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布尔通金

  正如上次在黑船遇到蚊子的操控者一样,放空模式之中所有的敌对光点呈现神秘者的波动,掩盖了战争皇帝真正的本体。

  林安环顾四周,此人的傀儡将斑狮部落团团围住,后者不甘示弱,战鼓咚咚敲响,男人拿起自制的弓箭和长矛,女人握着投石器瞄准对方,部落间的争斗一触即发。

  然而,林安不希望他们打起来。

  迪特里市那么多网民传播【幽灵】的名号,折算下来的测量值只有27,库巴河部落满打满算才5万人口,再内耗下去我这半年还忙活啥?

  “系统,检索‘消耗介质较少的大范围神秘术’的方案。”

  “根据收录条目《魔法大全V:通往神性的半途-流浪者们询问天地》,查找到一项满足条件的方案——【浪漫的催眠者】”

  “是否消耗介质‘求知者’x1,‘预言家’x1,‘梦境之主’x1进行使用?”

  “使用。”

  悠扬婉转的罗姆语伴随着星辰般的暮色缓缓显现,咬着一朵玫瑰的占卜师掀起光怪陆离的斗篷,轻纱笼罩了即将陷入战争的人们。

  乱糟糟的概念浮现在双方的脑海,他们恍惚感受到斯瓦希里的岩画、罗族言语、阿善提民歌、拜占庭小曲,以及祖鲁史诗,幻象源源不断地注入脑海,让他们的姿势停顿。

  【浪漫的催眠者】先让人止不住的困顿和疲倦,之后持续得到和未来息息相关的暗示,可对自身使用,也可影响周围的人。

  该范围由林安掌控,极限是以他为中心半径五千米。

  林安本以为这是个在梦境中得到预兆的神秘术,直到咨询了系统,他得知【浪漫的催眠者】确实能让人知道接下来一个月的运势走向,但它无法指定目标。

  也就是说,陷入恍惚状态的林安将随机得知世界上任何人的运势,无论他认不认识对方。

  开盲盒,但概率是七十多亿之一。

  想用它得到自身或周围人的预兆难如登天。

  好在【浪漫的催眠者】拥有预言家介质的大范围生效特质,覆盖极广。

  如果让一堆人集体入梦,得到有效预兆的概率将大大提升;连续多次使用也可提升有效预兆的成功率。

  该条目适合真正的预言家,他们使用时不消耗介质,也没有什么负面影响。

  除了预兆,该条目还能让人昏昏欲睡。

  能量覆盖战场,双方的动作很快从雷厉风行变得软绵无力。

  率先和进攻者缠斗在一起的米苏鲁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眨巴着沉重的眼皮;他的对手步伐醉汉般踉踉跄跄,挥舞的利爪不成章法地抓挠着空气,最终直接停止。

  藏在暗处的“战争皇帝”也受到了影响。

  “通过使用神秘术,【神秘百科大全】辐射值增加了0.2%。”

  听到系统机械的提示音,林安转动【贤者之石】,心灵的幻想覆盖了斑狮部落的眼眸,使得他们的视野出现各式各样的假想敌。

  催眠和幻觉双管直下,他们晕头转向,纷纷抛弃真人对手,转而袭击起四周的植被和树木。

  休战持续了不到十几秒,咆哮和嘶吼再度此起彼伏地响起。

  显然,那名战争皇帝从催眠状态醒来了。

  而他的傀儡受到他的操控,本身并无意识,就算用心灵的幻想改变傀儡的视野也没有用。

  由于“困倦”是入梦状态的副作用,意识到不对劲的神秘者很快就能清醒,普通人却难以抵抗。

  眼见斑狮部落的人奇怪的举动,尽管战争皇帝察觉到不对劲,但他刚摆脱预言家的神秘,还浑噩着呢,来不及思考,抓紧机会操控傀儡如同黑色斑纹的洪流般扑来。

  “嗷呜——!”

