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爱,死亡,不死鸟

  一切开始于一支弩箭。

  它穿越汪洋,贯通寰宇,燃烧着紫金的火焰,顺着扭曲多变的交叠丝线寻得道路,直到斑斓璀璨的深粉色彩倏然出现在繁茂和谐的花园土壤之中,将小生物们温馨美好的玩耍景象烧成一片黑灰。

  腐者捧起它调皮可爱的孩子们,伤心地触碰着他们焚烧留下的灰烬。

  那讨嫌的紫色迷雾,它怎么又要这样损伤它的乖孩子们?如果这么想要那只尖耳朵的生命女神,那就勇敢地直接来找它自身好了——虽然它当然不会交出那个能喝许多药汤的小家伙。

  它伸出触肢,探入浩瀚高天的河流,烦闷地想着做出一些回击。饥渴者的气味在何地最浓厚?这儿、那儿,又弄得到处都是。

  它抓起了一个飘走的死魂灵,嗅了嗅那个魂灵的味道。

  啊,是叛教者带走的火种分裂而出的一缕,属于受诅咒者麾下的第三军团。那火种之源,是一团不安跃动的漂亮火苗儿。

  多么乖巧的、具有腐烂天赋的火焰,就这样落到饥渴者无情的胃肠里,哎呦……

  它继续搅动着粘稠的沼泽泥汤,在油脂般幻化光芒的以太深处,触摸到一些影像。剑术、音乐、政治……有一个合适的小东西格外地害怕绝望与死亡,而且他还很有些熬药的才能。

  它带着一点儿谴责的、宽和的心,悄悄地想着以后一定要好好劝导他,腐烂之后,就是永恒的生命。

  有了目标,找到了突破口,它接着寻找它想要的那一味汤药。

  最后,它打捞出一种疾病。

  这不是它刻意播种的病痛,但它喜欢有情生灵为它起的名字,枯萎病。

  那么,它从此就是腐者刻意播种的疾病了。

  屈服。孩子。停下你的脚步。

  ——

  福格瑞姆认不出他们。

  当然,在他们死于战争、死于疾病,在冰冷的雪原、泥浆与手术台上失去生命之际,紫衣凤凰依然身在彻莫斯,与他的政治同盟推杯换盏,共度欢宴。

  他们不曾相见。

  幽魂仍然在汇集,从花园的泥沼与树木间浮出。他们的盔甲失色苍白,披着痛苦而模糊的外衣,因为基因疾病而导致的溃烂皮肤,在死后仍然不断地以灰烬的形式,从它们的身上落下。

  起先是数十人,然后是数百,乃至超过一千个魂灵,褪色、瘦削、形貌一致,灰白一片,就像是从同一个灵魂中分出的侧影,带来冰冷的阴暗气场。他们的力量压倒了地面上手指一样竖起的黑草,令绝望的光环在纯粹的哀恸中扩散,形成波涛般的无色阴霾。

  那些恶心但繁盛的花木藤蔓在他们的痛苦中被打击,甚至主动地放弃了进一步的繁衍,一个接一个地枯萎,安静地融化在腐烂而静默的濒死世界中,深陷了无希望的灰色死寂。

  他们会说什么?福格瑞姆想,更多的灰烬从他的左手和面部落下。

  他们会责怪我吗?因为我缺位的责任?

  悲伤魂灵的荒芜情感影响了他的灵魂,即使意识到这一点,反抗也并不容易。他正在一点一滴地变得虚弱。

  不论怎样,福格瑞姆还是举起了他的火焰剑。在这灰暗的花园一角,就连这把剑的颜色也一并失去了。

  “对不起。”他郑重地说。死亡是他唯一能赠送给他们的见面礼。

  如果他们怨恨他,他也无法改变任何事。这是他生涯中的缺陷与污点,是注定的不完美,更准确地说,是无数命中既定的丑陋伤疤中尤其深刻的一条。

  它是已知的、潜伏的瘘管,傲慢之下的恐惧,表皮之下的疤痕。

  若他自认为自己完美无缺,他又何必追逐完美?

