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3章愤怒的齐皇！
“咱家过去就跟爹娘租住在在这儿，东京城不比临安，一到冬天那叫一个冷啊，想要出去捡点柴火是不可能的，街上干净得比兜儿都他娘干净，必须得出城几十里上山打柴。那会儿才八九岁，又瘦又小，还没力气，人家都有独轮车，有钱人家……有钱人家也他娘不用上山打柴啊，咱家只能一捆捆往家扛。”
披着大氅的李朝恩指着一片低矮破旧的房子谈笑风生。
没怎么认真梳理，垂下来的一些花白头发被风轻轻吹动，脸上虽然在笑，但眼中却充满追思与感慨。
“您小时候就是在这里长大的？”扶着老头的宋煜问道。
“对呀，东京城好啊！万国来朝的地方，世界的中心，比你家乡寒江城好多啦！”
“……”
老头轻声道：“那会儿虽然富庶的很，但在家乡最多也只能勉强糊口，来这边做工，省吃俭用之下，还能有些盈余。当然，居京城大不易，攒下的钱也都是从牙缝里省下来的。”
“那您后来为何入宫？”
李朝恩沉默了一会儿：“当时遇到事情了，穷人家嘛，虽然存了点钱，但经不起风浪。”
“当时老娘重病，老爹给人干活摔断了腿，治好后落下残疾，没办法再干出力活，那会儿咱家还有个弟弟要读书，干脆一咬牙，偷偷跑去报了名。”
“他娘的一时冲动啊！”
“就选上了？”宋煜对这种封建时代招太监还真不了解，很是好奇。
“没选上，嫌咱家长得不好看，太过瘦弱，年龄还有些偏大，人家只要五六岁的，从小培养。”老头淡淡说道：“咱家胜在嘴甜，哀求那位老公公，说没钱的话老娘就要病死，老爹也干不动活，还有个弟弟……许是动了恻隐之心，当时就把咱给留了下来。”
“之后日子好起来了？”
“嗯，好起来了，老娘病好了，弟弟也有钱读书了，但被齐狗给毁了！”
说完这句，两人都陷入长长的沉默。
故都开封已经收回数日。
老头突然心血来潮，让宋煜陪着他来这里看看。
也就是落入敌手几十年，否则李朝恩这种权倾朝野的大宦官故居……怕是早被人修缮一新，派人保护起来了。
“走吧，之前都没想过，此生居然还有机会回来看看。”老头最后看了一眼曾经住过的房子，眼里仿佛映现出当年景象。
默默转身，在宋煜的搀扶之下上了马车。
数日后。
大军开拔！
人数也从原本的五万增加到七万！
赵军每收复一座城，那座城的汉家年轻人就会踊跃报名参军。
多这两万人，还是优中选优的结果。
被筛选下来的则作为“预备役”，守卫那些城池。
宋煜率两万人马，往西北方向的潞州而去。
李朝恩率领五万攻向东平府，准备拿下之后，再打济南府和益都府等地。
赵旦跟卢童那两支大军，如今已将平阳府、汾州、葭州这些地方全部拿下，李朝恩入主开封的时候得到那边传来的消息，说赵旦那边两路大军已经开始准备朝着太原府、真定府、河间府方向攻打。
大名府和邢州等地，则留给了宋煜。
若将这些地方全都给拿下，赵国当年失地几乎就已经全部拿回来。
到时四路大军合并一起，便可以剑指齐国都城中都！
这种推进速度简直令人瞠目结舌！
最多明年五六月份，估摸着不仅可以收回全部被侵占的疆土，甚至已经可以“开疆辟土”！
齐国的衰弱速度和程度，别说宋煜，就连李朝恩都有些不敢相信。
按照时间推算，如今的齐国高级将领，应该就是当年那批百战百胜的齐国战士。
结果短短三十多年，军力就下降到这种地步……简直令人匪夷所思！
就算齐国目前真正的精锐都在聚集在西北部，跟辽国打得不可开交，但也不至于空虚到这种地步吧？
太上皇齐坤那条老狗，也都还活着啊！
他在干什么？
想不通归想不通，老李、赵旦、卢童和宋煜这群人都不是惯孩子的人。
率领大军，摧枯拉朽，势如破竹！
……
……
建元二十五年。
三月初八。
二十二岁的宋煜站在大名府城墙之上，遥望白雪皑皑的北方。
几十里外，旌旗招展，营帐绵延，一眼望不到尽头。
二十几万齐国大军正屯兵在那，主将……是齐国皇帝齐兵！
确实是被打急了。
之前谁都没想到，短短数月形势竟然就已经发展到这种地步。