  两拨人截然不同的动作让林安更好区分,毕竟他初来乍到,对于每张部落人的脸认得不是很全,他们又穿得差不多。

  傀儡即将接近斑狮部落之际,忽然间一股气流裹住他们的身躯,将其尽数推到部落附近的浅滩。

  紧接着路面塌陷,略微湿软的泥巴瞬间成了泛着金属色泽的银白色液体。

  农神的沙漏和弯刀符号一闪而没。

  金属转化,水银。

  【贤者之石】最强悍的能力莫过于转化所有无机物体为七种金属,只是之前林安生活在处处是限制的鹰国,没法完全开发它的功效。

  “呜噜、呜噜噜噜……”

  犬科动物的呜咽传来,被战争皇帝控制的傀儡顿时身不由己地陷入水银池塘。

  当他们沉没得只剩肩膀和脑袋,林安收回辐射值,头也不回地离开。

  他的后方,将近两百个“半截入土”的人,不停挣扎着从塌陷的泥巴里往外爬。

  仔细观察傀儡的长相和特征,林安心底大致猜到了这位战争皇帝的神秘原型。

  下一刻,系统把一行数据面板打在远处的一棵树枝上,将此人的位置暴露无遗。

  只要被林安认出原型的神秘者,哪怕隐身也躲不过永久顶着一堆如影随形的绿色代码。

  躲藏的战争皇帝见林安直奔他而来,虽然不懂他是如何察觉到自己的,但当机立断地拔腿就跑。

  呼哧呼哧喘息声弱了下去,战争皇帝逃跑之余,不忘抽离了神秘术。

  傀儡们恢复神智后,惊恐地发现自身像个萝卜似的被埋在地里,情不自禁地发出阵阵惨呼。

  林安没记错的话,战争皇帝撤回控制后,他的傀儡将陷入极度的虚弱。

  本来那群人还红着眼珠,嗷嗷叫着爬出土坑,此刻各个四肢无力,在泥泞里陷得越来越深。

  林安微微皱眉,自打见面开始,这名战争皇帝的操作就令他充满疑惑。

  按照米苏鲁的说法,他是虎鱼部落的祖灵。

  林安以为对方是听到狩猎队报告了自己的情报,因此前来试探一番“新祖灵”的力量。

  但他刚到斑狮部落,就干净利落地让虎鱼部落的俘虏偷袭林安送死,又二话不说地召集上百名部落人围攻斑狮部落,一副不死不休的架式。

  (

  仿佛在他的脑海,“和平”一词从来不存在。

  原本林安还在思考是不是斑狮部落和虎鱼部落结过仇,是什么不死不休的关系,随着事态的进一步升级,他意识到了违和之处。

  虎鱼部落的祖灵不光想杀了斑狮部落的人,他似乎也不怎么在意自己的亲族。

  这家伙到底想干嘛?

  挑起战争?

  这对他而言有什么好处吗?