  银河冰冷,不会给残缺的失败留下生存的空隙。

  当福格瑞姆的剑指向那些忧郁而令人心碎的鬼魂,这些幽灵终于做出了反应。不是回击,而是退缩。从他们如同裹尸布一样僵硬的面部灰败皮肤中间,一双双空洞的眼睛悲哀地望着他。

  依然没有幽灵动手,前面的一些幽灵从凝重停滞的空气中接住一匹素白的长袍,上面缓慢地流淌着蓝绿的暗光,以及如蝴蝶双翅之上纹路一般的浅黄亮纹。另一批幽灵则为福格瑞姆献上一块素色蒙面头巾,静静地飘荡着,就像期望福格瑞姆能为他们也低下头,允许他们为他戴上纱巾、披上长袍。

  如果他们想要触摸到他的头顶,福格瑞姆就需要将自己的高度下降到一定的程度。比如下跪。

  在他回归军团时,他为活着的军团成员屈膝。但离去的太早的战士,则没有得到他的致歉。

  父亲。他们仿佛在说。父亲。

  一名真正的战士不应该为此迟疑,但一名失职的父亲会。

  接着,一把剑挥出。

  不是福格瑞姆失色的火焰剑,也不是幽灵惨白的、灰水晶般的断裂长剑。

  那是一把全新的利刃,银光闪烁,璀璨锋利,由一名身穿崭新的侍从官战甲的战士握着,像闪电轰然劈落的白亮光芒,快速而凌厉,猛烈而坚决。

  剑势之中,凡是幽灵被触及的地方,都纷纷被一丛亮金的火点燃。由橙红到浅金的渐变刹那间刺破腐烂世界这褪色的画布,将明丽的、真正的生命之光,野蛮地照进湿冷的花园之中。

  一名同样是幽灵之躯,身体边缘轮廓却由熠熠生辉的金光鲜明地勾勒而出的剑士,背对福格瑞姆,向着苍白的褪色军团横起紫金色的长剑,挡在了死魂灵与紫衣凤凰之间。

  就在这紫金的火焰之后,福格瑞姆感受到一股莫名的温暖,从他的身体深处扩散而出。

  “你是……”他轻声问。

  “吕卡翁,父亲。”战士高声回答,语调昂扬。“让我为你而战!”

  福格瑞姆心中一涩,他并不提问为何吕卡翁身在此处,只是向前一步,与这名战士并肩而立。

  “我来的太晚了。”凤凰说。“我犯下过错。”

  我不够完美。

  “确实,”吕卡翁煞有介事地点头,接着说:“可你来了,父亲!这就够了!”

  “我会珍惜这次机会。”福格瑞姆说,难以把握自己的心情。他似乎重新获得了一种支撑他拔剑的力量。

  在吕卡翁的攻击下,幽灵们终于缓慢地握住了他们的剑,但福格瑞姆比他们更快。只要基因原体想,没有人能触摸到他的哪怕一个衣角。

  就当是为了已死之人。

  “他们是真实的吗?”凤凰问。

  “父亲啊,”吕卡翁笑道,在他的灵魂中并非没有受到改造、折磨与束缚的痛苦痕迹,但他看向福格瑞姆的眼神足以抵消这一切,“不论如何,真实的我们不可能怨恨你,只要你还在前进!”

  高热的火焰剑与吕卡翁燃烧的紫金剑一齐挥向亡灵的军队,在悲恸的光环中舞动,在灰黑陈腐的世界里绽放光彩。他们是真实存在的受囚灵魂,还是邪神捏造的幻象,已经不需要辨别。灿烂的火焰会摧毁灰色的死亡。

  凤凰身上受到侵蚀而飘下的灰烬,与幽灵被焚烧时落下的积灰,在枯木与锈铁的灰烬残园中落在一处,又随着福格瑞姆的每一次踏步而纷纷扬起,在高温中燃烧出最后的点点火星。

  吕卡翁的剑能够对死者造成永恒而彻底的伤害,但福格瑞姆的剑不行。幽灵似乎受着某种腐蚀性的庇护,当火焰剑穿过他们的身体,受到侵蚀的反而是这把全银河最顶级的工匠之一费鲁斯·马努斯打造的剑刃。

