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文化偷子

  “我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离开你了。”

  “那就不要。”

  电视机播放着《晨光之城》的男女主深情对视的镜头,林安搬了张椅子坐到艾普尔床边,麦克把提着的塑料袋放上桌子,翻翻找找。

  比起泳池晃动的瞄准界面,林安此刻看得更清楚。

  艾普尔的皮肤泛起不正常的浅青色,雪白取代了头发原本的黑褐色,人中以下血肉消失,整个人瘦骨嶙峋,状似枯骨。

  她的眼眶一片漆黑,分不清眼白和虹膜的界限。

  仔细查看,林安发现艾普尔的身影有些不真实,一阵风就能吹跑似的,他调出系统的面板,污染程度比之前增长1.5%,达到了37.2%。

  总体来说情况还好,可惜基金会没有降低数值的办法。

  根据【拉娜罗纳】的故事,当艾普尔的污染程度越来越高,她会变得越来越透明,最终成为真正的哭泣女人的幽灵。

  这样下去,无疑是慢性死亡。

  唉,基金会你给点力,快点研究出治疗的办法吧。

  艾普尔的一项能力和声音有关,为了抑制污染程度,基金会严令她不能发声,于是她示意林安打开社交软件。

  April:林,你来看我,我好高兴!最近他们掐断了我的信号,只能和链接设施内部WiFi的人发信息!不知道大学里怎么样了,明明有那么多冬日节派对,我却去不了,好难受呜呜。

  林安哑然失笑。

  不愧是乐天派鹰国人,被控制后唯一的担忧竟是参加不了派对。

  “见到安然无恙的你,我也很高兴。”他说,“对了,关于那天的事,这座设施怎么解释的?”

  “他们说从一年前开始,一种超级病菌在鹰国各地扩散,一旦感染,身体就会产生病变,同时获得超能力。有些人免疫系统比较弱,异变比获得超能力的速度快,有些人则反过来。”

  麦克拿出塑料袋里的一串香蕉和几只苹果。

  “想吃点啥?”

  “给我个苹果。”林安说。

  圣安尼洛夫基金会共有五种权限等级,从低到高分别是:白、黄、橙、红和黑。

  麦克是外勤部的新人,权限等级只有白色,基金会告诉了他一些编造的信息,从生物化学的角度解释了“柯默思”辐射。

  这套解释也是基金会万不得已时,对外的统一口径。

  艾普尔又发来一条消息。

  April:希望这家机构治好我的病,让我早点出院,最好在明年复活节前,那时候多丽丝要举办一场盛大的派对!

  April:他们只给我向家里人报平安的机会,却禁止我和其他人联系。唉,多丽丝的派对那么热闹,却被我毁掉了!而且我就此下落不明,一定让她很担心。

  April:林,你和多丽丝联系了吗?帮我道个歉哦~

  林安接过麦克递来的苹果,脑海闪过那天泳池发生的事情。

  随口聊了几句,他直入正题。

  “艾普尔,上次聊得有点匆忙。你到底用了哪个翻译软件,把那本《阿兹特克神话》翻得那么离谱。”

  April:都说了我没用翻译软件!是同在艺术学院的朋友帮忙翻译的。

  “谁啊?”

  这么坑人。

  April:金志恩。他的课表和我差不多,我们经常一起上课。你们都来自龙国,所以我给记混了。

  龙国留学生?

  林安回忆了一下,他的绿泡泡没加过这个人。

  April:他和你一样博学,林。他的国家历史上非常了不起,好像叫‘高句丽’之类,长江以北都是他们的领土,他们发明了月亮历、打通了丝绸之路、从此牟定了中洲文化的基础。

  April:他还教了我很多关于服装和文化的东西~

  April:等一下,我突然想起来,他不是龙国人……可中洲第一大国,不是龙国吗?

  林安忍住怒火,淡淡地说:“懂了,小西八。”

  April:小西八?

  “木槿花国人。”

  April:木槿花国在哪?

  “……”

  感情金志恩费劲巴力地宣扬了半天伪史,艾普尔根本没搞明白他是哪里人。

  也仅是艾普尔对地理不感兴趣,在校三年,金志恩不知嚣张地剽窃了多少龙国传统,说服了多少外国人相信。

  这群文化偷子……

  “《阿兹特克神话》来自下东洲,你怎么想到找他做翻译?”林安问道。

  April:我认识的人里,除了你,只有他最擅长解释这些故事和传说了。林,你不参加派对,不知道他在我们圈子里很有名!

  “是嘛?”

