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人复活?
胡麻听着,都忽地吃了一惊。
已死的人再度复活,这听起来简直如同天方夜谭。
自己来到这个邪异世界这么久,已知的死人复活,也只有一个案例。
那就是自己。
但自己从前身的死亡,再到自己复活,中间经了多少波折,若非婆婆那么大的本事,又是招来自己的魂,又是割来那么多血太岁帮自己养着身体,这复活的事情都不可能真个成功。
可是这洞子李家,居然可以只用一枚铜钱,便让已经死了的人复活过来,这样的事情……
……难道洞子李家人的本事,比婆婆还大?
又不可能。
洞子李家再厉害,也不是十姓,婆婆却是能与孟家人掰扯的。
婆婆的本事没道理弱于李家,那么,也就是另外一个解释了,难道洞子李家……
……真的是在看守鬼门关?
婆婆是让已经死了的人复活,为此还付出了诸多的努力,可是洞子李家,却是直接便让进了阴府的魂魄回来?
“放心吧!”
仿佛看出了胡麻心间所想,红葡萄酒小姐淡淡道:“洞子李家,看守的应该不是阎王殿。”
“这世上没有十殿阎罗,也没有地府。”
“……”
刚刚起了这意识,便被红葡萄酒小姐说破,胡麻倒也微微一怔,转头看向了她:
“为什么这么确定?”
“……”
“因为我是把戏门的人。”
红葡萄酒小姐低低的叹了一声,道:“我们把戏门的人,玩着最花的活,也看着最真的事。”
“再就是,把戏门的人好奇。”
她倒是先淡淡笑了声,才道:“大部分转生者都是懒的,小心的,但也有人是勤快的,我就属于勤快的那种,我除了学这一身本事下功夫,对这个世界也好奇。”
“所以我一直都在想尽各种办法,搜集这个世界的信息,了解这个世界的运转,看看它诡异荒诞表象下的本质。”
“我一直觉得,转生者可以小心,但对这个世界的探索不能停止。”
“只有对这个世界真正了解了,才能躲过十姓的清洗,甚至,搞明白我们这些人是怎么来到这个世界的。”
“……”
“这……”
胡麻微微侧头,却只看到了红葡萄酒小姐的侧脸。
她真是一点也不像白葡萄酒小姐那般的精致,堂堂转生者,在这世界过的像个农妇。
但是她模样倒是好看,有着雕刻一样的脸颊。
又或者,她这好看,不是来自于外表?
转生者大都是懒散而无聊的,有这种主动性的真是很少见了。
红葡萄酒小姐最特别的气质,就是当别人都躲着这些事的时候,她居然往上贴。
不过,心里这样想着,胡麻倒也一下子好奇了起来。
红葡萄酒小姐对这个世界的了解很深,或许,这才是自己该惦记的?
来之前,自己还没想好送了这封信后,该向她们讨要什么报酬,如今倒是明白了。
或许比起守岁人的绝活,比起那两盏自己还没有拿到的油灯,或是血食丸等等,找红葡萄酒小姐多聊一下,借此探得那些秘辛,了解这个世界,才是对自己来说,最有价值的报酬吧……
“先别说了,料理干净这件事吧!”
但不等胡麻问出口来,红葡萄酒小姐倒忽地轻轻叹了一声,道:“你们躲着的那东西,已经到庄子外了。”
胡麻猛得警醒过来,一抬头,便看向了夜幕笼罩下的庄子大门。
如今看起来还一切正常,只有隐约夹杂在夜色里的清冷,让人感觉毛肤微微发紧。
庄子里的牲畜,有的察觉到了什么,微微抬头,茫然四顾。
有的仍只是卧在那里,一点一点的嚼着草。
如今胡麻除了感觉微微的清冷,还没有察觉什么,但他也立刻便将怀里的火折子拿了出来,轻轻吹得亮了,点燃了脚下放的一个火盆。
然后,看着那一点跳动的火苗,正慢慢变成了绿色,眼神也微微凝重起来。
“不要紧张!”