再不抵抗，恐怕真的会像当年赵国一样，被人家直捣黄龙，马踏中都。
与此同时。
齐皇也坐在自己的中军大帐前，往大名府这边看。
仿佛一个轮回。
他忘不了当年第一次来此地时的风光。
当着赵国太上皇与皇上的面儿玩弄赵国帝姬……
那种滋味，直到今天他都依然记忆犹新。
那次之后，就再没来过这里。
想不到多年之后，大名府的城头大旗……已经换成了“赵”字。
看着那杆大旗，齐皇眼里充满复杂。
他甚至有些不敢相信，只因为出现一个宋煜，赵国就能凶猛到这种地步？
感觉像是一人改变一国！
这次他带出来的二十多万齐军，已是整个齐国最后的精锐部队。
为了这一战，他还征集了八十多万民夫，作为这场战争的后勤保障。
这场战斗，打的是国运，不容有失！
这会儿，两匹快马从大名府方向疾驰而来。
顺着辕门进入军营，一口气奔行十几里，最终来到齐皇面前。
一名骑士单膝跪倒：“启禀陛下，信件已经送去！”
齐皇身边有人问道：“那宋煜和李朝恩的反应如何？”
“回大人，我们并未见到宋煜，也未见到李朝恩……”另一名骑士回道。
“什么？没见到？怎么可能？你们没说是陛下亲笔写的信吗？”
“我们说了，但接待我们的是个身材高大的少年，应该是……黄腾黄将军，他接过信就让我们回来了，还说……”
“说什么？”
“说我们要不赶紧滚，就一棍子敲死！”
“……”
黄腾，如今在齐国这边也拥有了十分显赫的名声。
不是因为他是宋煜的弟弟，而是真刀真枪杀出来的！
赵军在不断攻克那些城池的过程中，并非所有地方都完全不抵抗，内心深处想着“保家卫国”的齐国军人也有不少。
越往北方，越是如此。
但几乎无人是黄腾的一合之敌。
他手中那根纯铜大棍，敲一下脑浆迸裂，捅一下就是个窟窿。
如今已是无数齐国将士的噩梦。
齐皇止住身边想要发火的人，淡淡说道：“谁接到那信不重要，重要的是朕想看看，孝道传家的赵国会如何应对？李朝恩到底有没有胆子，让他身后的官家背上这个不孝之名！”
……
……
大名府府衙。
李朝恩看着手中这封盖着齐国皇帝玉玺的书信，一改往日阴柔，眼里满是怒火：“简直是畜生！拿两个行将就木的老人就想让我们撤兵，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宋煜道：“他怎么说？”
李朝恩气哼哼把信丢给宋煜：“自己看。”
宋煜接过，仔仔细细的读了一遍，也有些头疼：“这是狗急跳墙了吗？”
李朝恩道：“咱们再这么打下去，过了河间府，可就直指中都了，他能不急么？”
宋煜看着李朝恩：“您打算怎么处理？”
“腌玩意儿！咱家一直担心这件事，没想到他们真干得出来！”李朝恩怒道：“想要凭借这个就让咱们退兵，交出已经收复的失地，无疑是痴人说梦！别说这些失地，咱家还想一口气把他们给灭了呢！”
宋煜知道老头没撒谎，因为他也是这么想的。
前阵子辽皇派人送信给他，做出约定，辽国只要齐国西北区域那片幅员辽阔的牧场，赵国打下来的疆土，归赵国所有！
并且告诉宋煜，灭掉齐国之后，他就打算往西。
翻过西边那条巨大山脉，有大片良田沃土，没必要在这种时候跟同样士气正旺的赵国死磕。
宋煜欣然同意，亲笔写下一封回信交给辽国使者，与辽皇约定，什么时候天下就只剩下这两个大国的时候，什么时候再考虑一分高下这件事。
……
……
三月初十。
齐皇麾下大将佟铁银前来叫阵。
这名先天境界的将军骑着一匹大马，手中拎着一杆连枪杆都是精钢打造的长枪。
马的神俊程度也完全不逊色宋煜那匹小白和齐珏的黑马。
佟铁银指名道姓，要挑战宋煜。
被骑马冲出去的黄腾一棍砸翻下马，又一棍子打的脑浆迸裂。
这一幕让大名府城头无数赵军欢呼震天！
齐军这边则是如丧考妣，士气低落到极致。
紧接着，两个衣衫褴褛，老态龙钟的老者，便被齐军推搡出来。
跪在大名府外一里多的雪上。
两名宗师境界的武者分列两人左右，怀里抱着明晃晃，寒光闪烁的大刀。
齐国这边一名使者大声喝道：“看清楚，这是你们赵国官家的父兄！陛下只给们一炷香的时间出城谈判！否则……休怪我们刀下无情！”
