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施徐进弹幕射击和逐次集中射击时,冲击部队距炮弹炸点需保持安全距离:突击小队徒步行进时保持在1000米之外,运输车700米,坦克依据型号在400米至600米不等。如使用火箭炮,则保持在2000米及以上。”——《第519期钢铁勇士内参》
莫尔斯在走进游子圣堂的第一刻,就皱着脸挤出一个忍无可忍的表情,同时掐断自己身体中的嗅觉系统,将弥漫在整座教堂中的熏香气味屏蔽在外。
“看来你确实是第一次来这里,”佩图拉博说。
“哦,多来几回就能忍受这里的香料了吗?我看不到那种可能性。”莫尔斯回答,这让几个正在教堂里清扫浮尘的怀言者情不自禁地停下手里的工作,向他幽幽地看了过来。
莫尔斯对此视而不见,他打量着教堂的另一端,在祭坛之前静立祈祷的怀真言者。
短短三年不见,洛嘉·奥瑞利安身上倒没有发生什么变化——当然,三年对于一个基因原体的寿命而言太过不值一提,但足以让荷鲁斯和他的子嗣们一块儿把发型换成一个不伦不类的短款冲天辫。
对于其他几个与荷鲁斯频频相见的基因原体来说,牧狼神身上这种循序渐进的变化很容易在感官上适应,可惜这不妨碍莫尔斯昨天回到冉丹战区,看见荷鲁斯·卢佩卡尔的第一眼,就被对方的发型吸引了目光。
“你也有明白我在皇宫闻到的气味的一日,莫尔斯,”佩图拉博低声说,回想起另一个他在泰拉皇宫闻到的种种气味。
不论是各个花园内的营养剂、杀虫素和肥料的气味,施工修缮时的铁锈气,还是陪马格努斯去莫塔里安房间里找数理罗盘时那股难以评价的巴巴鲁斯味,对基因原体敏感的嗅觉都绝不友好。
“当然,”莫尔斯话锋一转,“这里比起泰拉皇宫不少房间的熏香还是好上不少,你的兄弟在挑选香料原材料上颇具个人品味。”
“向你的称赞表示感谢,莫尔斯。”怀真言者说。
洛嘉·奥瑞利安转过身,目光先停留在佩图拉博面部,顿了一顿,然后转向莫尔斯,与二人致意。
如果一定要找出一条他与几年前的区别,那就是奥瑞利安给人的感觉不再那么金光璀璨,好像满头的文字都在发光。
这其中的原因也十分易于解答,先前装修的精致程度恐怕整个银河都找不出第二间教堂能与之媲美的游子圣堂,如今在原本圣光笼罩、典雅朴素的布局上又更上一层。
地面的红毯被移走,更多非实用的装饰品被撤除,转而用于放置以深色金属骨骸盒为主的战士遗骸,它们会在每轮祝圣与净化后转入安息所;而原本极为明亮的人造光照系统,也简化至纯粹的照明而非仪式体系,整个氛围俨然一派要从圣堂改为苦修会地下基地的架势。
“不必致谢,原体,”莫尔斯说,“原材料的挑选、采摘和供应导致的结果区分是对帝国政治结构的直接体现。”
怀真言者在眼前这半个内政部官员的玩笑中微微一笑,他向造访的两人走来,和他们一同在游子圣堂的一排深棕色长椅上坐下。
莫尔斯在坐了两秒之后,选择重新站起,以便能够和原体们在对话时尽量接近平视。
“首先,我不是以帝皇的名义来的,”莫尔斯说,“但我确实带来了一些源自太阳星域的信息。”
“请。”洛嘉平静地回答。
“首先,机械教对于更多地参与到这场战争中产生了一些兴趣,”工匠凭空拿出一个装饰着齿轮的红边数据板,“即使你们汇报过,冉丹这儿的风格是血肉至上,机械能不用就不用。
“所以,我检查了他们送来的一些文书,并逐渐怀疑他们只是想用最近刚更新了一批的堡星机器人和你的铁环来比比战斗力。”
洛嘉轻轻地呼出一口气,“他们对你不够尊重,佩图拉博。”
“那些机器更新了?”佩图拉博问。
“重新加强了多管热熔的稳定性,并且新安装了一批黑火炮。值得一提的是,这些黑火炮的技术原理和夜鬼王庭的某些技术如出一辙。”工匠在红边数据板上划了划,通过某些非官方途径获取更多的机械教信息,对于一名他这样的灵能者来说并无难处。
佩图拉博忍了一秒,还是无法控制住这个问题的脱口而出:“他又做了什么?”
