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森轻轻抬起下颌,流露出了然的神色,却没有着急开口,克里斯滕的想法是正确的,但他也需要整理一下思绪:
关键,在哪里呢?
玛丽-简喜欢上蜘蛛侠,而后又喜欢上彼得-帕克,在这里,编剧耍了一个花招,对观众来说是理所当然、顺理成章的事情,因为他们知道彼得-帕克就是蜘蛛侠,观影的时候毫无障碍地完成交接。
但对演员来说,这里缺失了一部分信息,玛丽-简如何在喜欢上蜘蛛侠的同时又喜欢上了彼得-帕克,而且她当时还正在和哈利-奥斯本约会呢。
前世,“蜘蛛侠”电影就没有能够说清楚这里面的逻辑,而是巧妙利用观众知晓蜘蛛侠真身的这个信息差完成偷梁换柱,悄无声息地完成玛丽-简的情感脉络。
也许观看电影的时候,观众察觉不到这里的怪异,但冷静下来就能够察觉到其中的不通顺和粗糙,呈现在观众眼前的效果就是玛丽-简见异思迁,见一個爱一个。
对于角色的饱满、立体、魅力来说都是一个沉重打击。
在电影产业里有这样一个现象叫做“冰箱效应”。
也就是说,如果观众在观看电影的时候完全被吸引,全然没有察觉到异常,一直到回家打开冰箱的时候才意识到,电影的逻辑错误或者剧情硬伤,那么电影就是成功的。
毕竟,电影也是人创作的,难免出现一些错误和漏洞;但电影真正的魅力在于观影过程中的沉浸感,因此,只要观众在打开冰箱之前没有察觉异常就没有问题。
在“冰箱效应”的合理范围,一些残缺一些错误都是可以包容的。
比如玛丽-简的情感脉络。
这会影响电影票房吗?不会。
这会限制成就经典吗?会。
这也是克里斯滕疑惑的来源,她的问题不仅仅是玛丽-简什么时候喜欢上彼得-帕克,更准确来说应该是玛丽-简在彼得-帕克蜕变成为蜘蛛侠的道路上扮演了什么角色?
其实,山姆一直试图写活玛丽-简:
当玛丽-简爱上彼得-帕克然而彼得-帕克却拒绝玛丽-简告白的时刻,就是因为彼得意识到“能力越大责任越重”的意义,他需要独自肩负这份重量,否则玛丽-简只会像本叔叔一样遭遇不幸,拒绝不是因为不爱,恰恰是因为爱得太深。
这一段弧光,不仅能够让彼得-帕克变得完整,而且还能够让玛丽-简在电影里承担和本叔叔一样的份量。
然而,剧本的缺失、电影的篇幅等等因素限制克里斯滕的演绎,最后导致玛丽-简还是沦为一个花瓶,就好像哈利-奥斯本和彼得-帕克意气之争的玩具一般。
对商业电影来说,这样的情况习以为常;但山姆的本意是拍摄一部青春成长电影,这样的缺失无疑是遗憾的。
现在,不管原因是什么,克里斯滕意识到了这件事,这是否意味着他们有机会让电影更上一层楼?
想到这里,安森再次看向克里斯滕。
“所以,你认为玛丽-简是一个什么样的女孩儿?”
克里斯滕非常意外,安森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开启了另外一个话题,但她并没有着急地开口。
沉吟片刻。
“外表光鲜亮丽,内心孤立无援。”
一句话,克里斯滕就准确把握住了玛丽-简的特质。
克里斯滕再次看向安森,安森轻轻点头表示赞同,“玛丽-简的家庭非常糟糕,不止是孤独而已,更是不断伤害她,她试图逃脱,唯一的想法就是尽快离开那个地狱。”
“她没有安全感,孤独、脆弱、倔强,并且隐藏自己的自卑。”
克里斯滕插话,“自卑?”确定吗?
安森眼神坚定,“对。自卑。她不认为自己配得上更好的选择,她也不相信有人愿意真心爱她。所以,她竭尽全力抓住任何一个愿意靠近自己的人,就好像抓住救生圈一般,哪怕她从来没有喜欢过对方。”
“她,只是在求助。”
克里斯滕陷入沉思。
安森还在继续。
“其实,对蜘蛛侠的好感也是一样,因为对方三番两次拯救自己,每个少女都怀抱辛德瑞拉的幻想一样,期待着一个王子将自己拯救于水火之中,她对蜘蛛侠产生了一种异样的情感。”
“不见得是喜欢,但对救命恩人的感激和喜悦占据上风,所以她主动亲吻了蜘蛛侠。”
于是,他们奉献了载入影史经典的那个倒挂之吻。
克里斯滕感受到了冲击,安森提出了一个非常大胆也非常新颖的观点,“所以她不喜欢哈利-奥斯本也不喜欢蜘蛛侠?”
安森轻轻耸了耸肩,“你看过‘了不起的盖茨比吗?其实,玛丽-简的内心和黛西一样,黛西从来没有弄清楚自己想要什么,只是在盲目地追逐着,然后被自己的空虚一点点吞噬。”
克里斯滕一愣,笑容爬上嘴角,“你现在是把‘蜘蛛侠拿来和‘了不起的盖茨比相比吗?”
安森摊开双手,“重点不在于它们,而在于我们对文字对角色对生活的理解,这才是演员的工作。”
克里斯滕愣住了。
杰克也同样愣住了。
咖啡屋里,人声隐隐涌动,偶尔可以听见瓷器碰撞的声响,外面的世界还有引擎轰鸣在来来往往,但这一刻,三个年轻人的世界却显得格外静谧。
没有交换视线,也没有展开对话,只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但是,三位年轻演员脑海里的灵感却正在涌动。
然后,安森的声音在和煦温暖的空气里轻轻震动。
“玛丽-简从来没有注意到彼得-帕克,哪怕他们是邻居,因为她一直在逃跑,她试图逃离自己的生活,那个家庭那个街区,自然也包括了彼得,彼得也是她渴望逃避生活的一部分。”
“一直到某一天她发现,她逃不了。”
“也许她可以欺骗别人,却永远无法欺骗她自己。然后,她才意识到,也许彼得-帕克是唯一一个例外。”
“因为她能够在彼得面前做自己,不需要隐藏;也因为彼得能够看见她,不是外貌而是她的存在,看见她的恐惧她的挣扎她的脆弱她的梦想,还因为彼得愿意认真倾听她的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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