宋煜和李朝恩并肩站在城头，赵风清跟松本志、苏朝云、燕云霞几人站在后面。
与此同时，还有一群赵军将领。
此刻面色全都无比难看。
赵国确实孝道传家，他们也相信那两个凄惨的老人应该就是官家父兄……曾经的亡国之君！
但要想凭借这两人来施压，没有人会愿意！
如今赵国上下一心，随着绝大多数失地全部被收复回来，整个国家都彻底沸腾，士气强盛到极致。
这种氛围下，几乎没有人提起官家的父亲和兄长。
感觉说出口都嫌晦气。
三十多年过去，在无数人心中，那两人应该早就死了才对！
也应该死了才对！
将大好山河葬送的亡国之君，赵国人不恨他们就已是最大的仁慈。
谁他娘在乎他们死活？
更别说如今大好形势摆在这里，齐国糜烂空虚程度简直跟三十多年前的赵国一模一样！
不趁机灭了他们，难道还要等到他们出个中兴之主，再次强大起来？
别说弄两个早就该默默死去亡国昏君，说句大逆不道的，就算换成当今官家，估摸着一群骄兵悍将也敢直接让朝廷换一个！
此时两个跪在雪地的老人全都老泪纵横。
本就已经昏花的老眼几乎看不清楚城头上的那些人。
一切都是模模糊糊，唯有那面迎风招展，写着“赵”字的大旗，他们看得清楚仔细！
两个年龄相差不到二十岁的老人，一个六十多，一个八十多，颤颤巍巍跪在那里，先是老泪纵横，随后忍不住失声痛哭。
也不知他们是在欣慰还是在悔恨。
身旁两个抱着寒光闪烁大刀的宗师武者同时发出呵斥――
“软骨头的东西，哭你娘的哭？”
“再哭一刀剁了你们狗头！”
两个风烛残年的老人顿时止住哭声。
被吓坏了。
他们要真不怕死，也根本活不到今天。
其实原本他们日子过得还不错，齐皇还要用他们来给赵国施压，始终吩咐下面的人悉心照料。
之所以这会儿弄得如此凄惨，跟两个要饭花子似的，主要还是为了引起一些议论。
虽然没有老百姓站在大名府的城头，但赵国士兵可不少。
这一幕肯定瞒不住，回头就会传出去。
就不信赵国官家能扛得住这种不孝之名！
如今赵国犹如当年的齐国，以横扫之势，势不可挡的将当年失地收回。
若这种时候传出大军不顾官家父兄，难免会让人觉得这是官家授意，这种凉薄之名可不是谁都能承受得起的。
毕竟不是谁都有汉高祖那份心性。
齐皇明摆着就是在给李朝恩跟宋煜施压。
连那些什么都不在乎的骄兵悍将，也只敢在心里想想死就死，跟老子有啥关系？
嘴上却是一句都不敢多说。
所有人这会儿全都盯着站在城头披着大氅的李朝恩。
老头看了眼宋煜，眼中露出几分挣扎，咬牙说道：“是咱家下的令，让大军横推过去！”
宋煜愣了下，低声道：“不和他们谈谈？”
李朝恩两道眉毛耷拉下来，道：“有什么好谈的？谈什么？万一有诈呢？”
说到底，老头还是担心宋煜。
如果不是担心齐皇身边隐藏着大妖，他早就建议宋煜实施斩首计划。
先把齐皇狗头剁了，然后再马踏中都，去找齐坤那条老狗算账。
此时此刻，齐皇摆下这样一副阵势，谁知道是不是他故意设下的一个局，想要坑杀宋煜？
宋煜明白老头的心思，叹了口气：“还是要顾忌一下官家名声的。”
这俩老头再不堪，那也是官家的父亲和兄长，他们对不起赵国所有人，但却没什么对不起当今官家的。
这时那边再次大声说道：“时间已经过半！”
或许因为紧张，声音都有些变形。
空气中也充满了紧张的气息。
跪在那里的“二帝”忍不住心头恐惧，又呜呜哭了起来。
这时一名宗师境界武者用刀指着其中一人，怒喝道：“给老子闭……”
那个“嘴”字还没说出口，虚空中骤然射来一道光芒。
那是一把只有手指大小的飞剑！
这个宗师甚至都没能看见它的存在，更没能做出任何反应。
就已经被这飞剑刺穿眉心。
当场死亡！
轰！
无数齐军顿时发出一阵惊恐的叫声。
飞剑在斩杀一人之后，又迅速将另一个宗师也给杀死！
随后，城头上传来宋煜冰冷的声音：“想谈可以，不要用这种方式，你齐皇也有父母兄弟，用这种下作手段，当心遭报应！”
“还有，你随便找两个不知所谓的老人，就说是我们官家父兄，那是不是我随便找个人，也可以说那是你娘？你不投降，就是不孝子？”
