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7日,星期四,晴。
唐植桐来到学校,除了考试,周老师来到教室给唐植桐发了校级优秀学生的证书,有线系593班的同学鼓掌表达了祝贺。
一张奖状,没有其他任何附带的奖励,这要是换做其他同学,可能会在分配的时候有些优待。
这事也就这么着了,没有什么大场面,主打一个潦草。
同学们没有表现出眼红,大家都觉得实至名归。
这半年来,唐植桐的所作所为,大家都看在眼里,称职、合格,尤其是还帮着绝大多数同学把胡萝卜换成了全国粮票,为大家争取到的社会实践也比其他班级要多,大家心服口服。
下午考完试,唐植桐依旧没有去押运处,昨天跟小王同学商量好了,今天去妇联转一圈,看看出版社有没有将信送过来。
一麻袋信也不轻快,总不能让叶志娟自己搬回去吧?
妇联这个单位虽然级别高,但大门不难进,问清楚了目的,做了登记就放行了。
这年头绝大多数单位的大门都不难进,只要有正当理由,一般不会为难人,毕竟才刚刚十年。
“叶主任,忙着呢?”唐植桐头一回来妇联,在大门口打听好了叶志娟的办公室,敲门,开门后发现里面还有别人。
“你这孩子,瞎叫。”叶志娟看到唐植桐后,指指旁边的凳子,说道:“坐下,先等会。”
“嘿嘿,您先忙,我在外面抽颗烟。”看来“工作时称职务”并不适用于所有人,唐植桐不认识旁边的人,跟人家笑着点点头,又缩回头去,站在门口抽烟。
叶主任这么高的级别,不光没看见秘书,连个接待、会客的地方也没有,没办法,谁让妇联的地盘不大呢?
大概十来分钟,里面的人出来,和气的打招呼:“你就是叶主任的女婿吧?真是一表人才,叶主任喊你进去呢。”
“好嘞,谢谢!”唐植桐见人家没有自我介绍的意思,自己也就免了。
“文文和你说了?”叶志娟没想到女婿今天会过来,把刚才的事情交代后,给女婿倒了一杯水,问道。
“嗯,说了,这不是担心东西太多,您拎不动嘛。”唐植桐将水杯接过来,水杯还成,是瓷的,带盖的那种。
说普通也普通,因为大多数机关都是用的类似瓷杯。
说不普通也不普通,因为老百姓家没有这个质地的。
“是不少,出版社的同志今天送来了两麻袋。”叶志娟指指自己身后的角落里,两个麻袋静静的摞在那。
“嚯,还真不少。”唐植桐瞅了两眼,两个麻袋都装了个大半满,这要是收件人不同,按自己当时投递的量来估算,一天是肯定投不完的,最少得两天。
“我今天跟几个专家沟通了一下,这事不能收下信就完事,还得根据信的内容,整理一下读者纠正啊、意见什么的,结合、参考一下,在新的版本中订正过来。”叶志娟张口就给女婿安排了新的工作。
“不是已经开始加印了吗?”唐植桐苦了脸,这些信,即便自己光拆,也得大半天,要是再阅读一遍,登记意见的话……
累死我得嘞呗。
“加印是应急的,肯定还要修订。”叶志娟看到女婿的表情后,笑了:“我跟专家说过,你不是专业的,他们也清楚。你站在你的角度去看信,找出你认为正确的,做个统计。这项工作的大头还是那些专家找人处理。不过这次时间紧,任务重,你也得上点心,不能掉链子。”
“行,您都发话了,我肯定得干。”唐植桐知道推脱不过,那就只能接下,这几十块钱赚的是真不容易,还得包售后,这找谁说理去?
