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五章 懦夫!

  接下来,四人就地坐下,谷畸亭和阮丰开始说明而起,游方则坐在一旁,静静倾听。

  他看得出来,三人此时还都有些激动,他也并不想打破这短暂的重聚,反正该说的东西阮丰和谷畸亭都清楚,实在需要他再补充就行。

  大概花了二十多分钟,谷畸亭二人终于将一切说清,而许新听完也面露惊诧:

  “这……这都是真的?”

  “嗯,就从目前已知来看应该是这样,至少在找到四哥之前,我们是没办法再知晓更多的信息。”

  二人点了点头,都十分理解他此时的反应。

  听到这话,阮丰当即便沉声喝道,他不允许有人这么说自己的兄弟,不管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

  片刻……

  “三十……”

  “但,当初咱们就是因为四哥才聚在一起的不是吗?”许新又问,同时垂下了头颅,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三十哥,十七哥,咱们当年的一切……难道就是个笑话?”

  “当初我佩服他,他做出了我不敢做、却最想做的选择,他为了咱们的情谊而赴死,而我却选择了当一只老鼠、就这么苟活……”

  但下一秒,游方便戳穿了他的想法:“如果我没猜错,您是觉得过去的一切都是虚假,不想再有牵扯,而未来即便真有危机您也早已是一堆枯骨,不如就留在这里完成自己于唐门的使命。”

  “想当年在东北,唐门的一众前辈舍生取义,甚至连唐门最重视的‘信誉’都弃之不顾也要将小鬼子赶尽杀绝,和他们相比,你又怎么敢称自己是唐门之人?”

  “再说唐门,许新,你配称自己为唐门之人么,你又真有资格拿唐门说事儿,说什么要为了唐门培养后人、赎清自己的罪么?”

  “在我看来,当年的三十六人中只有一个笑话,那就是你许新,只有你一个人,既不敢大胆面对江湖的追杀、也不敢与自家门派相抗、甚至连死都不敢……”

  “放弃吧,我没那工夫……”

  “我想说的很简单,但在此之前我还是想先确认一点,那就是许前辈您是否清楚了现在的情况,以及……我们所可能面对的危机?”

  仔细想想,他们突然发现自己并没有斥责对方的资格,只因他们和他不同,阮丰是散人、谷畸亭则早已离家,根本就不需要面对自家门派的问责!

  “既然我猜得没错,那作为一个外人、一个旁观者,我只能说老谷和阮前辈与您结拜可真的是看错人了,我一直以为当年的三十六人皆是豪杰、皆是无愧于心的大丈夫,但现在看来……是我错了。”

  “最后粉身碎骨……”

  “不,你只是给自己一个借口,让自己留在这里能心安理得!”

  于是乎,众人一时都沉默了下去。

  许新点了点头。

  说到这里,游方顿了顿,随即看向许新,一脸不屑之色:

  “和他们比、哪怕是和我比,许新……你算个什么?一个彻头彻尾的懦夫!”

  “不,你是怕自己一旦露面便会招来灾祸,别自欺欺人了!”

  “你……想说什么?”

  “但您别忘了,我的先天异能本就奇异,有许多常人无法感受到的东西,我完全能身临其境的感受,这是我如今的能力之一。”

  但紧接着,他身旁的谷畸亭便扯了扯他,身为一名“观者”,谷畸亭瞬间就明白了游方想干什么,同时也清楚……这或许真的是唯一的办法。

  “是,您说得没错,我不是您,三一门当年的事件和你们三十六位的遭遇也并非是一码事,但起码有一点是一样的……这两件事都是因无根生而生!”

  “没错,就是这样,既然您清楚那我就继续,我在这儿也不跟您讲什么兄弟、讲什么大意,咱们就来谈一谈您!”游方面露笑意。

  出于对兄弟的信任,他咬了咬嘴、最终还是点了点头,随即和谷畸亭一起站在了旁观的角度,开始观察起来。

  要知道,当年为了“结拜”一事,几乎所有的兄弟姐妹都付出了沉痛的代价,但尽管如此也没有一人后悔,因为那一腔热血与赤诚是不可辜负的!