  不过,没必要猜测战争皇帝具体策划着什么阴谋诡计,把他揪住一番审问就好。林安想。

  操控气流追逐落荒而逃的战争皇帝,清晨的雨林还不怎么明亮,系统打出的绿色数据格外显眼,显示着他的原型。

  【名称】:鬣狗人、博达、布尔通金、流浪巫师

  【评级】:怪谈C级

  【辐射值】:41.4%

  【污染程度】:43.2%

  【介质】:战争皇帝

  博尔通金Bultungin,在卡努里语指的是把人变成鬣狗的巫师或女巫,他们因南洲不同民族的文化和语言,也被叫做博达。

  据信这些“博达”隐藏于人类社会,只在午夜使用力量。

  博达会将游荡于野外的居民变成半鬣狗、半人的怪物,长出毛茸茸的黑斑皮毛、红色闪亮的眼睛、尖锐的牙齿和爪子,声音变成鼻音般的嘶吼和喘息。

  在靠近埃及的南洲民间宗教中,博达的巫术来自于【邪眼】,他们“受到邪灵的影响”,从而止不住地嫉妒身边优秀的同类。

  故而博达趁他人不注意,经常在月黑风高的夜晚对社区的邻居们施展诅咒。

  当地的神职人员会让信徒佩戴被称为“kitab”的护身符,以抵御博达的巫术。

  又是邪眼……

  说起来,邪眼这个神秘学传说本就源自于苏美尔和亚述,随着时间的流逝,传入离他们较近的西洲和南洲、被本土化了也不奇怪。

  鬣狗人本体虽是怪谈级,他身上可能的“邪眼”之力却不得不防。

  尤其此人的时间评级为C,说明他的污染程度上限很高,一旦此数值上升,将发挥出神秘者本人都意想不到的效果。

  追逐持续了不到一分钟,林安已看见鬣狗人的斑纹尾巴在树影若隐若现。

  比起收录一个不见得排得上用场的怪谈级条目,林安更想得到测量值,融合“提灯女神”。

  收录神秘的是拥有公爵记忆的系统,融合进程才百分百属于他。

  放弃了杀人灭口的神秘术,林安还在思索如何捕获鬣狗人,忽听女人甜美的歌声顺着河流传来,充斥着悠扬的色彩,仿佛一只柔软的手,引诱他前往靛蓝色的深渊。

  伴随着唉声叹气,嘀嘀咕咕的争论,另一群部落人迈着一深一浅的步伐,拨开了雨林的树叶。

  同时,空气中弥漫着类似马粪的味道,雪白羽毛奇异的地杂在绿色叶片里,风朝一个特殊的方向吹拂,隐隐流露赞许又催促的气息。

  林安来回于放空模式,发现面前竟有几十名普通人,以及包括鬣狗人在内的三名神秘者。

  说好的人迹罕见呢。

  怎么热闹程度堪比博德汇。

  尽管距离“柯默思”和泰坦星的星轨越来越近,神秘者的人数水涨船高,直到每个人都是神秘者为止,但距离林安觉醒短短不到一年内,神秘者也不至于是普通人的十分之一。

  五万名左右的部落人口,7名神秘者,这比例比较正常。

  两名陌生神秘者一个跟在那群普通人身后,一个和鬣狗人汇合,似乎是一伙儿的。

  其实林安不想节外生枝,刚到雨林不到24小时就一口气惹恼三名祖灵,让倒霉的斑狮部落四面受敌。

  奈何鬣狗人的行迹实在太诡异了,林安觉得不能放走他。

  褐色的能量从贤者之石中汹涌奔腾,命中了尚未来得及走远的鬣狗人背影,他的全身骤然一僵,愣了半晌,忽然向前来迎接的盟友发起进攻。

  鬣狗虚影浮现,站在他的身侧,张开布满尖牙的大嘴扑向另一名神秘者。

  “嗷呜!”

  奇怪的事情又发生了,鬣狗人的盟友并未反击,只是迅速从原地消失不见。

  林安懒得管他,气流术托起身躯,迅速向前,阴影笼罩了陷入幻觉的鬣狗人。

  他的身躯覆盖着黑斑纹皮毛,双眼闪烁着鲜红的光芒,头颅小巧,鼻头和嘴巴骨骼凸出,长着两个圆圆的耳朵,脊椎覆盖着一层鬃毛,上半身健硕,下半身细长精瘦。

  【卢斯卡】的触手也是怪谈级,林安不敢用它对付神秘者。

  脑海闪过念头,《金色黎明》的【额外之重】发动,“咣当”一声将鬣狗人以狗吃屎的方式压在地上,背部朝天,面部和大地来了个亲密接吻。

  “嗷嗷、嗷嗷……”

  鬣狗人龇牙咧嘴,疯狂挣扎,却摆脱不了三倍重力,只得呜呜惨叫,像一条被人抛弃的小狗。

  倒不是林安羞辱他,主要是预防可能的邪眼。

  林安绕过那群由神秘者跟随的普通人,他们仍在无知无觉地行走,但悠扬的歌声忽然停止,转而是一阵“哗啦啦”的流水声,从远到近。

  放空模式下,林安看见第三名神秘者的光点向他移动。

  唉,我真的想做个好人……

  林安一只手虚虚握着贤者之石,将注意力放在不断向他靠近的水声上。

  如果这名祖灵和鬣狗人一样,莫名其妙地对他发起进攻,林安只好请他也以以平沙落雁式地躺在地上吃泥巴。

  “刷!”

  一个曼妙的身影从河流中一跃而起,水珠晶莹洒落,彩虹般的光泽勾勒出一条长着黑发、皮肤呈现橄榄色的人鱼。

  林安瞪大眼睛。

  小美人鱼是专属安徒生的美妙童话,可人鱼的形象在世界各地都有记录。

  鲛人族、塞壬、海妖……古老的南洲自不例外。

  隔着影影绰绰的树叶,人鱼漆黑的眼睛和林安对视片刻,唱歌般甜美而梦幻的声音开口。

  “掌握着大瓦之力的陌生人,想必你正是庇护斑狮部落的祖灵。我是库巴河畔雨林的七位灵魂图腾之一,虎鱼部落的祖灵,苏苏米·图图·奥托邦·阿迪亚博·虎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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