  April:他是個龙国版‘预言家’呢。很多女生专门去找他解读预言和——唔,卦象?我和他就是通过一次‘看手相’认识的。

  April:金懂得两种预言术,一个是手相解读,通过观察一个人的手掌和手指线条,推测出他的运势走向;还有一个是面相学,就是观察别人的面部特征,进行预言。

  April:他算得特别特别准!比专业的塔罗牌大师还厉害——啊,我想起来了!他自称‘算命先生’!

  “好了,你不要再说了。”林安的手一抖,削断苹果皮。

  April:诶,为什么?

  我怕忍不住用【魔弹射手】给他一枪!

  直接爆头!妈的。

  “呵呵,吃苹果吧。”林安把苹果片塞给她,防止听到更多小西八整的气人花活。

  April:是小兔子的形状!

  “兔子作为多产动物,象征着春天的复苏和新生命的诞生。它是爱神阿佛罗狄忒的宠物,日耳曼土地女神霍尔塔的引路人,以及复活节女神的使者。艾普尔,伱肯定能在四月前好起来。”

  艾普尔用基金会的特殊器具碾碎它,抛进空荡荡的嘴里,直接掉进了食道。

  April:林,日后你一定要多多来参加我们的派对,真的很好玩的。

  “我尽量吧。”

  察觉到林安的兴致低落,艾普尔疑惑地看向麦克,后者咳嗽一声:“你老是喋喋不休地讲金志恩的那些破事,气到林了。”

  艾普尔瞪大眼睛。

  “你不记得有一次,你跟那个西洲交换生说‘披萨不是哈维夷的土特产吗’时,人家用拿不勒斯语骂了你一小时。我没读过中洲历史,但金志恩这货恐怕在打着龙国旗号到处混淆文化来源。”

  艾普尔恍然大悟,连忙解释。

  April:对不起,林,我真的以为你们来自同一个国家。

  April:因为金志恩每个周末都去唐人街打工。

  April:那是龙国人聚集的地方嘛,我想当然地以为他是龙国人。

  唐人街?

  根据艾普尔给出的信息,小西八十有八九是个神秘者。

  他是不是导致艾普尔觉醒的幕后黑手尚未可知,但一定曾经受过“柯默思”的辐射。

  并且得到了“预言家”介质。

  没有神秘能量加持,金志恩的“算命”不可能准确率惊人,受到全校追捧。

  说起唐人街,林安禁不住想起一件学姐念叨了三个多月的怪事。

  【市中心神秘失踪案】。

  说是市中心,其实是唐人街附近的一段,据说陆陆续续失踪了七八个人。

  最初的失踪者到现在,过去了将近三个月,不知是不是当地有意阻止消息扩散,林安很少看到主流媒体报道,这件事渐渐淡出公众视野。

  好像它不该存在一样。

  假如林安猜得没错,封锁案件的就是圣安尼洛夫基金会,因为作案的家伙是一位神秘者,说不定是魔女的追随者,非常棘手。

  否则他没法连续犯案,还一直逍遥法外。

  作为常驻唐人街的神秘者,金志恩会不会知道一点内幕?

  问艾普尔要了小西八的联系方式,三人又聊了会儿天,《晨光之城》的台词叭叭作响,吵得听不见声音,麦克终于忍无可忍。

  “我把电视机关了。”

  避免艾普尔自由换台,基金会的电视机采取了特殊的控制方式,必须读取黑卡权限,才能操作。

  麦克起身离开,艾普尔和林安对视一眼,忽地陷入沉默,后者深吸一口气,迟疑地询问。

  “在那场派对上,你的‘病毒’爆发之前……能告诉我,你到底经历了什么,艾普尔?”

  艾普尔歪起脑袋,她的眼睛由于污染,灵动不在,好似永恒的黑夜,让人看不透情绪。

  半晌,她打着字。

  “有一双手把我从泳池边缘推了下去。”

  “看清他的脸了吗?”

  艾普尔摇摇头:“让它过去吧。麦克说得对……我太过不自量力,妄想承担抚养孩子的责任。”

  微风吹起她的白发,消瘦的颌骨上下闭合,圆鼓鼓的脸颊被坚硬的棱角取代。

  “既然阿兹特克人认为,要用鲜血供奉众神的话,那一晚上染红了泳池的血,就是我的灵魂献上的供奉,和从前的偏执告别。新的花朵、歌声和派对在等着我呢。”

  两人维持心照不宣的沉默,直到麦克改完权限回来,继续着无关紧要的话题。

  夜晚降临,林安离开了一楼的病房。

  望着漫天星斗,他轻轻吸了口冬日的冷气,沉淀思绪,点开手机上的快捷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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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welve_reganr:吊打塔罗牌和占星术的准确率?![图片]木槿花国人这么告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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