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问心

  武魂殿的藏书很多。

  这是无数年来人类修炼发展的智慧结晶,也是武魂殿深厚底蕴的最佳见证。

  其中不仅包含了有关于修炼战斗方面的种种知识,还有着发生在这片大陆上,帝国彼此纷争,各色势力崛起等人文历史的相关记载。

  修炼上的内容自不用说,大量的书本里面,总结了过往有关魂师的修行、魂兽的研究,乃至于魂环、魂技开发的无数经验。

  就连那些历史隐秘,典籍孤本,都有一大半汇集在这。

  而换做两大帝国与上三宗,就没这么好的条件了,至于其他的宗门、贵族、与众多学院手中,更是几乎不存在武魂殿不清楚的特殊传承。

  之所以让苏月进入武魂殿,最关键的也是为了让她看这些珍贵藏书。

  如果单靠苏诚口述的话,能讲出来的内容终究有限,而且极耗时间精力,远不如她自己阅读学习来得效率更高。

  其实有不少东西,单以苏月如今的权限是没权利去看的,她只能借阅那些有关修炼的部分。

  但像是武魂殿过去的兴衰历史,各大势力的发展历程,都只有核心成员才能翻看一二。

  毕竟任何一个能够真正崛起的大势力,哪怕当初成立时的目标多么无私,理想再怎么高尚,期间也少不了血腥倾轧与阴谋诡算。

  换句话说,这里隐藏着许多关于武魂殿自身的黑历史。

  甚至不乏曾经和邪魂师们串联勾结的过往。

  这些东西当然不能公之于众。

  现在苏月之所以有机会看到这些,主要还是沾了苏诚拜师的光。

  比比东还专门提点过苏诚,可以适当看看这方面的内容。

  武魂中的邪恶属性,当然要压抑克制,但仅仅如此是不够的。

  短暂的压抑治标不治本,一旦有朝一日情绪失控,那些日积月累的邪念反而会愈加猛烈地爆发出来。

  她自己就是这样。

  堕入黑暗的速度极快,几乎就在转瞬之间,便由内而外发生蜕变。

  所以这一次,她选择放任苏诚去了解那些人性中的黑暗面,知晓伟光正的武魂殿下,也隐藏着不为人知的污秽过往,然后去理解力量的意义,理解黑暗与使命。

  既然这部分能让苏诚看,那再隐瞒他姐姐苏月显然也没有太多意义,索性就给了两人同样的阅读权限。

  此时摆放在苏月面前的那一摞书,主要就是苏诚专门给她挑出来的一些人文历史,以及小部分比较出色的能量运用技巧。

  至于魂环魂技类的知识,苏月并不需要。

  她本来就是魂兽和武魂方面的祖宗,武魂本质也和寻常魂师不同,没必要再看那些相对浅显的东西。

  倒是一些小技巧值得借鉴一二,在这方面,人类魂师还是极具创造力的。

  苏月坐在靠窗的座椅上,慢慢翻动着手中书页。

  窗边明媚的阳光洒落,斜照在黑发美人身体一侧,飘动的发丝在脸颊上投出微微摇晃的浅影,构成一幅生动隽永的画卷。

  不过,此刻的她看起来似乎有些分神。

  已经半个多小时过去了,她却连一本书都没有看完——以她的能力,这段时间足够她翻阅六七本书,并理解其中的内容了。

  “……自以为是的家伙,有什么了不起的。”

  苏月猛地把书往桌上一扔,烦躁地揉了揉头发,长吐一口浊气。

  旋即倚在座椅靠背上,看向窗外风景发呆。

  她的眼里没有任何焦距,过往的画面一幕幕闪过……

  “对我保持应有的尊重。”

  第一次见面时,那个人以能够暴露龙墓气息的特殊手段为条件,交换了一个令她难以理解的要求。

  那时候自己是什么感觉呢?

  感到困惑?或是可笑?

  大概都有吧。

  但那个人,确实有点不太一样。

  “你是我在这个世界里,认识的第一个朋友。”

  不过当时,自己拒绝了他,“你想多了,我和你算不上什么朋友。”

  ……那么现在呢?

