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福宫,被召见的赵广渊父子,前来觐见至正帝。
“起身吧。”
至正帝叫起,目光从赵广渊身上撇开,落到他身侧的长至身上。“抬起头来。”
长至忐忑地抬头,好奇地看向龙座上的皇帝,这就是他皇祖父啊。长得和爹不一样,好威严的感觉。
“胆子倒是挺大。”
长至一听,慌忙垂下脑袋。
“你何必吓他。”赵广渊语气淡淡。
至正帝哼了一声,一个外姓子,倒心疼上了。又想他连个亲子都没有,也只能把他姓的小子来疼了。心里又起了些异样。一抹心疼转瞬即逝。
“听说拜了蒋文涛为师?”
“是。”赵广渊替儿子应了一声。
“你倒挺会为他筹谋。”
我儿子,我能不为他筹谋?
赵广渊念头才落,想到上座那位是自己亲父,不曾为自己筹谋不说,还猜疑忌惮,把皇兄一家都给抹杀了,自己也落到那样的境地。脸上又冷了几分。
至正帝已习惯了他的冷脸,哪天对自己笑一笑,他才会真的害怕。转头问起长至的功课来。
长至自五岁认爹开始,就被赵广渊安排学各种功课,这些年一直跟着吕善长读书,又被赵广渊和蒋项私下悉心教导,现在跟着蒋文涛更是已经开始学史学国策来,又已经在学习政务了。
虽紧张,但回答起至正帝的问题并不卡顿。
至正帝越问心里越惊讶,不是说林家在当地只是一般?可这孩子不仅学问扎实,对时政还颇有见地,是这孩子聪慧,还是林家自他年少就倾全力请了先生来教导?
一个普通的平民家庭,能有这样的见地?
赵广渊见他惊讶,心里得意。我的儿,哪怕不长在京城,不养在皇家,也一样优秀。
至正帝不再问课业的事,只问:“你在越王府住着如何,越王待你如何?你学问扎实,翻过年要不要进宫给十六殿下当个伴读?”
至正帝起了爱才之心。
在他心里,觉得这样一个身份尴尬的外姓子,能进宫能十六当伴读,已是极大的恩典,这姓林的小子有了这一层身份,在京城也不会有人看低了他。
至正帝这也是看眼前这个小子聪慧,起了爱才之心才临时起意。当然有没有对越王的一种补偿,只有至正帝自己知道。
长至抬头看了爹一眼,见爹目光鼓励,心里定了定。
“小子谢皇上恩典,但小子住在越王府挺好的,姑母疼我,姑父待我也视如亲子,蒋先生也是倾囊相授,小子不敢辜负。”
至正帝有些意外,竟然给拒绝了?多一条路不好?
“听十六说,还挺喜欢你的,你进宫给他作伴不好吗?太傅们学问渊博,集各家所长,不比你跟着蒋文涛更好?”
“蒋先生很好,十六殿下也很好,以后欢迎十六殿下到越王府来玩,我们可以一起探讨学问,互相精进。”
赵广渊想着儿子不会拒绝,他打算在一旁帮儿子描补,没想到儿子都没用到自己,长至自己就婉拒了皇上,都不用他出手。
且不说长至白天不在,就是天天在,他也不会让他进宫当什么伴读。不是说十六不好,是不想让长至进宫。
见儿子自己回答得很好,赵广渊心里骄傲。
至正帝见眼前这孩子,学问扎实不说,说话也伶俐,也起了几分喜爱之心。“既然小十六喜欢你,朕许你以后可以进宫来找他玩。”
“谢皇上。也欢迎十六殿下来越王府玩。”
出了大殿,长至狠狠松了一口气,还回头看了一眼,又吁出一口气,把赵广渊逗乐了,“刚才不是挺应付自如的吗?”