“嗯。到时候得开个碰头会,你参加一下。”叶志娟吩咐道。
“好。”唐植桐一并答应,这年头没有什么网络视频会议、没有公文电子流转,很多事情都得面对面沟通,越往上面越明显,只是唐植桐没想到自己面对这一天来的如此之快,而且还跟本职工作没关系。
“能拿的了吗?不行的话,明天再过来一趟。”叶志娟手头的事情还有很多,没有多留女婿。
“没问题,我干投递的时候,天天去转运处驮信报,比这多多了。”唐植桐起身,走到角落里,一手一个,一点都不偏沉。
“行,那我就不送你了。”叶志娟帮女婿将办公室的门打开,送他离开。
唐植桐将信绑在后座上,出版社的同志收拾信件不是专业的,看着麻袋不小,但里面没有呈规则性摆放,有些蓬松。
唐植桐边绑边琢磨,也许这些信件没有自己想的那么多。
回到家的时候,张桂芳将一封信交给唐植桐:“桉子,今儿有你一封信。”
“得,今儿跟信过不去了。”唐植桐先将两麻袋的信放进西厢房,才回头从张桂芳手里接过信。
“这些都是文文说的信?”张桂芳看到两个麻袋,问道。
“嗯,不老少呢。”唐植桐没有忙着去拆麻袋,而是先把手里的信给看了。
信是马克俭写的,看邮戳是今天早上寄的,下午就到了自己手里,这速度很给力。
马克俭在信里再次表达了自己的感谢,然后表示自己接受唐植桐的好意,同时留了面点师傅的姓名。
“你今儿就要收拾?”张桂芳看看儿子,再看看麻袋。
“嗯,都要整理出来。”唐植桐看完马克俭的信,将信塞进信封。
“行,那今儿我做菜吧。”张桂芳自认为帮不上儿子什么忙,就把家里的事务主动承担了过来。
唐植桐在厢房,先用外挂把炉子点着,然后找出信纸给马克俭写了一封回信。
信的内容也不多,主要是告诉马克俭,这事推动的不会那么快,让他耐心等一等。
写完信,封好口,唐植桐找出个笔记本,准备用来记录各种意见,然后开始整理信件。
唐植桐没有当过老师,更没有阅卷的经验,但有参加过高考阅卷的朋友。
朋友仔细给唐植桐说过,一份高考作文在阅卷老师视野中停留的时间只有一分钟左右。
阅卷老师那真是一目十行,然后根据经验给出自己的评分。
对于学生来说,书写工整非常重要,因为在阅卷老师眼里,书写工整会有一个卷面分,其次才是内容。
只要内容不跑题,作文分数一般都在中上。
可能会有人问,作文分数这么多,差一分就是好几百名,就凭阅卷老师一分钟内的主观评定,决定一个学生十几年的付出?
事实上并不是这样。
为了避免这种情况,每一篇高考作文都不是由一个阅卷老师看,而是最少两个老师前后批阅。
只要两次打分差别不大,则采用主阅老师的评分。
如果两次打分差别在多少分以上,这份试卷就会出现在组长桌上,由组长组织老师们会议评定,最后判定到底值多少分。
在电子阅卷实行之前,这种方式非常麻烦,电子阅卷实行之后,阅卷就简单了很多,而且是双盲的,彼此看不到对方打的分数,更加公正。
唐植桐这回体验了一把当阅卷老师的感觉,写字潦草的,直接扫一眼,如果没有什么建设性意见,则直接略过。
写字很工整的,则多看两眼。
越看,唐植桐越觉得印象分重要,打算回头跟弟弟妹妹们强调一下,让他们平时注意书写的工整性,别事到临头才临时抱佛脚。
“吆,看信呢?”不知不觉的,唐植桐已经开了灯,桌子上的信件已经摞了厚厚几摞,小王同学回来后,直接打趣。
“唉吆,累死我了。”唐植桐听到小王同学的动静,将信放下,伸了个懒腰,转了转脖子,咔哒响了两下,直接给小王同学安排了任务:“来,你帮我拆信。拆信比看信还费事。”
“你这是不打算给你亲爱的、忠实的读者回信?”小王同学留意到桌子上的信件,信纸和信封是分开的,一封两封的还好说,能通过字迹比对分辨出谁写的,回信的时候可以直接照抄信封上的地址,但唐植桐这么个摆法,已经乱套了。
“不回,累死也回不过来。”唐植桐坚决的摇头,这年头回信都得手写,一小时也写不了多少字,他不愿意找这个罪受。
小王同学听后咯咯直笑,放下自己的东西,拉过凳子,坐在丈夫身边,帮着拆信:“有没有什么姑娘向你伸出橄榄枝啊?”
