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里斯滕望向安森,眼睛里流露出些许困惑,“第一次?”
这,不对吧?
因为宗教里圣母玛利亚的影响,在北美诸多流行文化里可以发现,他们对女主角的创作往往走两个极端:
要么是站街的,要么是圣洁。
某种程度上,这两种极端相反的特性又往往凝聚在一个角色身上,成为一种终极浪漫的向往和信仰。
玛丽-简,就具有这样的特性。
在电影剧本里,她先和闪电-汤普森交往,而后和哈利-奥斯本交往,对蜘蛛侠动心,最后又爱上彼得-帕克,整部电影才短短不到两個小时,她的感情世界却已经翻天覆地数个轮回,和彼得形成鲜明对比。
但换一个角度来看,在电影的大部分时间里,玛丽-简是一个等待帮助等待救赎的角色,如同辛德瑞拉等待王子出现一样;却在结局到来的时候调换一个位置,玛丽-简成为救赎彼得-帕克并且帮助彼得-帕克完成蜕变成长的角色。
这一份错杂,恰恰是“蜘蛛侠”这部电影的深度和高度所在。
当人们讨论一部商业电影的时候,成就电影经典的往往不是主角,而是反派或者配角,因为主角需要承担魅力的部分,他不能让观众排斥或者厌恶,所以他身上承载的复杂和深刻也就被捆绑住手脚,这些戏剧冲突往往就需要分配到反派以及其他配角身上。
山姆-雷米的原版电影,由绿魔诺曼-奥斯本这个角色承担了重量,诺曼相对于彼得来说,是一个亦师亦父的角色,并且还是彼得好友哈利的父亲,却因为不同理念站到对立面,这样的戏剧冲突赋予了故事深度。
对此,安森表示赞同。
不过,安森稍稍不赞同的部分在于,“蜘蛛侠”的剧本里,包括诺曼-奥斯本、本叔叔、哈利-奥斯本以及玛丽-简一系列配角,他们都在戏剧冲突里扮演重要角色,如果能够在这些角色身上稍稍挖掘一些东西,电影就能够产生一种古希腊悲剧的恢弘与深刻。
当然,一切的前提是,不影响电影自身的轻盈和流畅——
归根结底,这依旧是一部商业电影。
视线,重新回到玛丽-简身上。
显然,克里斯滕并没有理解安森所谓的“第一次”。
安森露出一个笑容,给予一个肯定答复,“对,第一次。”
“不是对哈利-奥斯本的感觉、也不是对蜘蛛侠的感觉,一种喜欢、一种倾心、一种信任、一种悸动。”
“纯粹的喜欢。”
“一直到这时候,玛丽-简才真正意义上地第一次喜欢上一个人。”
“喜欢,不是因为外貌不是因为条件更不是因为不安和恐惧,而是因为灵魂深处自然而然的互相吸引。”
克里斯滕的思绪在静谧的空气里缠绕氤氲飘浮。
本来,克里斯滕想询问的是,玛丽-简什么时候喜欢上彼得-帕克,安森的回答却牛头不对马嘴。
但现在,克里斯滕意识到,因为玛丽-简结识彼得-帕克已经许久许久,她对他的喜欢就不可能是一见钟情,又或者某个瞬间突然就另眼相看,而是一个默默发生的过程。
所以安森梳理一个框架,呈现出情感的变化脉络。
然后,一点一点地,在一场戏一场戏里慢慢改变。
这也就意味着,克里斯滕必须重新审视他们相处的每一场戏,探索那些话语背后的变化。
一般来说,商业电影的场景、对话、台词往往不能深入挖掘,一切都是为了推动剧情而设置出来的,这也是克里斯滕最初对“蜘蛛侠”不感兴趣的原因,演员在这些电影里看起来就好像芭比娃娃一样。
但现在,他们却能够在相同的场景、对话、台词里挖掘出角色的心理变化,情节自身也就具有了意义。
角色,也就有了生命力。
对彼得-帕克来说,这是一个成长故事,在死亡和伤害的最后,他终于意识到自己拥有的能力代表沉重的责任,除非他能够承担这份责任,否则这样的能力只会毁掉他所有爱着的人。所以他推开玛丽-简独自上路。
对玛丽-简来说,又何尝不是如此,最后她终于意识到自己不能依靠别人逃出生天,因为她会永远成为别人的附庸,她需要找到自己并且找到一个愿意尊重自己的搭档并肩前行,勇敢地面对残酷的真实。
在原版剧本里,非编剧本意的,其实也给玛丽-简创作了一个人物弧光。
所谓非本意是因为,编剧的意图不是见证玛丽-简的成长,而是围绕彼得-帕克设置戏剧冲突推动剧情,一切的一切都引导向玛丽-简最后对彼得-帕克告白却被拒绝的时刻,核心驱动力依旧是彼得-帕克。
而现在,克里斯滕却能够在编剧非本意的人物弧光之上诠释出自己的理解,不需要修改剧本也不需要影响拍摄就能够让角色饱满立体起来,更重要的是,为演员诠释演绎角色创造空间,展现演员的能力。
不由地,克里斯滕就抬头看向安森,眼睛里流露出一抹神采——
最开始,克里斯滕选择为“蜘蛛侠”试镜,就是因为安森。
克里斯滕观看了“老友记”,她能够看到安森赋予角色的魅力,在编剧和导演划定的框架范围之内进行诠释,这是否意味着“蜘蛛侠”也能够和普通商业电影稍稍不同呢?
眼前,一切猜测全部成为了现实。
然而,克里斯滕依旧惊喜,即使自己的判断是正确的,这一刻也还是被安森脑海里的奇思妙想打动。
难怪!
在克里斯滕和山姆的短暂接触时间里,山姆话里话外都对安森赞不绝口,显然不是对待一个花瓶演员的态度。
克里斯滕,“所以,这就是你摸索出彼得-帕克心理弧光的办法吗?”
话题,回到安森身上。
安森没有否认,摊开双手,“我所知道的办法也没有多少,毕竟,经验还是不够多。”
一句自嘲,顿时就让空气轻松欢快起来。
克里斯滕看向杰克,“你知道你的朋友一向如此厉害吗?”
杰克微微一愣,“啊?”
前一秒,杰克还看着克里斯滕,注意到克里斯滕专注望向安森的视线,有些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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