  而在清晰了一切后……

  “但前辈别忘了,晚辈是三一门人,三一门当初经历的事情可是一点儿不比您三十六位差,甚至于、我整个三一门都因无根生和李慕玄而消失于世,我们……连根都没了!”

  “你留在这儿真是为了赎罪?”

  这句话是实话,在前往“纳森岛”前,游方专门做了一次心理建设,借助“时间之墟”与“神龟洛书图”的力量回到了过去的三一门,见证了当年的惨况。

  当然他们也还清楚一点,那就是许新并非同他们一样是毫无牵挂的,他在这唐冢之中赎罪了这么多年,便是因为其放不下唐门。

  也正因如此,在面对李慕玄时他才会是如此的雷霆之势,面对“旧王”的阻拦也丝毫没有退让,因为他清楚,哪怕自己只是后退了一步,也是对不起当初三一门的先辈们!

  “那又怎么样,二者终归是不一样的,你也并不是我。”对于这一番话,许新只是撇了撇嘴,他本来想说的都被游方给堵住了。

  “咱们就来谈一谈,您如今的情况、您到底是怎么想的,以及……您怎么才会加入我们,一起寻找无根生的踪迹!”游方淡然回应。

  “不瞒您说,我回到过过去的三一门,以一名普通弟子的角度亲身经历了当年三一门的事件,如此我也才真正理解了我家那个老头子……理解了他为何会沉痛至今!”

  “而你这样的一个人,竟也有脸去定义当年的结拜之事、去评价董昌前辈那样的豪杰为“笑话”,你好好想想……你自己配么?”

  “我从未想过我真的能修成丹噬,也或许这就是造化弄人,可现在来看,无论是董哥还是我其实都是一样……不都是个笑话么!”

  一时间,三人同时转过了头来、看向了他,谷畸亭和阮丰一时拿许新也没什么办法,就想看看这小子有什么招。

  “您可知道,我家老头子在三一门里一直被师兄弟们称之为‘游小胆’,因为他胆子太小、谨小慎微,当年那事情一出,他直接就下山躲了!”

  “当然不是,即便这一切真的是四哥所设下的局,咱们彼此之间的感情也是无需质疑!”

  “许新,说到底你什么都不是,你只是一个在这里混吃等死、浑浑噩噩、作茧自缚的囚徒,将来你死了,也不会有谁记得你的。”

  话音落,游方的面色也随之沉下,脸上浮现起失望。

  “游方,你在胡说些什么!”

  “呵呵,说来也真是可笑,唐门的‘丹噬’,需要看破死关方才有机会成就的神话,居然被你这么一个最放不下生死的家伙修成,这才是真的笑话。”

  而听到这话,许新下意识便表示了抗拒,对他而言,既然当初的一切皆是泡影,那他也就不想再深陷其中,只想好好留在这里赎完自己的罪。

  “刚才两位前辈还没来得及同您讲,您的其他那些兄弟姐妹,个个铁骨铮铮,就像您嘴里的董昌前辈那样,为了兄弟大义慷慨赴死!”

  甚至于,相比起其他兄弟,他们还更加幸运,不管是福是祸、他们至少得到了“八奇技”,也算是能进一步的去追寻自己的所求。

  在这一点上,作为兄弟,他们清楚自己必须要理解许新,而且他们也看出来了,这家伙实际上是在发泄,而并非是不明白其中道理。

  “但就在我外出游历之前,他终于想通了一切,毅然选择了冲击‘三重’、然后去找无根生报仇!”

  “激将法?”

  “那些个内门弟子是否真的能传承了‘丹噬’,你真的关心么?”

  “嗯……”

  “你不是不想,而是不敢,因为你那条烂命在你的眼里胜过了所有,包括你的那些个兄弟们,我说得对么!”

