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带夹整体平平无奇,没有镶嵌任何宝石或品牌花纹,看上去像是路边男装店里随便买的。
“……?”
马克·斯宾塞打量完这个寒酸的礼物,疑惑地看向青柳彬光。
青柳彬光没觉得礼物有什么不对,继续说道:“上次见面时,我看到你整理领带反而弄得更歪了,这个领带夹很适合你。”
不,这根本不是关键,问题是……这东西真是戈德瓦塞尔送的?
马克·斯宾塞很清楚戈德瓦塞尔的财富,那可是那位先生母亲的家族,这些年更是在北美各种敛财,说一句能把宝石当弹珠打都不为过。
不过质疑礼物是特别失礼的行为,他合上盒子,勉强回应:“我很喜欢,代我向他道谢。”
青柳彬光似乎还想说什么,这时他忽然抬头扫向墙上的时钟,轻轻咦了一声,接着起身。
“我还得赶去大阪,就不多留了。”
马克·斯宾塞知道青柳彬光目前的工作,没有挽留:“路上小心,出去时注意点监控。”
“放心,监控是拍不到我的。”
青柳彬光友好地笑了笑,他走到门口,在即将推门时,又突然转身:“对了,你近期要回美国吗?”
马克·斯宾塞还在观察小礼盒——他在思考它会不会是什么稀有金属制成的——听到这话答道:“已经定了今晚的机票,亨特这次闹得这么大,我必须回去一次。”
他直接说出自己的行踪,言辞间尽是不满。
“比我想的要快。”青柳彬光有些惊讶。
马克·斯宾塞隐隐觉得他的语气很古怪,忍不住扭头看向他。青柳彬光迎着来自他的视线,脸上依然是温和的笑,他提醒道:
“警视厅已经带走了亨特和吉野的尸体,他们储存的证据我已经取走,替换成了一份认罪书。考虑到这次案件影响重大,日本警方应该在今天下午开一场记者会。”
“我上次和苏格兰来时就提醒过,为了两边的友好关系,你最好一起参加。”
“……”
马克·斯宾塞想起上次见面时的场景,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蹙,他扫了一眼面前青年的脸色,没在那张脸上看出任何异样。
“我会看时间决定要不要参加。”
对这个朋友的儿子,他给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
……
青柳彬光离开了。
办公室彻底静下来,只剩马克·斯宾塞一人独坐。他的保镖一大早就被他派出去,替他检查几个住处有没有被入侵的痕迹。
——这是青柳彬光早上过来前发消息提醒的,说这次事件的幕后之人仇视美军,可能对他不利。
马克·斯宾塞翻来覆去看小盒里的东西,最后实在看不出到底哪里特殊,随手搁置在眼前的茶几上,拿起自己的红茶喝了一口。
半凉的茶水滑入喉咙,他放下茶杯,看向之前青柳彬光坐过的地方。
对面的沙发上,那本收录着实验照片的相册合起,放在扶手旁;桌上的棋盘折叠起来,其中一个棋盒的盖子没有盖好,露出下面的黑色。
“……”
马克·斯宾塞看着这抹黑色,有些出神。
说到围棋和实验,在七年前亨特返回战场、硬闯入办公室要讨说法时,他和戈德瓦塞尔正好在下棋……
……
战场的临时指挥点,远没有他原来的办公室宽敞华丽。
马克·斯宾塞看着亨特被赶来的巡逻士兵拉出去,直到彻底听不见声音了,才转头继续对面的人交流。
“抱歉,你难得来一次,竟然让你看到这么丢脸的画面,等会儿我会处罚他的。”
坐在他对面的男人一身西装,和整个基地格格不入;作为混血亚裔,那张脸五官线条显得柔和,说话时也是斯斯文文客客气气,乍看下仿佛一个无辜无害的普通中年。
无害无害普通中年——去附近国家礼拜、路过来看看的戈德瓦塞尔不在意地说:“你也不用太苛刻,遇到这种事气不过、想讨个说法,其实很正常。”
马克·斯宾塞哼了一声,他打量起棋盘,原本放松的眉头渐渐拧紧。
眼前棋盘的棋子主要分布在一角,显然这局棋刚开始不久,然而就是下了这么几步,他已经觉得自己要输了。
他在心里深深吸了口气,一边落子,一边询问:“你这次来没带你儿子?”