  苏月叹了口气,其实当她决定以“苏月”作为人类身份的名字时,就已经认可“朋友”的称呼了吧。

  到了后来……

  “你的升级奖励,新一份的龙神血脉。”

  “你究竟还藏了多少?”

  “这你别管,好好努力修炼就行。放心,我肯定能喂饱你,养条龙其实也没有多难。”

  “去死吧。”

  “……”

  “这里不对,你对元素的协调有问题。”

  “我自己知道,伱少说废话,我比你懂。”

  “……”

  “苏诚,你去问问那东西多少钱,给我买个过来,我要尝尝。”

  “你自己是没长嘴巴还是不会说话,自己不会去买?”

  “你去不去?”

  “真服了,怎么像个小孩子一样。”

  “……”

  “唉,小豆丁长这么快,你现在比我都高了。”

  “那你还不快叫姐姐。”

  “……”

  过去的她几乎没有时间概念,有时候一次沉睡,便是数十上百年转眼过去。

  但这几年里的每一天,似乎都历历在目。

  “切,才不过三四年而已。”

  苏月抬起手臂放在额头,遮住有些刺眼的阳光,“果然,人类就是一种无聊的生物。那些沉重冗余的情感,除了令人不快,徒增烦恼之外,还有什么意义呢……”

  她莫名感到了几分疲惫,索性闭上双眼假寐起来。

  “……但是,这才算是真正的生命吧。过去的我自以为强大,其实连帝天,连碧姬他们都不如。甚至就连那只十万年柔骨兔化形的小舞都比不了。

  “呵呵,苏诚那家伙,说她渐渐失去了自我,那么我呢,我又算什么?

  “我大概生来便没有过那种东西……”

  她根本不是一个正常的生灵。

  没有属于自己的人生和过去。

  没有属于自己的情感和性格。

  只是可怜的,残缺的,龙神的复制分裂体罢了。

  “苏诚,接下来的魂师大赛,你想不想参加?”

  教皇殿内,比比东背对着苏诚淡然问道。

  “我还是算了吧。”

  “哦?”

  听到这个回答,她似乎有些意外,转过身来看向身后少年,“不想拿个冠军扬名立万?”

  “不想。”

  “这倒是奇了,你这个年纪的魂师,一般都很有表现欲望才对。”

  “大概我比较早熟。”苏诚随口说道。

  他得有多闲才会去跟一群魂宗魂王打架。

  别说他了,苏月也没有参加魂师大赛的必要。

  这样做除了惹人注目外,没有一丝好处。

  这届比赛,最好能按照原有剧本发展,让他瞧瞧这几年里史莱克七怪在失去了仙草以后,是如何被命运线进行修正的。

  当然,所谓的“命运线”只是他随意起的名字,其中深层次的原因苏诚也搞不太懂。

  在他对面,比比东却不知道这些想法。

  只是想到了苏诚可能经历过的那些童年过往,眼底的疑惑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些许怜惜。

  的确,换做是谁,小小年纪便历经厌恶与冷漠的目光,恐怕都会很早成熟。

  能保持心态走到今天,已经极其不容易了。

  比比东在这个瞬间的眼神变化,同样被苏诚给捕捉到了,顿时猜到怕是这位教皇又擅自脑补了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心中有点哭笑不得。

  却又不好解释,也只能任她发散思维。

  “嗯,你不参加也好。其实我是怕你多想,所以问问你的意思。不过看你的态度,倒是我有点太过敏感了。”比比东轻轻颔首。

  随后又认真解释道:“你的武魂性质过于特殊,暂时不适合暴露在太多人面前。”

  虽说现在魂师界对于武魂的歧视并不严重,某些略微邪恶的武魂,依旧能正常使用,不至于太过遭人忌惮。

  比如独孤博那个碧磷蛇皇,若是赶上严打时期,就很容易受人诟病,现在却算不得什么。

  但苏诚那个黑龙武魂,气息实在过于邪恶,总归不是太好。

  就像比比东自己那个噬魂蛛皇,几乎就从不对外展露。

  隐瞒双生武魂作为底牌,只是一方面的原因,实际以她现在的地位实力,根本无需藏着掖着。

  主要还是作为至高无上的武魂殿教皇,却使用噬魂蛛皇这种邪恶武魂,肯定难免影响在民间的口碑,于日后不利。

  民众习惯以貌取人,这本就是现实情况。

  至于苏月是否参加这次比赛,比比东根本没有任何想要询问的意思。

  她本来也没准备给苏月这个机会。

  虽然那孩子的实力很强,比武魂殿黄金一代的三人组都要更强。

  但是那又如何?