  当福格瑞姆刺出一剑,以为这又是一次徒劳时,他手下的幽灵却随之开始燃烧。

  他微微一愣,旋即发现动手的是另一只幽灵。

  幽灵被吕卡翁燃烧的紫金色长剑穿刺,浑身燃烧起烈焰般的毁灭性冰冷金光。然而,就在他的毁灭真正到来之前,他却仿佛寻回了自己的意识,又或者下定了某种决心,用他染上火光的武器,替福格瑞姆挥剑。

  去吧。福格瑞姆似乎听见了一个声音。

  比吕卡翁独自动手快得多,这种近乎于火祭的真正死亡几乎是连锁扩散性的,以福格瑞姆所在处为中心,火圈向外传递,在短短的、难以计算的一小段时间之内,金火就迅速地点燃了数十乃至数百条无面灵魂的形体,让他们在璀璨而壮烈的烈焰中熊熊燃烧。

  他们自愿如此。

  在这些幽灵脚下,枯萎的植物与小型的生物焦急地窃窃私语,似乎不能理解正在发生的一切。幽灵明明可以活着,将他们的生命一直延续下去,但他们没有。他们在此焚尽自身,化为灰烬。很快,这些原生的生物就爆发出它们此生唯一一次的火光,紧接着就烧成焦炭与余灰,在地面留下一片燃烧殆尽的漆黑。

  炽热的温度环绕在福格瑞姆周围,烫得有些惊人。更多的灰从福格瑞姆的手臂上掉落,腐蚀仍然在继续,但他没有说一个字。他孩子们的灵魂正在死去,这也是一种解脱。他的肉体或者灵魂在遭受创伤,那么就让它去吧。不论是疼痛,还是徘徊的疲倦,都在这片火焰中融化着,温暖的感知簇拥他的灵魂。

  福格瑞姆向前走了一步,更加靠近数千亡魂的中心之地。吕卡翁在他身边护送,厚厚的灰烬没过了战士的脚踝。在远处,腐败花园的黑绿的尽头,黄昏的乐园依然凝固在死寂而扭曲的假性祥和之中,似乎维护着某种荒诞可笑的、畏缩不前的自诩的繁荣。

  “我知道我不完美。”福格瑞姆说,一些灰烬沾在他剥落的面部,落进他的紫袍。空气中不再有浓重的腐臭,特殊的火焰带来了一片干净的空气,弥漫在他的周围。

  “您在前进,父亲,”吕卡翁回答,他身上的光芒正在衰弱,他独自前来,携带的金色灵能正在流失,留下一种洁净的浅香,“我们愿意做您的儿子,不是因为您完美。您值得我们的敬爱,您是永恒的凤凰。”

  “那为什么不去爱一阵风,一片海洋,一颗太阳?”福格瑞姆大笑道,灰烬在他周围堆积。这不仅是幽灵们的余灰,也是花园本身遭到焚烧的物体残留的灰烬。当然,还有他自己的。“那些东西比我永恒得多。”

  “它们只是存在,而您在翱翔。”吕卡翁回答,“您一天没有放弃您的追求,我们就一天不会离您而去。”

  福格瑞姆平静地点头,拍了拍吕卡翁的肩膀。基因原体注意到更多的敌人正在向他的所在地聚集,那些是真正的敌人,浑身腐烂,冒着诡异而丑陋的绿光,流淌着脓疮与坏血。昏黄的天空更加暗淡,仿佛要渗透出红黄相间的血污。他们的动作引起了更多怪物的注意,而这一次,不会再有人为他倒戈。

  “我无法做得比你更好了,我的孩子。”福格瑞姆说。

  战士冲他笑了笑,然后将手中的剑竖直着插入地面的灰烬中。

  此时幽灵所剩无几,但已经燃烧过一次的灰烬立刻再次开始燃烧,从幽灵残灰的外围向外继续扩展,即使并没有超出太多,就被潮湿的花园泥沼扑灭。细小的火苗正在灰烬的每一处烧灼着,攀上下垂的树叶,描摹着枯木的轮廓,滚热地跃动在从地面到天空的每一个角落,盘旋、起舞,向更高处腾起。

