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十五日,深夜。
高丽与东瀛岛之间的一片海域上。
月圆如镜,繁星满天。
倒映着星光的海浪随着咸咸的海风翻滚涌动。
海天融为一色。
三艘双桅尖底大船,顺风朝东,疾速前行。
甲板上。
独臂曹护与杜雷迎风而立,望向前方。
两日前。
他们终于找到了那伙意欲独霸海上走私贸易生意的海盗。
这伙海盗的武装力量约三百余人,有高丽人、东瀛人、契丹人,还有宋人。
除了少数海上渔民外,大多数都是被各国通缉的亡命之徒。
首领乃是一个被称为“大胡子”的东瀛人。
他们有刀枪、铠甲、盾牌、弓箭,甚至还有上百把弩器。
拥有此等武器装备,还能暗地操控一些商船,显然是有一个实力非常强悍的幕后东家。
这个幕后东家。
可能是辽人,可能是高丽人,也可能是东瀛人。
但无论他们的东家是谁,今晚都逃脱不了全部覆灭的命运。
这一次,杜雷和曹护足足带来了五百余人。
皆是精锐。
除了铠甲、武器外,人手一把弓弩,还有一百杆风火枪与二十枚风火雷。
灭掉这伙人,简直易如反掌。
杜雷开口道:“曹护兄弟,头儿甚重情义,他看到你断了一臂,才会如此气恼,以后你切莫再意气用事,若再受伤,恐怕永远都不可能出海了。”
“明白!之前是我过于自大了,若力不能及,一定会上报。”
杜雷点了点头,看向前方,道:“今晚这场仗相当富裕,我们好好过把瘾!”
“嗯嗯。”曹护看向前方的海面,变得兴奋起来,
今晚的他,乃是总指挥官,杜雷及杜雷属下的兵也归其统辖。
……
约半个时辰后。
前方若隐若现,出现了一座无名岛屿。
此岛便是那伙海盗的大本营。
岛非常小。
面积约为三個普通村落大小。
无名岛东边与北边皆停有船只,而另外两个方向则是悬崖峭壁。
曹护大手一挥,士兵们便纷纷开始行动了。
攻岛计划早已安排妥当。
首先,下放小船,手持弓弩的士兵们先行,袭杀对方放哨的海盗。
而后,占领对方停靠在岸边的所有船只,以防有海盗逃窜。
最后,杀入岛内,攻入老巢,将对方彻底除掉。
这些海盗皆是无恶不作的匪徒,将其杀掉,也算得上是为民除害了。
“上!”
弓弩兵们坐小船,率先朝着无名岛奔去。
这伙海盗俨然是觉得自己人多势众且有铠甲、弩器,根本想不到会有人敢攻击他们。
故而,安排的防御甚是松懈。
仅有六名海盗站在三座高约近十米的木制瞭望高台上面值岗。
这六人,有三人坐在上面睡觉。
剩下的三人也是打着哈欠,几乎是合上了眼睛。
周围的篝火,由于长时间没有添柴,已快要熄灭。
下面的草藤茂密,藏一些人,根本就看不出来。
嗖!嗖!嗖!
嗖!嗖!嗖!
几乎眨眼间,弓弩兵便将瞭望高台上的六名海盗全部射杀。
后者没有来得及发出任何声音。
弓弩与火器相比,最大的优势就是声音甚小。
然后,六名弓弩兵爬上瞭望高台,换上了海盗的衣服,同时也开始瞭望整座岛屿,并向下面的士兵指明海盗老窝的方位。
不多时。
一小部分士兵划着小船,去控制近海处的贼船,然后在海盗可能逃窜的方位,进行埋伏。
另一部分士兵则是陆续登上了无名岛,杜雷和曹护也在最后上了岸。
很快。
众士兵便找到了对方的老巢。
此岛能居住的地方有限,还有踩出的路径与闪烁的灯火,找到对方的聚集处,并不困难。
就在这时。
一名士兵跑出来,朝着曹护道:“大哥,对方老巢内,除了海盗,还发现有被囚禁的女人,她们全被囚禁在一处木栅栏中,大概有三十多人,大多衣衫不整。”
很显然,这些女人都是海盗们晚上的玩物。
曹护道:“暂时放弃风火雷攻击,先派人将这些女子保护起来,然后,再伏击海盗,不必留一个活口。”
“是。”士兵当即跑向了前方。
不留活口,这场仗就好打多了。
而此刻。
曹护和杜雷则是找到一处可看到海盗住处的高处,停了下来。
嗖!嗖!嗖!