“又调皮了,是吧?我这可是正儿八经的学术著作,又不是登的征婚广告。”唐植桐白了小王同学一眼,才不告诉她自己看到过两封呢!
“你打算这么一封封都看?”小王同学听后很满意,笑着拆信封,信封放在一旁,信纸则直接递给丈夫。
“嗯,咱妈给安排任务了,让找一找有没有建设性意见的来信,回头编纂组要开会,再版之前进行修订。”唐植桐一边说,一边扫信,又是一封觉得《赤脚医生手册》很牛逼的青年,肯定唐植桐工作的同时,表了自己认真学习的决心,并提出了想跟唐植桐做笔友的要求。
这种信最多,唐植桐都是直接放在一旁,根本没有回信的心思,因为压根回不过来。
“这活可够累的。”小王同学又拆了一封,递给唐植桐。
唐植桐接过信打开,从里面掉出一张邮票来。
“好家伙,你看看人家考虑的多周到,连你回信的邮票都准备好了。”小王同学头一回碰到这么多信,兴致盎然。
“糖衣收下,炮弹也不打回去,就地销毁。”唐植桐拉开抽屉,将邮票放进去,刚才已经发现好几封这样的了。
这些邮票都得留起来,回头挑拣一下,样式重复的邮票就用来寄信,毕竟自己也有写信的需求。
其他的嘛,就先留着,说不定哪天就有集邮爱好者需要呢?
“你这心还真黑。”小王同学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天地良心,我可是一颗红心向党国!”唐植桐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是盘算着,回头将信封上比较珍稀的邮票也剪下来,这些也是钱,再过几十年,这些也有人收。
不过,这些邮票需要在清水中浸泡,泡透以后揭下来,然后再用清水清洗背面的浆糊,最后晾干才能成为集邮爱好者收集的心头好,这个过程很麻烦。
“呀!这封信里竟然有照片!还挺漂亮呢。”小王同学掏信的时候,带出来一张照片,落在了桌面上。
“小王同学,你该去看看眼科了?你眼睛是不是有什么大毛病?这能叫漂亮?”唐植桐瞥了一眼照片,确实挺清秀,但嘴上不能承认啊!一旦承认就是事故。
“哼,算你嘴甜。”小王同学心里美滋滋的,停了拆信,也不问唐植桐意见,自顾自的打开信看了起来。
这封信名义上是唐植桐的私信,但不是自己丈夫的朋友,她要防着丈夫被小妖精勾搭走,自个单位里就有这种的前车之鉴。
唐植桐很无奈,只能拿过信来,继续自己拆。
“没有什么建设性意见,我帮你处理了。”小王同学看了一遍,这姑娘挺大胆啊,很直白的说自己单身,如果唐老师也是单身,可以书信来往,并坦诚距离不是问题,自己可以来四九城,想什么美事呢?
“行,你看着办。”唐植桐自无意见,自个有一个媳妇就足够了,多了麻烦。
除了吃饭时间外,唐植桐和小王同学配合着拆了大半宿的信。
大胆奔放的姑娘还是有的,除了放照片的,也有直接表白的,无论哪种,唐植桐都不打算搭理。
除此之外,竟然还有人在信封里放粮票,而且是全国粮票!
“这种怎么办?”小王同学看看粮票,又瞅了一眼信,没啥特别的,人家就是站在个人的角度,代表广大农民兄弟向唐植桐表达了一下感谢。
“唉,先放一旁吧。回头看看是寄回去,还是交上去。”唐植桐叹了口气,将信和粮票又装回了信封,然后放进了抽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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