  在比比东看来,有没有苏月,都不影响武魂殿学院取得最终的冠军。

  参赛学院的名单以及各支战队的成员情报她这里都有,压根没有其他魂王级别的魂师存在。

  让苏月参加,最后的结果只会是抢了自己弟子的风头罢了。

  这次比赛,本来就是给武魂殿年轻一代魂师们特意搭建的舞台。

  甚至她还为此专门和长老殿那边谈好了条件,准备出三块强力魂骨作为冠军奖品,内定的获奖者便是胡列娜、邪月和焱三人。

  苏月的天赋好则好已,却得不到比比东的真正认可。

  比起被她视作亲生女儿一般看待的胡列娜,地位上要差得太远了。

  更不用说苏月才刚刚加入武魂殿没几天,各方面都没通过考验,态度好像也不怎么亲善武魂殿的样子,不适合直接塞到战队里去。

  至于苏诚,那是因为情况特殊。

  或许是武魂的原因,总是让她产生一种莫名的亲近感,甚至在一起的时候会让她感到很舒服,忘记很多烦恼。

  比比东向前走近几步,来到苏诚面前站定。

  “你可以安心,无论到了任何时候,面对怎样的局面,我都不会放弃你的。”

  此时两人离得很近。

  当她开口说话时,带着温热的淡淡吐息扑面而来,甚至就连唇齿间的清香,都能让苏诚清晰可闻。

  比比东缓缓抬起手臂,拍了拍苏诚的肩膀,微微低头注视着他,“你只需要记得,有我在你身后,哪怕有朝一日你的武魂被万人唾弃,总还有老师陪你一起面对。”

  看着对方眼中,倒映出的自己那清晰可见的身影,苏诚心中微感异样。

  有些感动,又有些疑惑。

  他不明白为什么模拟中并不认识自己的比比东,会对自己表现的如此亲密友善。

  这种亲密程度,已经远远超过了普通的师徒关系了。

  仅仅只是因为气息相似的武魂吗?

  或是把这当做了一种自我救赎的方式?

  可是在他的印象中,比比东并不是这种人才对。

  她在言语间展露出的态度,那些语重心长的话语,是另一种苏诚从未见过的,与现实里的她截然不同的温柔。

  苏诚和苏月加入武魂殿的同时,全大陆魂师大赛也在如火如荼进行着。

  多个赛区同时进行预选赛,最终获得决赛资格的队伍,才能来武魂城参加决赛。

  至于星罗帝国和天斗帝国那两支能够直接保送进入决赛的战队,则会在这几个月里,提前一步先来武魂城中入住。

  不过对于预选赛的进度情况,苏诚没怎么太过关心。

  对他来说,现在只需要在武魂城中安静等待就足够了。

  直到这次魂师大赛的决赛结束以后,他就会想点办法,找机会离开武魂城,去为几年后的战斗提前布局。

  到了那个时候,才是最后决战的关键。

  斗罗星上所发生的一切,其实都不重要,神界诸神才是难啃的硬骨头。

  而以他现在极限斗罗级别的实力,根本站不到棋盘上面。

  只有等到几年以后,他的实力抵达神级层次,苏月的实力也恢复到神级之上,才算有了入场的资格。

  但这也只是一个方面。

  到时候他的身体自然成长到了最佳状态,就有了更进一步的机会。

  在这次模拟里面,他不仅要完成任务,还要尝试突破到更高的实力层次,试着走到现实中没有达到过的高度。

  等到那时,体内之前一直封锁着不曾使用过的龙神血脉,也能真正派上用场,试着去研究一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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