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山派都已立足眠龙山二十载,自家诸筑基也早有了精进。
吴妍之前已晋入筑基后期,算算再有十年左右,她和陆乾将在差不多的时间晋升筑基圆满。
王羽、萧天赐、丁舒都已经突破到筑基中期,他们都是三灵根的天资,修行进度相差仿佛,都是还有三十四五年,才能到筑基后期。
现在派中的筑基初期,则是江青枫、陶伯良、郑端和许英才四人。
下属宗门之中,庄辉都已突破到筑基后期,周超距离筑基中期也不远了。也出现了数量不少的练气圆满,马上就会有新的筑基诞生了。
这一趟护卫谭云兴筑基,云山派派出了杨济业和萧天赐双筑基中期的阵容,还有内门精锐一百名,应对一般情况已是绰绰有余。
但是这趟原本信心满满、意气风发的筑基之旅,很快就泛起了一丝紧张之感。
只因这一趟向北之旅,在连续飞行十天之后,谭云兴对筑基宝地的感应还很模糊,这意味着距离还十分遥远。
本来众人行动安排一如既往,通过租借的三头星翼空鳐向北而去。这鳐兽能够满载五十名修士,耐力悠长,善于长途跋涉,速度也丝毫不弱。每个时辰可以飞行五百里,每天只需要休息两个时辰。
这已经是灵兽宗大型御风兽中综合条件中最为适合的灵兽。
十天时间,已经飞出了五万里之遥,途经八个州府。
首先穿行的,自然是云山故土所在,青州。
原本心情激动的谭云兴,还想提议先往云山祖地一瞻,虽然目前还是无法收复故土,但也可以遥遥祭拜,略表寸心。
杨济业虽然心动,但在李达劝导之下没有成行――考虑到杨济业和萧天赐行事都比较莽撞,陆乾特派已经练气十层的李达担任百名内门弟子、十支云山小队的总队长,为两位筑基出谋画策。
“杨师伯、萧师弟、谭师弟。”李达认真地说,“此时一切以谭师弟筑基为要,前方还不知有多少路途,有多少险阻,实在不宜节外生枝。我们现在有灵鳐三只,队伍庞大,虽然隐瞒了身份,但也是十分引人瞩目的。”
“虽然我派完全不怕清灵宗,但毕竟现在只是偏师一支,凡事还需谨慎。”
“若是实在想要祭告祖师,不如等谭师弟筑基成功,顺利返回之后如何?”
于是这支队伍直接就穿过了青州,继续向北。
只是在快要接近曲阳郡时,萧天赐脱离了队伍,将一批物资秘密送往白鹿山,月华派。
月华派的掌门白灵早已经筑基成功,眼下距离筑基中期也已不远了。
这些年云山派的资助完全没断过,月华派靠着这些发展越发壮大,已经彻底上了船,再也下不来了。
白灵能做的,只有老老实实在曲阳郡中等候,等待着陆乾召唤的那一天。
送完了物资和陆乾的一封书信,嘱咐白灵继续发展,静候指令。萧天赐又另租赁了一只小型但飞速极快的御风兽,追上了继续向北的大部队。
原本对于李达的建议还颇有微词,但是接下来跨越八州,还是没有对筑基宝地形成清晰感应,谭云兴反而庆幸李达阻拦得对,不然时间就更不够了。
时间就快不够了,只因筑基机缘的召唤是有时限的,二十一天。如果二十一天无法赶到宝地,就会中断这次的机缘。
修真界两万多年的历史里,确实有一些倒霉蛋,因为路途过远,或者因为各种各样的奇葩原因,无法进入宝地之中,从而错失机缘。
现在时间已过了一半,原先还信心百倍的谭云兴,如今每时每刻都在祈祷自己的筑基宝地更近一些,千万不要让自己成为这种载入史册的倒霉蛋。
面对这样的情况,杨济业也着急起来,众人干脆在当地的大型坊市中,向其他的御兽宗门另租了十一只小型御风兽。
这种名为“风虹鹤”的飞兽每只可载修士十人,飞行速度是星空鳐的两倍。虽然价格高昂,但是为了让谭云兴顺利筑基,灵石自然是不成问题。
如此日夜兼程,飞速赶路,甚至还在路途之中遇到了另一个绝地。
吞寿绝地。
每个绝地的成因和由来都是谜团,但都自成一界,与外部平和规律的修真界完全不同,凶险诡异,恐怖万端,不可名状。
但凡炼虚以下,入此九死一生。纵然大恐怖中蕴含着大机缘,云山派众人也并不想入内一试。
