道:“我这马性子凶悍、近不得生人,就不劳烦小二哥了……掌柜的,杨二哥在店里吗?”
杨戈:“你说哪个赵家?”
满堂大笑,鲜活的江湖气扑面而来。
咸鱼们七嘴八舌的回道。
赵猹:“你就死了这条心吧,我听李道长说过,练武练到二哥那个境界,早就不用日日闭门苦修了,一坐一卧、一言一行,皆是修行!”
杨戈摇着头回道:“那日你说的那些话,字字句句都在理,阳破天听不得,是他自个儿身上有屎,做贼心虚……我只能说,瓢得好!”
杨天胜眼睛一亮:“你还说你没去过光明顶?叫小爷抓住鸡脚了吧?”
赵鸿:……
赵猹:“像他这样的人就必须得被你们捏在手心里,否则你们就如坐针毡、如芒在背、如鲠在喉?”
赵鸿满脸震惊的凑到她面前,低声道:“大姐,这厮是明教的反贼头子?”
“恭喜杨天王、贺喜杨天王啊……”
赵猹看了他一眼:“你别逼我在人前扇你嗷!”
杨天胜思索着点了点头:“那第二种呢?”
赵猹:“他是路亭侯,这里是路亭。”
赵鸿:???
赵猹:“去啊!”
赵猹莫名其妙:“那不然呢?还得偷偷摸摸、鬼鬼祟祟的过来?”
杨天胜:“那他要是不够格呢?”
杨天胜亦边走边笑容满面拱手还礼:“不值一提、不值一提……我说最近江湖上怎么冷清了呢,原来伱们全猫在这里看戏啊?”
赵鸿:“我不是那个意思……”
赵鸿:……
杨戈淡笑道:“只要我为之努力过,就算事情的结尾依然不尽人意,我也无怨无悔。”
赵猹:“你说呢?”
客栈门口,赵鸿拿着笤帚一边磨洋工,一边偷偷摸摸的打量那厢兴高采烈的杨戈,小声和坐在柜台后嗑瓜子儿的赵猹交谈:“大姐,他每天都这么闲的吗?”
杨天胜翻着白眼,大笑道:“你少给我揣着明白装糊涂!”
哪怕是赵鸿这种都还没坐上龙椅的储君。
“坐他旁边尖嘴猴腮那厮,他是楼外楼的……”
赵猹:“他是绣衣卫,去找他报官吧!”
就在姐弟俩低声交谈时,客栈大门外来了几名牵马佩兵、气度不凡的江湖人,正仰着头打量客栈的招牌。
适时,二楼寒暄完毕的二人,也在进行着相似的对话。
赵鸿涩声道:“满朝文武、百万大军,竟都拿不下一个杨二郎?”
赵鸿气的瑟瑟发抖,张口就怒声道:“无法……”
杨戈:“第二种,就是‘去他妈的’,实在是活不下去了、忍不下去了,就豁出命去掀了这世道,天街踏尽公卿骨、内库烧为锦绣灰。”
金衣青年听到赵猹对杨戈称呼,同样略感意外的多看了她一眼。
杨天胜:“方才迎客的那姑娘哪家儿的?小爷瞧着和你很熟啊!”
杨天胜震惊的战术后仰:“公主?公主怎么会在你店里?”
赵鸿:“你就不能好好说话?”
赵猹:“我不都让你去报官了吗?你要觉得绣衣卫不中用,还可以去调禁军过来试试。”
杨戈笑道:“还有更离谱的,就刚刚去给你牵马的那个小伙儿你还记得吗?”
赵猹嗑着瓜子,轻轻巧巧的笑道:“他闲点才好,他要不闲了,可能就要出大事了……”
赵猹无所谓:“有道理,那你就慢慢看吧,与我无关!”
……
杨戈:“我杨戈堂堂正正、敢作敢当,我装什么了?”
已经回到柜台后的赵猹闻声,再次看了一眼杨天胜的背影。
杨戈:“你说哪天啊……”
赵鸿:“像他这样的人……”
杨天胜:“装,继续装!”
赵鸿:……
赵猹:“谁都无法保证……”
赵鸿沉默以对。
赵猹:“你自个儿没脑子,这么简单的事都看不明白,怪我不好好说话?”
杨天胜笑着靠到椅背上,懒洋洋的说:“那日我嘴瓢了,在人前说了那些不该说的话,那老家伙是真起了杀心,若不是你在场,小爷坟头都该长草了。”
杨天胜:“所以你就收下了那个小崽子?”
赵猹却不放过他,回过头指着萧宝器他们那桌:“萧宝器你应该认得吧?他白莲教的。”
赵猹:“你说还是我说?”
他只觉得脑仁疼。
杨天胜:“没事儿就不能来你家瞧瞧?”
杨戈:“这叫什么话……正好,我前不久才凑齐了食材,弄出了我家乡的美食,今晚咱哥俩喝两盅。”
杨天胜:“那必须得喝两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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