红葡萄酒小姐看了他一眼,淡淡一笑,忽然起身,抓住了胡麻的手,从藤椅之上,站了起来。
也是从这么一个站起来的动作,胡麻感觉自己,忽然像是从一个梦里惊醒,冷不丁发现,自己正与韩娘子,站在了之前那破败诡异的庄子里面,身边孤清清的。
自己点的火盆,与刚刚红葡萄酒小姐扯过来的屏风倒是还在。
他心里不敢放松,下意识打量周围,感觉似乎一切正常,就连火盆里的火苗颜色也未变色,但他知道红葡萄酒小姐已经察觉了什么,便只耐心等着。
果然又等了片刻,庄子外面,有哗啦啦的铁链声响起,旋即眼睛仿佛被阴风吹了一下。
自己看到这庄子里,已经出现了一个头上戴着高帽,身上缠着铁链的人,它身材起码有两个正常人那么高,在庄子里缓缓走着。
之前只是感觉到它,头一次看见它,也是躲在客栈的三楼,居高临下。
但如今自己坐在庄子里,却感受到了它身上那强烈的压迫,挟着浓烈的阴气,自左至右,缓缓的从庄子门口,直走向了庄子的尽头,距离最近的时候,离胡麻也不过丈余的距离。
但它并没有看胡麻,只是这般默然的走了过去。
胡麻看到了他高帽下的脸,惨白,僵硬,带着非人的邪异。
心里异常的担心,生怕它会走到香丫头躲着的小屋旁边停下,但等它走了过去,胡麻才微微松了口气,看样子红葡萄酒小姐的安排非常妥善。
这东西到了小屋旁边,似乎也有些犹豫,但还是走了过去,只是没想到的是,当它走到了庄子尽头,居然又慢慢的走了回来。
胡麻一颗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
早先这鬼玩意儿过来找人,都只是找一趟的。
如今居然来回的走了三遍,一直在努力的找着什么,甚至在那小屋旁停了下来。
可它仍然没有进去,只是稍稍驻足,便又离开,不一会又回来。
空气里仿佛结了冰,喘口气呼出来的都是阴气。
庄子里的牲畜,都仿佛觉得难受了,有的高高抬起头,吽吽的叫了几声。
红葡萄酒小姐一直安静的站着,没有说话,但等到那东西在庄子里转了三遍,却仍然不离开之时,才轻轻的叹了口气,忽然将身前的屏风,轻轻拉到了一边。
这一下,周围的阴气,忽然加倍的涌了过来,周围温度骤降。
那戴了高帽,飘在了小屋旁边的东西,也忽地抬头,僵硬的眼神,直直落在了胡麻的身上。
“别找了。”
韩娘子收起了画,没有看向那戴了高帽的诡异链子鬼,而是看向了庄子外面深沉的夜色,朗声笑道:“我这庄子里,该死的人不少,但如今既然到了我圈里,便还没到死的时候。”
“阁下想勾魂了,别处去吧,省得惊着我的牲口。”
“……”
“韩娘子这是在向谁说话?”
胡麻微微凝神,也看向了庄子外,却看不到那里有什么东西。
倒是身后那戴了高帽的链子鬼,僵硬的,直勾勾的盯着自己,让自己浑身不自在。
“轰隆……”
却也就在这时,庄子的木门,忽然被一阵狂风吹开,庄子外的夜色,像是浓的要挤进来,隐约间,胡麻看到,那浓重的夜色里,隐约出现了一顶黑色的轿子。
从模糊,再到清晰,安静的停在了庄子外面,隔了大门,与韩娘子两两相望,仿佛可以感受到轿子里的冷漠眼神。
“剥皮制衣的韩娘子……”
那顶轿子里,也有冰冷的声音响起:“我知道你这里藏了人。”
“安州道上的大盗邪匪,不少都藏在了你这里,官府明明知道,也不敢来查。”
“但伱藏他们也就罢了,有些人你却藏不得。”
“我们鬼洞子李家,向来与道上的朋友井水不犯河水,不论对谁都是客气结交,可你若非要插手我们家里的恩怨,却坏了江湖规矩了,难道韩娘子是对我们李家有意见不成?”
“……”
“意见?”
韩娘子笑了笑,道:“那倒没有,我怎会对洞子李家有意见,恰恰相反,我正准备去李家拜访呢!”
“明早天一亮便行,还要邀齐了安州同道一起去,你觉得如何?”
“……”
这话里已明明白白满是挑衅,那黑色轿子里人也勃然大怒,忽地轿帘一掀,从轿子里面扔出了两张黑色的符纸来,那符纸飘飘荡荡,仿佛是被风吹着,在空中飘了好几圈,才落在地上。
而落地之时,便已经化作了纸灰,又被风一吹,便消失不见了,但命令却已动了。
那戴了高帽的链子鬼,忽地抬头,身上的铁链齐唰唰的拍打了出去,顿时将香丫头藏身的小屋打了个粉碎。
墙壁,屋顶,甚至里面的床,柜子,全都打的七零八落。
胡麻一颗心,顿时提了起来。
那个木屋本来就不大,如今一下子被打乱,香丫头毕竟是个大活人,不可能再藏起来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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