杨济业清楚地明白,似王羽那般能够成功逃出的,已经是万中无一了。现在云山派家大业大,欣欣向荣,根本不必入内搏命。
在确认了谭云兴的机缘不在其中之后,杨济业将这个绝地的位置记录下来,继续向北飞行。
在不断加强的焦虑折磨下,直到第十九天时众人已经跨出了十五万里之遥,跨过了二十一个州,来到了玉衡大陆的西北边陲,临州。
直到这时,谭云兴才对筑基宝地有了清晰感应,这一刻真是欣喜若狂,大有绝处逢生之感。
这是云山派众人未曾听闻过的地方。临州,临州,乃是玉衡大陆的边沿地带,若要再往外,就是一望无际的星辰海了。
星辰海上不但有荒兽出没,还有罡风、阴火阻挡,小小筑基想要横渡无异于寻死。好谭云兴在临州停了下来,不必再向星辰海深入。
众人都是大大松了一口气,立刻着手寻找起来。
这里有别于秩序井然、以人族修士为主导的大陆腹地,是一片混乱蛮荒,百族杂居的土地。
集镇之中,各类妖修招摇过市。俊俏的狐男搂着两位人类女修,满口獠牙的狼妖拭去了嘴角的鲜血,瞳仁碧绿的双尾猫大如虎豹。正微笑着向顾客招手的店家,手中盘玩着两颗眼珠
天穹之上,形形色色的过路修士更让云山派众人十分警惕,随处可见魔修、妖邪的身影。有的周身裹着浓浓的黑烟和血气,有的坐在巨大的颅骨上飞行,颅骨一对眼窝中探出两条血红的大蟒,还有的比常人多出几样肢体,两个头颅一大一小,吵得正欢
而且此地作风彪悍,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生死搏杀的比比皆是,一路上惨叫声充耳不绝,血雾在天空中洋洋洒洒。
在这里,样貌正常的人类修士反而是少数,似云山派众人这般的大队人类修士更是少见,十一只风虹鹤列阵前行,引来了各式各样的目光。几乎所有路过的歪门邪道都要看上几眼。
萧天赐甚至看到,一架由人骨拼成的马车在空中飞驰,拉车的正是两个肩胛被符篆锁链洞穿的人类筑基。
那两个人类筑基向前飞行,肩膀上的锁链燃烧着点点白色磷火,让他们一路拼命惨嚎,声音凄厉至极。
这副场景让萧天赐寒意大生,忍不住就要拔剑出鞘,却被李达所阻。
这架马车逼近过来,在云山派队伍末端跟了一段时间,众人都是神情警惕,握紧了兵器,灵力隐而不发。
不过在跟出数里之后,似乎察觉到云山众人不好对付,这架马车最终离开了。
杨济业松了口气,想想不如大家分开行动,这样就可避人耳目。但是李达持反对意见。这里实在太不安全,人族修士处于劣势地位,现在大家聚在一起,虽然引来窥探,但在摸不清楚虚实之前,大家的安全还是有保障的。
当务之急,就是快点找到谭云兴的筑基宝地,然后迅速完成筑基,立马折返。
到了第二十天的时候,谭云兴感应之中的宝地终于是遥遥在望了。
这是一座地势较缓的小山,在周围大片起伏的山峦中算不得高。但是山上的森林极为茂盛,花草树木、藤萝古蔓密密麻麻挤成一堆。
特别让人瞩目的,是这片茂密森林的叶片,竟都是奇异的暗红之色。
微风拂过,叶片摆动起来,暗红色的波涛缓缓震动,就好像――一片血海。
但宝地就在眼前,兴奋之情终于是战胜了不适之感,众人在半空中停了下来,仔细观瞧。
坏消息是,此地上空正笼罩着一道护山大阵,这里是有主的灵山。
好消息是,这护山大阵是筑基级的,这样一来它的主人应该不至于是高阶修士。
风虹鹤分散开来,李达看了一眼,见大家都做好了准备,于是向杨济业请示了一下,架着飞行法器前往沟通。
“阵中主人可在?”李达大声喊道,“我们是青州曲阳郡,金丹宗门清灵宗的修士。我派修士筑基机缘已至,筑基宝地正在此处。可否通融一二,允我等借地筑基,我派必有厚报!”
连喊三遍,大阵之中终于有了反应,就见血红树海哗哗作响,那满山红叶簌簌抖动,组合聚拢,竟然慢慢形成了一张巨大的,盖住了半个山头的脸颊。
一股宏大的灵压刹那间弥散开来,众人都是心中一惊。
这是,一位金丹!
