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曹四爷家宅,客厅内。
一群商人面带愤怒,不断辱骂着苏良。
“这……这……哪是一名士大夫官员做出的事情,不审判不定罪,直接封铺抓人,我们……我们去汴京城状告他!”
“岂有此理!天下还有王法吗?他苏良回乡便做出此等强权之事,日后他若埋身扬州,我辈后代必掘其坟!”
“阿弥陀佛!他苏良简直就是强盗,我师叔犯了何错,他竟然如此对待一个出家人,我要咒死他!”
“他完全不将咱们扬州城的商人放在眼里,想抓谁就抓谁,简直是无法无天,我大宋官员都这么无赖了吗?”
……
一群嘴炮骂骂咧咧。
但却无人敢去扬州州衙寻苏良说理。
商人们最懂大宋律法,非常擅于在边缘处徘徊。
他们不惧那种讲道理的官员,但却怕苏良这种不按规矩做事的官员。
曹四爷坐在大椅上,思索了片刻后,缓缓站起身来。
商人们立即停嘴,纷纷望向他。
曹四爷看向一名空山寺的和尚,道:“你们空山寺先派人去州衙质问为何封库抓人,待我们了解情况后,若今日仍不放人,我们明日便一起去州衙质问,苏良若仍不给我们一个交待,我们便开始罢市,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那名和尚面带愤怒,有些不满地说道:“依照我们的契约,当下大家不是应该一起去州衙质问吗?”
曹四爷还未开口。
一名商人便站出来解释道:“契约上讲是在我们任意一人受到不公平待遇的前提下,目前还没证明空山寺遭受的是何事,万一是因其他事被抓呢?你们先去问个明白。”
“此话甚有道理。”
“我也觉得没有任何问题。”
“对,你们空山寺也许是在其他地方犯错了呢!”
……
众人纷纷附和。
之所以如此抠字眼,乃是大家想着让空山寺的人先去探探路。
不然贸然前去,依照苏良这种粗暴的做法,他们极有可能被一锅端。
此外。
空山寺和尚在众商人眼中的口碑并不是太好。
惠本和尚过于重利。
私下做了许多肮脏不堪的事情。
他自以为隐藏的很好,其实只是商人们不愿得罪他不去外传而已。
那和尚嘴里嘟囔了一句:阿弥陀佛,然后快步离去。
曹四爷看向众人,道:“诸位,都先回吧,明日若需一起前往州衙质问,我曹四必然站在最前面!”
众商人纷纷拱手,然后离开了曹宅。
曹四爷向来讲义气,商人们对他的话语还是非常信服的。
今日若是曹四爷被抓,众商人可能早就去围堵州衙大门了。
……
午后。
数名大和尚带着一群质库的伙计围在了州衙大门前,高喊着要一个官府封铺抓人的说法。
和尚们一闹,许多百姓都围了过来。
一时间,整座官衙前被围的水泄不通。
而此刻。
苏良正在后厅悠闲地喝茶。
扬州知州苏舜元急得像一只热锅上的蚂蚁。
他来到苏良面前,道:“景明,捅了如此一个大窟窿,接下来要如何办?伱总不能不管不顾吧?人应该怎么审,怎么判,咱们连个状纸都没有。”
“惠本大和尚甚是记仇,待他出去,一群借贷的百姓都会遭殃!”
“你若没想好,要不我先去解释解释,先让他们离开,然后咱们再商量对策?”
……
片刻后。
待苏舜元说的没了力气,只好坐在一旁。
苏良连忙为其倒上一杯茶,笑着说道:“才翁兄,莫急,莫急,最多半个时辰,我一定会给你一个交待。”
这几日,苏良通过与苏舜元的相处,也逐渐了解了他的性格和做事风格。
此人甚是清廉。
不圆滑不世故,凡事皆为百姓着想。
但有些怕事。
且不敢做任何逾越规则之事。
起初,苏良并不相信他,但现在已觉得他不会与商人勾结。
州衙外。
人越聚越多,喊叫声也越来越大。
半个时辰后,曹护跑进后厅,兴奋道:“苏御史,成了!”
“好!先让苏知州过过目。”苏良笑着道。
片刻后。
十余名禁军士兵,每人举着一张近六尺长、三尺宽的大纸走了过来,大纸上满是文字,墨迹刚干。
待士兵们排好顺序后,苏舜元认真地看了起来。
不多时,脸上的神色为之一变。
当下,在他面前摆着的共有十八张大纸。
纸上写着空山寺所做的各种违背法令的事情。
除了高息借贷外。
还有使用诡计使得外地商人违约,买卖人口,在海州、明州、杭州开设赌场、青楼,贩卖私盐、酒水,向海外商人运送违禁物品……
桩桩件件,巨细无比。
有些事情,苏舜元还知晓一些,只是最后的结果和他看到的完全不一样。
这些文字甚至详细,很难是伪造出的假证。
此外,有好几件事都发生在六七年前。
这让,苏舜元感到甚是不可思议,他明明没看到苏良做什么,但后者硬是连六七年前的事情都能扒出来,实在是太厉害了。
这些罪恶,简直是罄竹难书。
苏舜元看完后,双腿发抖,疑惑地问道:“景明,这……这些罪状,你是如何发现的?”
苏良道:“一场意外罢了,接下来我将命人将这十八张大纸都贴出去,令全城知晓。至于如何将这些罪状彻底落实,形成案宗,便交给才翁兄了!”
“没问题。”苏舜元重重点头,额头上已经满是汗珠。
空山寺的和尚们有如此恶罪,而苏舜元却丝毫不知,显然是严重失职。
片刻后。
就在州衙门口人声鼎沸,闹得正凶之时,曹护带人走出衙门,将这十八张大纸贴到了一侧的石灰墙上。
众人纷纷围观起来。
而这一刻,苏良也走了出来。
他来扬州后,本来规划的是先吓唬吓唬曹四爷,然后再与其商谈,实在不行,再来硬的。
哪曾想。
曹护遇到了正在扬州购买硫磺的皇城司探子,而与皇城司交易的其中一名商户便是惠本和尚。
皇城司与人合作,必须知根知底,便在三个月前开始调查惠本和尚。
越查发现的问题越多。
皇城司手段多,钱财多,且能调取很多卷宗,故而调查出了诸多罪证。
苏良知晓此事后,便改变计划。
想着先拿惠本和尚这个十恶不赦的僧人开刀,震慑一番扬州的商人们,然后再详谈如何合作。
苏良望着百姓的议论声,露出一抹微笑。
他已经达到了自己的目的。
“苏御史也太厉害了,六七年前的事情竟然都能够扒出来!”
“这些商人们都要完蛋了,他们肯定做过许多坏事。”
“没想到这些和尚竟然如此无耻,真……真是……禽兽不如!”
……
苏良并未将此原因告知苏舜元,也不会告知任何人。
他要让扬州城所有商人对他这种近乎“无所不知”的手段感到恐惧。
若还有商人敢与他对着干。
那下一个贴在石灰墙上的就是他的罪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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