“很显然,精金市场无法满足康拉德·科兹的胃口了,”莫尔斯说,“我不确定血侯是否知道他的一举一动马卡多和帝皇都看在眼里,但我确定他很乐意用这些小事作为他在泰拉皇宫里放声讥笑的条件。”
“祂默许了他的行为,那就是好的。”洛嘉安然地微笑着,悄然观察莫尔斯。
他对这名工匠向来抱有不少的好奇——究竟一个什么样的人,才能成为佩图拉博的导师?他凭借着哪些经历与能力,获得了祂的相信和青睐?
他的存在与经书中的记载存在对应吗?作为祂所承认的旧友,祂如今的信使,他是否是圣徒中的某一人?
洛嘉·奥瑞利安想象着佩图拉博的童年:孩子渐渐长大,强健起来,充满智慧。又有神的恩在他身上。他在殿里,坐在教师中间,一面听,一面问。凡听见他的,都希奇他的聪明,和他的应对。圣子的智慧和身量,并神和人喜爱他的心,都一齐增长。
他在心中安定地念着这段古老的记载,或者说预言,知道这一定就是佩图拉博在奥林匹亚的经历。但莫尔斯可能是其中的哪一个?
“帝皇听得津津有味,但马卡多和我就不一定了。总之,你们要让机械教——哦,荷鲁斯,很高兴再次见到伱。”
莫尔斯抬起头,扫了一眼荷鲁斯·卢佩卡尔的头顶。
一天未见,荷鲁斯似乎紧急地剪去了他头顶留了三年的临时发型,迅速回归了他的经典形象,和洛嘉·奥瑞利安的头交相辉映。
卢佩卡尔在洛嘉旁边坐下,身体微微前倾,和他的兄弟们如出一辙。“让莱昂和机械教沟通会更加合适,泰坦修会的合作正是他在引领。”
“因为他是地面作战最积极的基因原体吗?”莫尔斯问,“哦,不是内政部官方提问。我们随便聊聊。”
荷鲁斯的手指敲了敲自己的膝盖,“有一些这方面的原因,”他沉声说,“他们会需要泰坦的支援,而我们……不会与暗黑天使争夺高低。”
莫尔斯点头,没有追问。
他当然知道牧狼神与雄狮之间曾经爆发的争吵,即使在场没有任何闲杂人等泄露消息,他也有足够的方法了解曾发生的一切——比如佩图拉博的口述。
那件事无疑在荷鲁斯·卢佩卡尔心中掀起波澜,即使当荷鲁斯行走在他人面前之时,他永远不会在他的活力和亲和力之下,将那片徘徊与反思的阴影显露在外。
莫尔斯把那块红色数据板递出至三人之间,荷鲁斯接过了它。
“有空去把它带给莱昂·艾尔庄森,方便我拿到回信,向太阳星域汇报。”莫尔斯说。
荷鲁斯装模作样地翻了翻数据板上的文件,转而若无其事地将这件设备递给佩图拉博。
佩图拉博接过数据板,将它交给了自己身后的一根伺服机械臂,让它卡在机械臂的小臂侧面。
“现在,我们聊聊第二件事,”工匠说,“最近的战况。我知道你们汇报的伤亡数量和征服进度,大远征以来最漫长的战役,不是吗?你们的熟人们在提起你们时,都会惊讶于一个能拖住你们这四支军团的帝国竟然货真价实地存在于我们的银河之中。”
荷鲁斯侧过头:“莱昂在战略上的一部分决策有其道理,初入哨岗走廊内侧后,我们的推进过于激进。经过商议,我们放慢了推进战争的速度。”
“选择必须被做出,正确与否则是唯结果方能决定之物。若每一场战斗都令你们更接近胜利,放慢速度便有其价值。”莫尔斯说,决定将这一段话记录在他返回泰拉后会向忆录使协会提供的文本里。
他看了一眼佩图拉博:“有些人为你们的情况感到焦急,比如马格努斯,有些人则因为临近了他们的时间,而格外关注你们这儿的近况。”
“他们的时间?”荷鲁斯不明所以。
“最初的和最末的,”莫尔斯说,没有当即揭示谜底。
佩图拉博立刻联想到工匠代指的那两名角色,钢铁般的脸上流露出一丝了然。
而洛嘉好奇地观察着他始终关注的铁之主,不禁在心中推测这一对词语的含义。
最初与最末?阿拉法和俄梅戛?是他的推测太过深入,还是这确实是一道关于启示的暗示?