  许新抬起眼皮看了游方一眼,不禁发出嗤笑。

  “你所一直渴求、不愿意放弃的‘生’,到头来不会有任何的意义,只能在时间长河上留下一道腐烂的痕迹,然后很快被冲刷干净。”

  “伱修炼‘丹噬’不是因为你不怕死,而正是因为你怕死,只有成功修成,才是你唯一的活路!”

  听到这话,谷畸亭和阮丰都不由得沉默,他们很想反驳,也很想斥责许新践踏了他们彼此间的感情,却又无从开口。

  到此为止,许新也不再怀疑,眼神颤动而起。

  相比起阮丰和谷畸亭,许新要表现得更加颓然,这也是性格使然,否则他也不可能一直拒绝唐妙兴让出门主之位的提议。

  对于他的情况,谷畸亭二人自然也是说明了的,加之其一年以来的各种风声、以及前段时间与老天师的那一战,许新自然是不敢小看他。

  “……”

  许新怔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面对一个小辈,他不想、也不屑于说谎,他虽然什么都没了,但至少还有个“诚”字。

  “没想到,当年的事情竟都是局?”

  “你就像是一只不停在夹缝中游走的蟑螂,只能一辈子躲在一个阴暗的角落,从一开始你就什么都没有尝试过,直接就认命了!”

  “您又是否知道,为了报当年三一门之仇,我一周以前刚只身前往了‘纳森岛’,不计代价,只为带回李慕玄那个混球!”

  “咱们之所以会结拜,就是因为我们都欣赏着四哥这个人,即便他本身的身份是‘全性掌门’,也没有一个人对他嫌弃!”

  “不不不,这可不是什么激将法,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表达一下晚辈的看法罢了,您完全可以不接受、也可以现在就对我动手,只要您想。”游方却是摇了摇头,神情并无变化。

  而见他如此,谷畸亭两人也安抚而起。

  “诚然,晚辈并未经历过前辈所经历过的事,与人结拜、遭人追杀、被自家门派逼迫又愧于门派、带着最后一丝牵绊坚持到如今,却又被告知一切都是假的。”

  “您或许会说,当年之事发生的时候还并没有晚辈,身为后辈只听前人传言是无法真正感受的,这一点我承认……”

  “即便是最后活下来的,就像老谷和阮丰前辈,在得知了一切后也要去找无根生问个清楚,只因这是他们、也是当年结拜的所有人都应得的!”

  这时候……

  “嗯……这的确很惨。”

  “你们可知道,为了那一件事,我和董哥成为了唐门的叛徒,但他在被门内处死前也依然是一脸的坦然,从未曾有丝毫的辩解过!”

  见三人都不说话,游方便知道是该自己出马了,于是便骤然开口:“许前辈,能请您听我说一句吗?”

  “……”

  “我自然是听明白了的,四哥在那通天谷中发现了什么,很可能对整个世界都带来巨大的危机,所以才布下了这个大局,对么?”

  听到这话,不光是许新,就连阮丰和谷畸亭也面露诧异,显然是想不到这小子会如何进行。

  “可现在你们告诉我,当初他并不是真心,是为了所谓的什么‘目的’才将我们聚在一起,让我如何接受?”

  “是。”

  “小子,你觉得这法子对我有用?”

  “我?谈我什么?”

  阮丰见状,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见谷畸亭给了自己一个眼神,示意他不要说话。

  “……”

  “……”

  “您可知道,我师叔陆老爷子为了重振三一门,如今已经散功重修,就为了突破真正的三重!”

  “你自己想想,这么多年来,你真的一点儿出去的机会都没有么?想必是很多的,但你没有出去!”

  面对江湖上的追杀,他们能毫不顾忌地选择远遁、隐藏,但其他的大部分兄弟姐妹却并非如此,因为其必须要考虑自己的门派。

  “嘘!”

  “而在我看来,你这辈子唯一做过的最男人的决定只有一个……”

  “就是当初的结拜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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