城头之上，原本心情无比紧张的赵国兵将顿时发出一阵巨大的哄笑声。
齐国军营深处传来一道平淡声音：“朕身为一国之主，还不至于骗人，你也可以问问身旁的李总管，他当年可是服侍过二帝的，自然认得。而且宋煜，你太嚣张了，莫不是真以为这世上没人治得了你？”
宋煜道：“你想谈判是吧？”
齐国军营深处再次传来齐皇声音：“不是谈判，是你们现在，立刻马上……退出大名府，交还无故占领的齐国领土，然后……”
“滚你妈的！”宋煜突然一声厉喝打断了他。
“狗东西，用两个不知从哪儿找来的老人家威胁，你他妈算哪门子一国之君？”
“你爹齐坤当年也是一时之豪杰，你真是他亲生的吗？怎么像一坨屎！令人恶心！”
宋煜的声音，覆压四野！
什么体面，什么规矩？
规矩是给人讲的！
被骂得狗血淋头的齐皇怒不可遏，差点就头脑一热让人把那两个老东西的脑袋砍了算了。
但理智告诉他，不能这么做。
感受着四周齐军将士的愤怒，齐皇冷眼看着远方城头上的宋煜，说道：“你太粗俗了！这是国与国之间的大事，更涉及到你们官家的名声，你可以没有教养，难道你想让你们赵国官家，也被人指责为不忠不孝之徒？”
“说点实在的，别扯这些没用的，比如说，求我灭了你们齐国之后，约束部下，不去挖你们齐氏皇族的祖坟，”宋煜淡淡说道：“我觉得这已经是相当大的让步了！”
齐皇被气得七窍生烟。
然而这还没完。
宋煜接着道：“毕竟我们赵国皇族的墓，你们当年可是没少挖。”
“以德报怨不是赵人的风格！”
“齐兵，你自己想清楚，少跟我扯什么粗俗不粗俗，这他妈是战争！”
“谁跟你讲文明礼仪？”
“你们这群齐狗当年和赵国那些惨死的百姓讲过文明吗？”
“所以废话少说，什么能提，什么不能提，我希望你好自为之！”
“宋煜，你太放肆了！”
“你这人简直粗俗到极致！”
“竟敢对我家陛下直呼其名，简直不当人子！”
“堂堂一国亲王，如同一个市井泼皮，太过分了！”
主辱臣死。
齐皇身边这群文武大臣们这会儿都快疯了！
他们不是没听过宋煜的名头，从文到武，简直如雷贯耳。
自然也听说过宋煜一身江湖气。
可在他们的认知当中，江湖气应该是那种具有侠义精神、满腔热血、大碗喝酒大口吃肉豪爽汉子。
是一诺千金慷慨赴死的英雄！
是可以粗鲁但绝不会粗俗的大侠！
宋煜是个什么玩意儿？
简直是个混不吝的泼皮恶霸！
这种人是怎么说出那么多的经典名言，又是如何做出那种传世名篇的？
站在城头的宋煜忍不住笑了，没有使用灵力，对身边李朝恩等一众将士道：“齐国文人……是不是只学到了咱们赵国最糟粕的那些酸腐气？真正的精髓……他们一点都没学着？”
“啊？他们说的啥？”老头有些茫然的看着宋煜。
宋煜：“……”
随后反应过来，隔着那么远，老头如今境界基本处在废掉的状态。
就是个平平无奇的老太监，哪能听到那边在说什么？
宋煜给他说了一遍，老头闻言沉默了一会儿。
布满皱纹的老脸上，充满感慨和嘲讽，道：“也别把咱们赵国想太好，这些齐国文人虽然酸腐气很重，好歹知道主辱臣死，还敢呛你几句。跪在外面那俩老头，他们当年身边的臣子，当年表现可是不如人家。”
李朝恩没有继续往下说，但宋煜脸上的笑容却是缓缓消失了。
一天天，瞎说什么大实话？
场面似乎就这样僵持住了。
齐皇准备的“杀手锏”之一，不仅没能收到奇效，还被宋煜给骂了个狗血淋头。
人都差点被当场气吐血。
宋煜这边也同样没什么好办法，那俩看着令人糟心的老头不好管，但又不能真不管。
他甚至想过，要不要试试妖言惑众？
只是这个念头，也只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
这种妖术，能不用尽量还是不要用。
国运之战，打的就是光明正大，堂堂正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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