戈德瓦塞尔在他落子的下一秒,就捻起一颗棋子在某处一放,伴随清脆的落子声,发出叹息:“一个找工作,一个在工作,都没时间。”
“阿提密斯就算了,刚毕业找第一份工作的确很重要,阿纳托利他宁可待实验室也不肯陪我出门礼拜……早知道就不让他学制药了。”
他看上去失落得真心实意。
马克·斯宾塞努力挑拣着不会冒犯的问题,很快想到一个日本那边的传闻:“朗姆似乎在找他们?”
“好像是。”戈德瓦塞尔又叹道,“唉,老光棍就是这样不好,自己养别人儿子,还要天天关心其他人的儿子怎么样。嫉妒心好可怕。”
“……”
组织里很多人认为,戈德瓦塞尔犹如毒蛇,这不单指他行事阴毒,更多是因为他一张嘴,就喜欢往对方的痛处扎。
有时连亲生儿子都不放过。
同样未婚的马克·斯宾塞觉得膝盖作痛,他又拾起一枚棋子,就着朗姆话题往下说:“他近年在日本开展不少行动,有时做得太过火,好像引起了日本官方的关注。”
戈德瓦塞尔毫不意外:“我知道。以前组织里就来过日本公安的卧底,能力不错,我还特地把他带去美国。”
竟然能得到眼前这人一句“不错”,只可惜是个卧底,马克·斯宾塞追问:“那人是什么下场?”
“好像被阿提密斯喂狼了。”戈德瓦塞尔想了想后说。
马克·斯宾塞眉头一抽。
他仔细打量戈德瓦塞尔的脸色,那双碧绿色的眼睛里毫无波澜,他似乎完全没觉得这样处理卧底、他儿子做出这种事有什么问题。
“你……”
司令官开口,忽然顿了顿,换了个主语:“阿提密斯心性残忍还懒得掩饰,他以后去当卧底,可能会为此暴露。”
“不会的。”戈德瓦塞尔说,“那孩子其实很……”
他也顿住,似乎在思考合适的比喻:“跟研究员差不多……你应该见过实验室的研究员吧?我记得马姆酒现在就在那边。”
“在工作时,会拿动物进行实验,但在工作以外,他们不会故意虐待动物,有人还会养宠物,去疼爱它们。阿提密斯就是这样。”
马克·斯宾塞皱起眉,他好一会儿才读懂戈德瓦塞尔的意思。
阿提密斯在组织任务时残忍,因为这就是他的工作,而在工作以外,他可以和人正常相处,态度能堪称友善。
而且这份友善不是装的,是他发自内心愿意对其他人友好——伤害与喜欢,在他身上不是冲突的选择。
“……但人和动物,不一样吧?”
一旦习惯把人命当成牲畜或杂草收割,哪怕之后面对完全无冤无仇、甚至对自己有恩的人,也会蔑视对方的性命。
“我只是比喻。”
戈德瓦塞尔一副“你怎么这么较真啊”的无奈,他补充道:“何况人和动物有什么不一样?现在实验室里,关着的不都是人?他们和动物的区别在哪里?”
马克·斯宾塞一怔。
室内在这一瞬间好像陷入彻底的寂静,只有棋子落下的声音依然时不时响起。
也不知过了多久,可能是几分钟,也可能是半小时,马克·斯宾塞丢下手里的棋子。
“我输了。”
戈德瓦塞尔看了看手边一小堆被他吃掉的白色棋子,笑得真心实意——至少比他叹息儿子不肯陪他真心多了。
马克·斯宾塞对这样的结局也不意外,在刚开始时他就有这个预感,他随手收拾起棋子,没有再提阿提密斯。
他把话题转回朗姆:“朗姆那边,你打算怎么处理?”