  分明起自死物,源自死去多时的残灰,火焰的燃烧带来的音乐却比任何宫廷中的雅乐都更加具有生命力,噼啪作响地高声歌唱,满溢骄傲。

  我为他们感到骄傲。凤凰心想,在团团的火焰中倾听着他期待的声音。我爱着他们,正如他们爱我,正如他们爱这片银河。

  啊,那是对他的呼唤吗?那些难以分辨的鼓励,听不清楚的歌声,最后一响的战吼,拥抱着他的心灵。只要你还活着,我们就与伱一并活着。你不曾堕落,我们就不会离去。

  当灵魂中的诉说渐渐消散殆尽,落下的灰沾满了他的身体。

  火焰卷起风,明亮的余烬光点向高空升去,像千万只迎着黄昏而起的飞鹰的灿金羽翼,汇聚成磅礴的烈火之羽,以另一种明亮的形式,照出花园的顶层。

  金属的屋顶,华美的立柱,张扬飞出的扶壁,他的舰船。帝皇之子的舰船。那是滚烫而炽热的银河,是现实的一角,被亡者的生命之火照亮。

  吕卡翁在火焰中看着他,他身体周围的火焰边缘在生命的奇迹中舞成自由的紫金图样,粗糙而强大,接近透明却异常蓬勃。在火光之中,他渐渐消失,融入成烈火的一部分。短暂地成为一种力量的载体,已经烧穿了他的灵魂的承载能力。

  “再见,父亲。腐朽之物永非不朽。”吕卡翁向他比出天鹰的手势,金光渐去。“为了帝皇!”

  “而战斗不休。”福格瑞姆向他告别,目送吕卡翁消散在烟与火之中。

  紫衣凤凰感受到自己身上流出汗水,在浑身的烟灰中滑出道道痕迹。火焰覆盖着他的身体,却不曾伤害他,而是编织成一袭火焰的长衣,附在他的紫袍之外,就如同凤凰自身正在不休地燃烧着,身上剥落出发光的火烬。他的银发尾端亦开始燃烧,火星铺开在他的肩头,织成活火的翎羽。

  在他身前,被灼烧许久的树木轰然折断,在巨响中崩塌,断裂的纹路中仍然冒着烟与火。

  福格瑞姆单手提着火焰剑。

  在剧毒和强酸的腐蚀之中,它染上锈迹,变得残缺不全。然而,此时此刻,它正在燃烧。靠近剑柄处是浓郁的金紫光辉,末端则闪烁着明快的浅金,充满活力地跳跃不息,拨动着它身边的空气。

  火焰剑。

  前方的浓烟之后,似乎有某种东西正在搅动着火的烟雾与炽热的空气,向福格瑞姆靠近。福格瑞姆持剑以对。他观察着出现的敌人,平静地面对它数米高的腐烂发臭的扭曲多足,与墨绿身躯里向外探出的粉红肚肠。

  一名好的决斗大师会知道如何勘破对方的弱点,福格瑞姆从容地与这笨重的怪物对战,用被点燃的长剑将怪物一点一点地肢解,在恰当的时候躲闪,快而敏捷地切开对方的肢体连接,后跃,起跳,一击又一击,直到敌人的防御被削减干净。他专注地战斗着,从怪物身体里泼出的脓液在接触到福格瑞姆之前,就焚毁在烈火之中。

  很快,巨大的恶魔被彻底剖开,腐朽的液体淌在灰烬之中,形成水道般的激流。福格瑞姆一脚踏在怪物的背部,单手将剑扎在它体内,环顾四周。他的左手已经完全化作飞灰,融入这漫天的余烬之中。福格瑞姆试了试用剑上的火去封住伤口,在足够多的灰被烧掉之后,恶化停止。

  他笑了笑,扬起下颌,目光扫过周围向他包围而来的小型魔鬼。那些各有各的扭曲形态,缺少或增加了肢体的怪物们,肥胀的器官暴露在外,眼睛里是破茧的飞蛾,长牙般的尖刺从肩头刺出,肠子和血管像铁链般挂在外侧。还有更多。有大有小,有高有低,从树上探出,从沼泽里浮现,从泥土里钻出。