士兵们悄悄进入海盗住处后,见到躺在大通铺上的海盗,直接开始了射杀。
不多时,一道惊恐的声音传来。
“敌袭!敌袭!有敌袭!”
海盗们纷纷惊醒,下意识就去穿铠甲,拿武器。
而这时。
士兵们迅速在海盗的住处开始放火。
此处甚是干燥,再加上海风阵阵,几乎眨眼间,里面的一大片窝棚、木屋就燃烧起来,形成了一片大火。
这一刻。
惊醒的海盗们成了早就埋伏好的士兵们的靶子。
一百名手持火器的士兵,一枪一个,有些海盗还没有看到敌人在哪,便被风火枪射穿了脑袋。
嗖!嗖!嗖!
砰!砰!砰!
这场偷袭完全是一边倒。
海盗们从未见过如此凌厉的攻击。
似乎四周全是人。
他们在惊慌失措中,根本无心恋战,纷纷朝着四处逃窜。
但是。
士兵们早已经计算好了他们的逃跑路线,跑一个,便杀一个。
就如同一群猎人在一片光秃秃的土地上猎杀一群野兔一般,得心应手。
四周有咒骂声,求饶声,还有哭喊声……
一个时辰后。
声音逐渐减弱,强盗们已身死过九成。
就在这时。
无名岛西侧悬崖峭壁上,突然传来“噗通”一声。
一艘木船从近十米的高处落在海面上。
然后从上面垂落下了一条绳子。
有两人持桨跳进木船。
紧接着。
又有一个手持弓弩的大胡子跳进木船中。
随后,二人疯狂划桨,而大胡子则是拿着弓弩不断射向上方。
木船划得非常快,眨眼间便冲出去了十余米。
而这时。
曹护和杜雷借着岛上的火光也看到了这条木船。
曹护高声道:“谁持有风火雷,用风火雷!”
当即,便有一名士兵奔到悬崖边,拿出一枚风火雷,在确定那艘木船的方向后,往后退了数步,然后一旁的士兵帮其点燃风火雷。
那士兵助跑数步,将风火雷扔了出去。
而此刻。
木船上的大胡子海盗长呼一口气,道:“此刻,弓弩已难以重伤我们了,快划!快划!”
就在这时。
一个冒着火光的黑团突然从高空中落下。
大胡子海盗正在诧异之时。
“轰!”
一声巨响,火光四溅,海水涌起数米高。
木船炸成了碎片。
船上的三人也全被炸飞,断无生还的可能。
“扔的好!炸的好!”杜雷忍不住夸赞道。
这个大胡子海盗,定然就是这群海盗的首领了。
天微微亮。
士兵们在无名岛翻找了数遍后,已确定再无海盗生还。
这时。
曹护和杜雷来到了一处由木栅栏围着的窝棚。
此处。
臭气熏天,弥漫着一股屎尿味儿。
俨然就是个养猪喂羊的地方。
但却关押着三十多名衣衫不整,脸上身上皆有红肿的女人。
女人们蜷缩在一起,瑟瑟发抖。
此处与海盗的住处隔着一片空地,在士兵们的护卫下,并未遭到破坏。
一名士兵道:“大哥,这些都是高丽女人和东瀛女人,我们还管不管?”
“她们也是可怜人,拉到近海,劫一艘高丽商船,将她们放上去,让高丽官府安置她们。”曹护说道。
“是。”士兵拱手道。
曹护望向蔚蓝的海域,看朝阳缓缓升起。
此刻的大海,甚是漂亮。
他喃喃道:“自即日起,谁也拦不住我在海上的发展势头了,东瀛岛,一定是我的!”
……
五月二十日,午后。
高丽国都开京,一座豪华宅院中。
高丽国相李子渊坐在庭院中,长呼一口气。
他刚得到消息。
崔冲虽晚节不保,但性命总算是保住了。
崔冲与苏良的辩论传出后,高丽国主大怒。
他不能惩罚他老丈人,也不能惩罚高丽的儒学吉祥物,便将所有罪名都安在了崔尚安的头上,直接将其处以极刑。
李子渊虽然没有受惩,但此事传的天下皆知。
他也被一些官员骂作软弱无能,若不能做些对朝廷有益的大事,即使他是国主的老丈人,恐怕相国之位也做不长了。
就在这时。
相府管家郑德一快步走了过来。
李子渊高声道:“老郑,老夫正准备找你呢!大胡子可除掉了那伙宋人海盗?除掉了,就让其迅速扩大走私生意的规模!”
