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三章 风暴欲来

  太子与一众幕僚议事,见燕惊蜇不向之前那么活跃发言,有些奇怪。

  “燕卿怎么不说话?”

  燕惊蜇似乎才回神,颇有些不好意思,“太子恕罪,属下失神了。”

  太子看他,“昨晚没睡够?”

  众人皆笑,笑声挪揶。

  “我听红袖阁的人说,燕先生可是许久未去了,怕不是家中夫人看得紧?”众人又笑。

  “燕先生,女人可不能惯。”

  这下连太子都笑了起来。

  燕惊蜇脸色微红,自从越王让暗卫跟着他妻儿之后,他夜里连上床都轻了,说话都要贴着妻子的耳朵说才行,害他娘子以为他真的在外头养小的了。

  “是属下这段时间漏夜秉烛读书,精神有些许不济。”朝太子拱了拱手,请他见谅。

  “哦?”太子有些惊讶,“燕卿这是打算走科举?”

  东宫的幕僚多是科举不第或仕途不顺之人,太子自认没有亏待了这些人。将来他登基,不管有没有功名,自也有这些人的一份富贵。

  而且燕惊蜇从云静山出来的,一身才华,先前他也劝他去考科举,可燕惊蜇说志不在此。

  太子便没放在心上。

  现在想法改变了?“燕卿这是?怎的忽然变了想法?”

  “太子身边能人不少,燕某自觉要学的还很多,为恐将来不能更好地报效太子,故而想多读点书。”

  太子听了心中快慰,夸他,“燕卿有大志。”

  颇为豪气,“燕卿既有此志,孤自当鼎力支持。你只管用心去读书,不管得中与否,孤先前许你之事,仍旧做数。”

  燕惊蜇起身道谢,心中有些许愧疚。

  自觉自己成了两面人,背弃了自己的初衷。想到过去那些年聆听师傅教诲,总想着择一明主将来好跟着做出一番为国为民的大事来,可如今自己……

  这是在做什么。

  心头有些堵得慌。

  垂头默坐在那里。忽又听众幕僚说起临兆洛城等地的修坝建堤情况……

  “年年修坝年年遇大水,太子放心,当地百姓早已学会了如何对付大水,地里粮食有损避免不了,少些人员伤亡,便是大善了。”

  听一众幕僚轻飘飘地说起大水淹田毁屋之事,就像吃饭喝水那么简单,燕惊蜇心里又忽然不是滋味。

  高高在上之人,哪里体会过百姓生活的不易。在他们眼里,只有利益。

  也庆幸大齐这些年无内乱,对外也无大战,国库还算丰盈,不然凭户部尚书那抠门样,哪肯拨八百万两银子下去。如今被太子扣了一半,下面各级官府又层层克扣,落到实处,也不知那坝那堤,会修成什么样。

  燕惊蜇想到此,心肠又硬了起来。

  他没忘了他下山的初衷,他自以为择了明主,可若不是,他改弦易辙,师傅,是能理解他的吧。

  回到家,燕惊蜇写了封密信,给看守妻儿的暗卫递了过去。

  见暗卫忽地出现,又忽地离开,燕惊蜇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与越王传信是简便了,可这被人时时盯着的滋味也不好受啊。

  想跟越王说他不会做不起越王的事,他,他们一家都不会跑路的,想到越王还未信任自己,一颗心又不由得惆怅起来。

  而在渚头县的赵广渊,还未体会到燕惊蜇的这些心里变化。

  这些日子收集证据也已经收集得差不多了。八百万两水利工程款,是确实没有拨下来。各州县层层克扣,互相包庇,做假账,偷工减料,证据十足。

  要追究起来,只怕要牵扯一堆官员。

  只是这事虽是太子主办,太子知不知情,钱又落没落到太子腰包,有这些还不够。

  太子完全可以说是底下人承办,他毫不知情,一推干净。还会说他只是被底下人蒙蔽,亦或是被人陷害,以一个受害人身份,拖别人下水。

  到时互相扯皮,太子排除异己,只怕还于他有利。倒让自己助了他一程。

  “主子,我们还得派人去查那四百万两银子的下落。”

  “这如何查,怕是早被抹平做干净了。”

  “怎么不能查?户部放了条子,往下拨八百万两银子,那是有目共睹的,银子由谁划拨,谁经手,又由谁押运,送至何处,这中间层层关卡,做得再干净,不可能一点痕迹都无。”

  “现在的情况就是,户部拨了银子,州府有收到银子,也往各县划拨了,账目也清楚,拨了五十万两账上也记着花了五十万两!”

  “屁!什么拨了五十万两也花了五十万两!渚头县说是拨下来七十五万两,可三文的砖料却记了二十五文!渚头县有没有收到三四成银子都两说。”

  一里的河堤,若要用五百块砖,按现在拿到的账本情况,要么数目虚报,要么以次充好。

  不发大水,自然是你好我好,若遇大水,只怕不堪一击。

  现在已明显察觉到问题所在,但无法验证,多数工程已完工或大部分已完工。总不能撬开看看内里的情况。

  “主子,那现在要怎么办?咱拿着秘旨一层层地审,还是先暗地里查扣下银子的去向?”

  赵广渊敲着桌子没有说话。

  堤坝的修建不止有砖料石料,还有木料草料土料,还有石灰糯米麻绳等各种东西,现在依他们拿到的资料,砖石料木料用比较小,多是草料土料用的多。

  已实证各地修坝以次充好。拿下州府各级官员是小事,每年科举之后在京候官的仕子数不胜数,换些许官员算不上什么大不了的事。

  他的目的不在于此。

  太子,他想趁此机会弄掉太子,才是他此行的最大目的。

  当年他皇兄,被弹骇纵容手底下人贪墨,救灾不力,不堪为君,以至身陷囹圄。这滋味,他也想让赵广涣尝一尝。

  “传信,让他们加紧查太子扣下银钱的下落。”

  “是。”

  众幕僚应完,又问,“那咱们这边是不是要先拿问渚头县令许笏?毕竟这些天动静再隐秘,只怕许笏也察觉到一二了。”

  许笏确实感到了一丝不寻常。

  关在县衙里的柳家人被人救走不说,他派出去追拿柳时遇的几个衙役到现在也没见人影,谨慎惯了的许笏便知道可能出事了。

  匆匆写了一封密信,让人送去临兆知府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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