那张巨大的脸颊微微一抖,双眼睁开,瞳仁也是血色枝叶构成的两个圆球,大嘴张大,里面由血色藤蔓构成的巨舌震动起来。
古怪的声音嗡嗡震动:“青州?清灵宗?没听说过。”
这里虽然是筑基级的阵法,主人却是一位金丹。只是看现在这个情形,连这个主人到底是不是人类都分不清楚。
事到如今,李达也只得施了一礼,手中金丹笺化作金光一道,射入阵中:“我派金丹笺在此,还请前辈查验。”
金丹笺其实只能证明持笺之人背后有金丹真人,至于到底是何门何派,那只能是一面之词。现在李达信口开河,相隔十五万里,二十一个州府,谁能验证这许多。
金光没入血色森林之中,巨大的脸颊轻轻波动起来:“确实是金丹之物。但是抱歉,我不能借地给你们。”
一般来说,对于外部修士的借地请求,灵脉的拥有者还是会答应的。毕竟风水轮流转,这次别人求自己,自家修士筑基的时候,也有可能求到别人头上,而且他人若是能够在自家地头成功筑基,也是结下一份善缘,今后互帮互助也是正常的事。
只是相隔太远,互帮互助是不可能了,这样的话,只能靠利益来打动主人。
李达忙道:“前辈,我派愿意给出丰厚的借地金,若是您不想要灵石、灵晶的话,我派还有各类天材地宝,珍稀材料。对了,看前辈此地还布置着筑基法阵,不如由我派送您一具金丹级的护山大阵如何?”
众人已经发现,在这荒乱的百族杂居之地,灵石并不再是通用的货币,修士之间更倾向于以物易物。
然而巨脸却干脆地说道:“实在抱歉,我暂时不能借出灵脉。”
谭云兴忍不住了,站出来喊道:“前辈,若是对报酬不满意,请尽管提条件,都可以谈!”
巨脸摇了摇,血叶森林哗哗作响:“不是报酬的问题。我正在用此灵脉修炼一样秘法,尔等修士筑基,天人交感,影响灵机,我的秘法不容有失,还请谅解。”
顿了一顿,它又说道:“或者你们等我七日,七日之后,我秘法自成。到时候把灵脉借给你们。”
谭云兴闻言,只觉得两眼一黑,明天就是最后的时限,又怎么可能再等七天?!
李达在边上努力争取:“前辈,我派修士筑基机缘将过,实在不能再等七天了。能否打个商量,您的秘法若是受到损失,我派愿意尽力弥补。”
巨脸缓缓隐去,只留下了最后的声音:“抱歉,事关重大,我不能答应。”
谭云兴脸色苍白,还要叫喊,李达已将他拉了回去:“谭师弟,咱们商议一番。”
等众人在僻静之处聚集起来,谭云兴语气急促,手臂上青筋暴起:“杨师伯、萧师兄,现在看来,这人虽是金丹,但也别无帮手,应该只是散修一流。而且他全神专注秘法,恐怕无暇抽身,我们就强闯入内吧!”
杨济业还没说话,萧天赐先淡淡地开口了:“此事不妥。我云山是名门正派,岂能干此强盗行径?对方言语客气,而且事出有因,双方无冤无仇,就要强抢他人灵脉,岂是丈夫所为。”
没想到萧天赐竟然出言反对,谭云兴怒气勃发,又硬生生压下,换了一幅哀求的语气:“萧师兄,听闻你也曾被人刁难,失了一次筑基机缘,应当明白我的感受,帮帮我吧!”
萧天赐微一愣神,叹了口气。
杨济业陷入纠结之中,向李达问道:“你以为应当如何?”
顶着谭云兴企盼的目光,李达硬着头皮说道:“谭师弟,恐怕不能如你所愿。就算抛开善恶,不谈对错,对方也不是普通小修,怎么都是金丹真人。我们两位筑基,百名内门精锐,趁着他专注秘法修炼之时侵入是能做到,但要在他大怒之时撑住攻击,护佑你完成筑基,是万万做不到的。”
“这次真是时运不济,还是放弃筑基,回去静等下次机缘吧。”
谭云兴愤恨地看着他,却根本无法反驳。此刻脸色惨白,身形摇晃几乎就要晕倒过去。
不能放弃,不能放弃,我好不容易等到的机缘!
如果不能成功,回去之后,母亲怎么对我,师尊怎么看我,云山派弟子们又会怎么议论?
他绝望的目光在众人脸上划过,忽然看到杨济业脸上满是犹豫,顿时心中一动,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猛地跪倒在地。
“杨师伯,您有办法对不对?”谭云兴哽咽着,“您是看着我长大的,就帮帮我,帮帮我吧!”
“看在我父亲面上,救救我好吗?”
杨济业连忙将他扶住,看着他痛哭流涕的模样,心中一软。
“好吧,我们就试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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