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由地狱的败类蜕变而来,锁在盔甲、长剑与光洁的脸面之内,自诩天使。他们久带假面,殊不知其残酷凶暴已如血水渗出。——第九军团”
纳西尔·阿密特见过一次基因原体。
那是在一场平叛战争的末尾,亦是血之基因在食尸鬼军团沉寂于他们体内不久的时候。
这条生而遭受诅咒的基因血脉,将他们的军团别称冠名至他们头顶。
食尸鬼。
第九军团之子面容俊美,肤色白皙,精雕细琢如名工巧匠佳思之下的杰作。
纵然是纳西尔·阿密特——曾经他还不曾拥有这随意地取自高哥特语的典雅名字,这位曾经从科技蛮子制造的困窘里挖出来的变种人小子,这没有文化、没有品性,以其他弱小之人的血肉为生的低贱的变异人类,也在药剂师的残酷改造之下,摇身一变,化身为面容无可挑剔,甚至比多数军团更加精巧的高贵战士,拥有了难以遗忘的美丽。
但这份美丽毫无用处。他们从根底上便是流亡者、俘虏和变异者的集合,而真正奠定了他们可怖名声的,是那些大战结束过后,徘徊于战场死尸之间,饮死者的血,食死者之肉的行径。
他们优雅地伏在地上,扯下死者的血管和肌肉,撬开保护大脑的头壳,以其内容为飨食佳饮,大快朵颐,用以满足尤其发达的基因侦测神经对血食的需求。
他们容貌光华,却满身血污,投入最危险的战区,在鏖战中消耗,化作比敌手更可怕的怪物。
再完美的容貌,也在血水之中黯然失色。
此乃帝皇赋予他们的使命,此乃帝皇的计划之一。
在传言中的钢铁勇士基因原体佩图拉博首次返回泰拉后,他们的基因问题得到了奇迹般的缓解,对血肉的渴望降低、被压制在基因的螺旋之内。他们本可以从渴血的残暴之中松一口气。
但第九军团仍然为帝皇扮演着食尸鬼的角色。
因为他们忠于使命,也因为他们早已享有食尸者的称号,过去已无从改变。
故而,当纳西尔·阿密特在一场啃食尸体来维生的恶战后,接到帝国之拳军团的支援时,他确实已经做好了受到以直言不讳、顽固刚硬着称的顽石罗格·多恩批评的准备。
但罗格·多恩没有。
“我希望听到你们的看法,第九军团,”罗格·多恩说,平静地看着第九军团的军团长美丽的面容,“为什么要血腥地食用你们的敌人。这并不符合帝皇远征的理念。”
“我们获胜了。”他们的军团长奥苏然说,把握不好他话语的尺度。
奥苏然早就打算用最简练而冷硬的态度,心怀厌恶——对自己的厌恶,去应对这名金光灿灿的高大原体的指责。
他准备好了阐述他们制造毁灭的残酷手段,熟练地为自己残暴异形般的行径找好草率的理由。
假如罗格·多恩斥责他们,他就可以把这些话全部说出,然后转头就走,不安地返回“灰暗之女”号荣光女王级战斗驳船之中,在那冰冷而枯燥的灰色战舰内部,啃食死去兄弟的血肉。
罗格·多恩凝视着他,然后转向他的军团,浅蓝的眼中弥漫着沉思。
阿密特等着原体站在大远征所推崇的道德口号背后对他们降下审判,这样他们就能早点结束这场闹剧。
“你们……”罗格·多恩沉吟着开口,“我不会对你们加以指责。因为我无法改变你们的情况。”
阿密特和他的战斗兄弟们一样,惊讶地仰望着金光之中的原体。
“但我不喜欢你们。”他继续说道,话语隆隆如滚石,直白而干脆。“我看不惯你们的作风,也不接受你们在我眼前饮血食肉。所以,伱们离开,帝国之拳将接手这场战役。”
“是,原体大人。”奥苏然的攻击性无处释放,他干巴巴地说,仍不敢相信原体会这样放过他们。
“我不会抹除你们的功勋,”罗格·多恩皱着眉,接着宣布,“军报将如实记载我们两方的所作所为。忠诚的战士,你们可以走了。”
帝国之拳的原体在短暂的思考后,又附加一句:“等你们的基因原体回归,让他好好教导你们。”
此后,在灰暗之女的埋骨堂中,每一次咀嚼着他兄弟的尸首,感受着记忆与情感在他的心中激荡时,纳西尔·阿密特总会想起那意料之外的一日。
让你们的原体管教你们。罗格·多恩的话语在他耳中构成多重的回响,通过每个死去又曾经在场的战斗兄弟的听觉,在他的记忆中重重叠加,构成一道近乎烙印的伤痕。多恩的厌恶以公正为根基,这使得食尸鬼军团甚至无从为自己开脱。
接着,他想到他们未曾谋面的基因原体,想知道那是一位怎样的人。
如果……如果他们的原体和其他人一样,看不起自己的军团,鄙夷他们的行径,他们该怎么做?如果他厌弃他们,希望培养一支全新的高贵队伍,他们又该何去何从?
或者,至少,像偶然所见的罗格·多恩一样,他不喜他们,只是忍受——对于一名他们不属于的原体,这是足够的宽待,但他们的基因之父不行。
在军团长死了几次后——他从食他肉的战斗兄弟身上复生,纳西尔·阿密特获得了第二次见到基因原体的机会。
在尼桑德展开的战斗暴力而迅速,这颗星球拒绝了帝国仁慈的光辉,那么食尸鬼将降临在星球地表。数百万人的拼死抵抗在阿斯塔特的进攻下转瞬即逝,这让所有的挣扎和痛苦都被赋予了不值一提的荒诞性质。
“我们战死,但我们扞卫了自己的自由。”一个俘虏这么和他们讲话,这让奥苏然恶心得都没有吃他。也许这是那名战俘保全尸身的把戏也说不定。
阿密特杀了一个人,不快也不慢地从对方身上撕下一些肌肉,品尝对方的记忆。死者在他的记忆里和亲人告别。又一次。总是这样。
通讯频道突然送来一些信息,完全在意料之外,且原因没有经过说明。
荷鲁斯·卢佩卡尔与他的影月苍狼,降临在这颗毁灭中的星球。
“不朽之九,集合一下。”军团长奥苏然冷硬而疲惫地发出号令,随之而来的是集合地点的信标。
阿密特放下他身前的尸首,中断未完成的血之仪式。尊敬的首归之子何故找上门来?
很快,阿密特见到牧狼神,甲似珍珠,面如石塑,神采奕奕。他背后是帝国的运输机,雕刻着无数的金线与文书,强调帝国的万丈光辉。
荷鲁斯·卢佩卡尔大步走向他们,并不遮掩他的观察与好奇,对他们的所作所为也毫无厌恶。有一种更显于表面的欢畅冲淡了荷鲁斯身上的严肃,狼皮在他肩上随披风张扬。
“你是军团长伊什杜尔?”荷鲁斯亲切地说,低头看着第九军团的首领,“我有个好消息要给你们。”
奥苏然严阵以待。
荷鲁斯并不在意军团长的严肃,而他的话几乎击溃了军团长自以为坚硬无比的心灵防线——以一种意料之外的方式。
“父亲找到了你们的基因原体,”他快活地说,“巴尔的圣吉列斯。本来父亲希望让我先带着他学习一会儿帝国的知识,但他说他现在就想见到他的儿子。”
他耸了一下肩膀,“收拾一下战场,在你们的舰船上做好准备,不朽之九。跟着影月苍狼,我们去巴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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