朗姆近年在日本动作频频,但他们都知道他真正的目标在北美,他对自己被赶走一事始终不甘心。
“他可是二把手,我能怎么办?派手下去日本打他几顿,挖了他的假眼喂熊?”戈德瓦塞尔看着他。
“你能争取更上一步。”马克·斯宾塞说,“把他彻底挤下去。”
戈德瓦塞尔笑了起来:“那你愿意帮我一把吗?我们可是朋友。”
马克·斯宾塞却直接摇头:“这不行,戈德瓦塞尔,我能效忠、帮助的只有那位先生——你知道的,我是靠他才走到如今的位置。”
“是吗。”戈德瓦塞尔无奈,“真是可惜了。”
……
马克·斯宾塞在参加完日本的记者会后,直接坐飞机返回华盛顿。
两地有14小时时差,他直飞花了12小时,所以他抵达杜勒斯机场时,外面的天空也是一片漆黑。
他的保镖坐在他身边,开车的司机是一个军事基地派来的陌生士兵,一路上偶尔会在后视镜看他,似乎是对日本发生的事很是好奇。
马克·斯宾塞靠在后座椅背上,手指按了按太阳穴。
身边的保镖担心地看着他,低声问道:“斯宾塞先生,您身体不舒服吗?”
前司令官摇摇头,没有多话。
他的保镖知道一点组织的事,但很多事,他不能和他说起。
比如,他刚才在飞机上休息时,竟然做梦梦到了七年前发生的事。
“……”
当时他的确没想到,但随着这几年里戈德瓦塞尔和朗姆的暗中较量,他忽然确定了一件事。
——当时戈德瓦塞尔说的“帮我一把”,不是指顶替朗姆上位成为二把手,他的野心……还要更进一步。
现在想明白了的马克·斯宾塞,还是没有帮助对方的打算。
先不提他本身更敬重那位先生,他今年65岁,是组织内在外最有权利的老资格成员之一。他和44岁的戈德瓦塞尔是忘年交,可有时他仍用看年轻人的目光看这个组织三把手。
戈德瓦塞尔追求利益至上,但只有少部分熟人了解他,这人有时心情的好坏其实高于利益——只要自己想那么做,哪怕清楚这个选择会在未来损害自己,他也会去做。
总结概括就是,任性。
一个任性的人是做不好首领的,这种人随时会把组织拖入深渊。马克·斯宾塞曾隐晦地提醒过几句,可对方压根不理会。
马克·斯宾塞按按额角,企图让大脑思路变得清晰。
说起来,他以前听戈德瓦塞尔抱怨过,他某个儿子也很任性,让他特别头疼,具体是哪个来着……
是……死掉的那个吗?长得像她,眼睛却像他,身体还不好,所以要多宠爱点,熊了也不舍得教训担心搞死,导致现在上房掀瓦。
随着手指从太阳穴挪开,空气里,好像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马克·斯宾塞的大脑好像突然变得清醒了。
他定睛一看,发现是一些黏在前排车座上的黑色小点。这明明是一辆新车,头枕竟然已经脏了。
“斯宾塞先生,再过十分钟就要到了。”前面的司机提醒。
马克·斯宾塞不再细想那些组织有关的事,他想到自己休息都不能休息、必须立刻赶往这里,下意识坐直身体,整了整领带。
然后他发现,领带更歪了。
他在口袋里掏了掏,从里面摸出一个盒子,取出那枚领带夹。
这个领带夹平平无奇,没有任何装饰花纹,在上飞机前他特地用基地内的设备检查过,就是普通金属。
虽然可能是戈德瓦塞尔随便买的,但好歹是朋友的一份心意,马克·斯宾塞将它别上领带,调整位置,挪到了接近心口的地方。
——【是吗。真是可惜了。】
朋友无奈的话语忽然在他耳边响起。
接着——
“轰!!!”
一声激烈的爆炸声响起,随之响起的还有附近车辆紧急刹车的碰撞声和刹车声,火光照亮了上方的夜空。
……
日本,练马区。
路转黑阵营的玩家三轮和也坐在昏暗的室内,他的脸庞同时被电脑屏幕与系统弹窗照亮。
【暴怒:发动技能。】
【现在。】
他照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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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感觉这几章写得太乱了,不知道大家看不看得懂,有时间我修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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