大胡子海盗的幕后指使者正是李子渊。
李子渊和曹护的目标类似。
也是想要从霸占东瀛国的走私贸易开始,逐渐掌控东瀛国。
待大宋、辽国、西夏打起来,东瀛国又被高丽控制,高丽便可迅速崛起,一家独大。
他的如意算盘,打得是砰砰响。
甚至做梦都会梦到,他变成了天下第一国的国相。
管家郑德一面色沮丧。
“老爷,我正要向你汇报呢!”
“大胡子那群人全军覆没了,击杀他们者还将大胡子他们掳掠的女人送到了咱们的码头。”
“什么?怎么……怎么可能?我可是耗巨资,为他们提供了大量武器!”
“击杀他们的应该是宋人海盗,他们的武器应该更精良,一定是宋国朝廷也参与进来了,我们要不要通过朝廷谴责他们?”
李子渊面色阴沉。
“没用,宋人朝廷不会承认的。把他们逼急了,他们真有可能向我们开战!”
“目前最好的方式,是将此事告知辽国,宋国如果灭了我们,那辽国南境将岌岌可危,让他们想办法给宋国施压!”
“你速速将大胡子那群海盗的事情处理干净,绝对不能让他与老夫产生任何关系!”
“是,我这就去!”管家郑德一当即大步离开。
李子渊长叹一口气。
“唉,崔尚安那个废物,没事儿招惹宋国干什么?接下来,高丽要低调,绝对不能再招惹宋国半分了!”
……
五月二十二日,汴京城。
随着全宋各地州府,台谏官主持正义、解决各种问题的消息不断涌入汴京城。
百姓们才知。
原来官家命台谏官外巡,监查各地州府的变法执行情况。
一时间。
很多地方官都变得紧张起来,看见气度不凡者,都觉得可能是台谏官来了。
好在台谏官们的巡查,大多都到了尾声。
百姓们则甚是兴奋。
汴京城的艺人们更是将一些经典事例编写成了话本。
台谏外巡,已成美谈。
……
又一日,天气愈发炎热。
一处官道之上,林荫茂密,孙胜赶着马车,不紧不慢地跑着。
苏良正躺在里面睡午觉。
预计再有四五日,便可抵达汴京城。
就在这时。
苏良的一名护卫突然骑快马奔向马车,嘴里喊道:“朝中急报!朝中急报!朝中急报!”
孙胜立即抓紧缰绳,将马车停了下来。
苏良听到声音后,也缓缓睁开眼来。
急报。
一般都是甚是紧急或严重的朝中大事。
苏良钻出马车,接过急报,看到里面的内容后,眼眶泛红,不断攥紧拳头而又松开,情绪骤然变得激动起来。
他缓了好一会儿后,朝着孙胜道:“备马,我要飞速回京!”
“是。”孙胜当即吩咐护卫备数匹快马,然后接过了苏良手中的急报。
看过内容。
他顿时明白苏良的情绪为何有如此巨大的波动了。
“谏院左正言周元,外巡京东西路期间,于五月初八清晨,意外落在南京国子监门前南湖,溺水而亡,享年46岁。”
苏良入台谏时,与周元同为监察御史里行,关系甚笃。
在台谏。
周元并不突出,也没有什么锋芒。
但是台谏诸官都知,台谏不可缺少周元。
许多脏活累活,皆为周元所做,他就像一头老黄牛,兢兢业业。
苏良心中甚是悲痛,他想了想,有些不敢相信。
周元自幼在长江边长大。
曾在闲聊苏良在黄河边救险之事后,他还称若他在,绝对不会有那么危险。
他擅于凫水。
南湖之水,怎么也比不上长江与黄河。
并且周元身边不可能无护卫,发生此等意外,令人着实不敢相信。
片刻后。
苏良骑上快马,与孙胜等护卫一起奔向汴京城,待回了朝,他才能了解更多的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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