  加入我们。它们用一种含糊而恶心的声音说。我们会爱你。

  不,凤凰面露微笑,不。他可不爱死物。因为他被鲜活的灵魂爱着。

  他与源源不绝的死物在灰烬的火场中战斗,旋转着火焰剑,将腐败的血烧尽。他甚至有些闲暇想到了伏尔甘。如今稍稍借用火蜥蜴的特色火焰,握着钢铁之手的剑,多么值得欣赏的战斗。

  烈火烧穿腐败物的皮与血,无可抵挡地熊熊爆裂。腐败物将他团团包围,用各种方式去攻击。福格瑞姆应对如常,自由地尽情战斗,将污秽的血和腐臭的尸块烧毁,火袍翻飞,如在火中起舞。不同的动物肢体开始堆在他的脚下,垒成灰烬的舞台。

  更多的腐尸在他脚边倒下,福格瑞姆望向远方,用目光在战斗的间隙,寻找着花园的出口。他看得清这些腐朽怪物的破绽,却找不到整座花园的出路。

  福格瑞姆!

  有人呼唤着他,声音很是熟悉,并且在不断地颤抖。

  “马格努斯?”福格瑞姆问。

  +是我!+马格努斯说,只闻其声,不见其人。但的确有一股赤金的力量开始覆盖在他的身上,形成一双战靴,托住他的脚,将他从腐败的血池中托举而出。+王座啊,终于找到你了!+

  “你有办法找到出口吗?”福格瑞姆问。“另外,我很高兴听到你的声音。”

  +我不……呕……+马格努斯干咳了一声,+我不行,我都没办法自己……来这里呢,是帝皇发现了你。+

  “有何事我能协助完成,我的兄弟?”福格瑞姆笑道,提及二人理论上的血脉关联时,语气格外生动。

  +活着!+马格努斯说,+他们都吓死了!佩图拉博和安格……+

  声音戛然而止,但那双战靴得以保留。

  他的兄弟们正在看着他,等待他。即使一切都始于福格瑞姆自己犯下的一个错误。

  福格瑞姆摸了一下自己的脸,因为他的左眼刚刚一并变成了灰烬,并堪堪止住继续崩溃的趋势。火烧到了他的面部,缠绕着他的下颌,用高温与灼烧清洗着他的脸颊。他的紫袍在沾染了邪物的脓液后,也被金火烧成了灰烬,以灰屑的形式覆盖在他身上。

  在灰烬与血的湖泊中,福格瑞姆继续战斗。他不确定时间是否在此发生了扭曲,停滞在漫长的狭缝之间。

  时间过去,在足够久的战斗之后,他开始受伤。他流血。汗水流进他的眼睛,世界布上血红与棕黄的网格,在他的视野内逼仄地压来。疾病千方百计地试图侵蚀他,他的战斗中出现失误。他来不及做更多的决策。有些时候他以为自己就要跌倒,或者让剑脱手。

  但他没有。

  他身上仍燃烧着火。剑锋所到之地,腐烂物化作死灰,又有火烧起。

  随后,他听见歌声。从花园的至深处来,通过某种联系找到他,轻而遥远,拨动着他的思维,柔和地回响。那是一首无词的曲,并不属于人类之声,但它穿透了病痛与恐惧的层云迷瘴,带来关于清泉与疗愈的暗示,流动着恰恰与此地的腐朽相悖的生命力与希望之声。

  这道歌声的出现时间不长,但它的确延续了福格瑞姆的力量,帮助他度过了帝皇的金焰开始衰退的那一段时间。

  在这之后,他开始燃烧自身的力量,这似乎是一种无师自通的天赋与能力,他学会了将自己的一部分抽出,为火焰剑供给更多的燃料。火焰再度变得生机勃勃。

  最后,他看见一束金光在花园的黄昏中乍现,冲破了腐烂的世界,与他身上的火遥相呼应。

  +吾子,来。+

  福格瑞姆闭上眼睛,然后又迅速睁开。剑上火焰更盛。

  他骄傲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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