“你们关心哪方面?”佩图拉博问。
“灵能方面,当然。我想知道,机械灵能头冠能够抵抗多少你们提及的集体灵能回响?我需要获取更多样本,并据此调整我的设计方案。我已许久没有进行适配工业化流程的灵能防具设计。”
“我的战士们可以——”
“你等一等,洛嘉·奥瑞利安。你的怀言者不依靠头冠都能抵抗回响,他们太狂热了,真的。”
工匠耸了耸肩,向后靠在另一排椅子的椅背处。由于这些座椅的尺寸为阿斯塔特设立,他可以更方便地将重心放到高大的椅背上。
洛嘉不急不缓地点了点头,对自己的军团得到的评价表达出一种谦逊的满足。
“至于钢铁勇士,我想你会更倾向于一份数据报表,而不是信息量有所限制的口述,”莫尔斯眨了一下眼。他们之间用不着额外在怀言者的圣堂中交流,在泰拉就能完成这一切。
“当然,我会将它传输给你。”佩图拉博默契地回答。
“所以,到我了吗?”牧狼神自觉地咧嘴一笑,亲切地向侧面稍微斜过身,让他的姿势中天然的威慑力进一步减少。
工匠将双臂环在胸前:“是的,我们想听一听影月苍狼的情况,卢佩卡尔。帝皇问起过你。”
荷鲁斯不像往常一样轻易地将受到帝皇关注的喜悦表露在外。相反地,那种象征反思的神采在他眼中轻轻地掠过。
“机械灵能头冠的效用很出色,虽然它不能阻止我的战士们看见它们的集体幻象,但它提供了对于真实世界的观察视角,让他们能够时刻保持战斗状态,不至于被幻景俘获,”牧狼神沉静地说,稍稍一顿,“这就是我们需要的效果,既能获取冉丹的信息,又能进行正常的战斗。”
“能用就好,”工匠说,“冉丹异形的信息传递依赖于非语言的意识联系,这本身就对早早构建起语言体系的星际战士影响能力较弱,除非有人没构建好天生的母语框架。”
说到这儿,他笑了笑。这段理论来自于他的个人经验。
即使是三年之前,整个远征舰队还未像今日一样深入冉丹之时,他就能够在那些星球上,感知到灵能环境中传达的场景和信息。这固然与他的灵魂敏感度紧密相关,但也有冉丹信息本身存在形式特色的缘故。
“所以那个停顿是什么?”他接着问荷鲁斯。
“我的一些战士说,他们在幻象中……看见了第二军团的战士。”荷鲁斯·卢佩卡尔语气低沉,“异形卑劣的骗局。”
“具体的内容?”
“第二军团正在与其他任何当地生物对抗。如果数量足够多,他们甚至存在指挥。而在我们击杀冉丹异形的繁殖体时,这些幻象表现得非常痛苦。”
荷鲁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在吐出时,他的气息一阵波动。
“那不是骗局,荷鲁斯,”佩图拉博开口了,“你知道他们的真实性,也知道对他们而言,击杀冉丹异形就是他们的职责终于宣告终结。”
荷鲁斯憋了几秒,终于叹气:“你说话太罗格·多恩,佩图拉博。”
他在任何人回答之前接着说:“有些战士还说,他们听见了一道更高的声音,但没有人能够听清他的话语。”
莫尔斯微微点头:“我明白你的意思,卢佩卡尔。我会和帝皇报告你们的发现——但我想,假如你们从这一现象中得到的猜测是正确的,你们也会知道该怎么做。”
“净化。”“终结。”“解脱。”
三名基因原体分别在同一时间回答。
“我不想替他传什么话,”莫尔斯颔首,“我也不知道倘若他在这儿,会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言论。但从一个帝国的编外工作人员的视角来看,就我自己而言,我祝你们的付出得到应有的战果。”
工匠回身,遥望立于祭台之中的帝皇圣像,身影渐渐消失在圣堂的每一根光线中。
荷鲁斯从长椅上站起,拍了拍肩膀,捋顺他的狼皮披风。
“他是个称职的人。”他说,罕见地给了莫尔斯出乎意料的高评价。
这并不意味着瓦尔多或马卡多在牧狼神眼中能力不足,只是莫尔斯是这些人中最不亲近帝皇,对他们也最友好的一个。
“他和马卡多就凡人议会的事情存在分歧,莫尔斯不支持马卡多的设想,并因此选择主动参与人类帝国的政务体系。”
荷鲁斯提了提嘴角,而洛嘉有些担忧:“总有一日,接管祂的国度的,将是人类的议会。”
“那就留到那个‘总有一日’再说吧,洛嘉。”荷鲁斯拍了拍洛嘉的肩膀。
洛嘉思考了几秒,转而问佩图拉博:“我的兄长,你可知道他伴随帝皇行走之时,他曾拥有怎样的身份?”
“没有人知道。”佩图拉博回答,抬手拍了洛嘉的另一个肩膀。“庄森什么时候来?他错过了这场短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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