长至左右看了一眼,见周遭没人,朝爹摊了摊手,“儿子手心都出汗了。”
方才他紧张死了,就怕一个不慎得罪了皇上,牵连了爹娘。
赵广渊往他手上看了一眼,儿子手心都紧张地出了汗,但他刚才却一点没表现出来。拍了拍他的脑袋,“我儿刚才应对得极好。”
长至听了便得意了起来。
父子二人前往举宴的兴庆宫找林照夏。
林照夏也才从凤藻宫出来。皇后问她派到王府的周贾两位姑姑的情况,说她们是不是不得用,要不送她们回来,再换两个人去。
周贾两位姑姑皇后专门送过去教林照夏礼仪规矩,在林照夏这里却没得到重用,不仅得不到重用,连在主院伺候都不能。
林照夏怎可能让宫里的眼线接近主院,才安顿好周贾两位姑姑,可不想换人再过来。
也只当听不懂皇后的话,只说时刻记着皇后的大恩,把周贾两个姑姑也当成贵客,专门辟了两个院子,又派了丫头婆子去伺候她们,请皇后放心。
当着一众贵夫人的面,皇后也没把她怎么样,问了几句就把她晾在那里了。
林照夏无所谓,坐了一会便告罪出来了。
见到父子俩个,对着父子二人也是狠狠松了一口气,又把赵广渊逗乐了,“你们母子俩倒是一模一样。”
面上一派云淡风轻,但心里却紧绷着弦。
“这宫里还是能不来就不来吧,来一次我紧张一次,总感觉处处是坑,提着心不敢松气,这进一次宫,回去得休养好几天,才能把掉的脑细胞补回来。”
父子二人听了都乐了。
今天的除夕宫宴宫里张灯结彩,热热闹闹,长至是第一次进宫,看什么都稀奇,认识的朋友好些也进了宫,小伙伴聚在一起开开心心,相比于大人,长至今天最开心。
连遭赵广渊和林照夏嫌弃的冷食也被他吃得开心。
“这孩子,倒是不挑食。”
“好养。”
好不好养的,他还能养不起儿子?瞪了林照夏一眼。林照夏朝他挑了挑眉,赵广渊好笑地喂她吃了一筷子冷食。
夫妻二人的互动看在好多人眼里,很是羡慕。
“越王是真的喜欢越王妃的吧,不然也不会为了她抗旨。”
孙大夫人恨恨瞪了身边的庶女一眼,要不是老爷吩咐,她才不会带这些庶子女进宫。又一脸担心地看了一旁的女儿一眼,生怕她又作妖。
本来她不打算进宫,也不打算让妙人进宫,哪想倒是妙人劝她,说不进宫反而会让人说三道四。
孙妙人把目光从越王那边收回,心里有淡淡的遗憾,却朝孙大夫人笑了笑,“母亲,女儿八月就出嫁了。”
孙大夫人见女儿能放下,欢喜地拍了拍她的手掌,“好好,到时母亲给你备上厚厚的嫁妆,一定不让你在夫家受气。”
除夕宫宴很快就结束了,没真的让众人在宫里陪皇上和众位娘娘们守岁,毕竟明天各大臣还是要上朝的。
回到越王府的一家三口,与下人们一起燃了炮竹,守了岁,也洗洗睡了。
没睡一两个时辰,赵广渊又起了。林照夏跟着拥被坐起,迷迷糊糊。
“你继续睡,有下人伺候。”赵广渊不舍她操劳。林照夏便迷迷瞪瞪地看他穿好朝服,装扮好,又出了门去,这才倒回床上继续睡。
至正二十五年正旦,又是一年一度的大朝会。
每逢岁首,在京百官要着礼服吉服进宫朝贺,外地官员要进表拜贺,诸国使臣也会上书并进奉贡物。
天微亮,由礼官引着文武百官依序进入奏天殿,分东西两边依品阶站好。又有纠仪御使专门监督打磕睡,交头接耳的官员。大家禀声敛气,皆不敢乱动。
直等到鼓乐齐鸣,至正帝乘龙舆进殿升座,百官叩首拜贺,山呼万岁,帝赐酒,君臣同贺新岁伊始。
“娘,新年快乐!”新年第一天,长至也没贪睡,早早到娘的屋里拜新年。
林照夏笑眯眯地看着又长大一岁的儿子,恭恭敬敬地给自己拜年,心里升起一股骄傲,她的儿,已长成小大人了。
待他起来,拉他打量了一番,越看越满意,给了压岁红包,“希望我儿子新的一年,健健康康,事事遂意。”
“娘也健康遂意!”
母子二人开开心心吃过早餐,一起到议事厅接受下人们的拜贺,又给了新春贺钱。
“今天也不兴窜门,你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要不,咱们去会仙楼看看?”
“嗯嗯!”长至高兴地附和,今天会仙楼会上新的节目,长至想过去看看。
“娘,你说会仙楼今天会不会没有生意啊?”
长至没在京城过年过,但天寿镇和昌平那边,听外祖和舅舅们说,过年好多铺子都是关门不营业的,大家都在家过年呢。但娘说京城的铺子还是照常营业。
照常营业是照常营业,但会不会没有人光顾呢。
长至很担心。
母子俩都以为会仙楼生意不会太好,结果到了一看,会仙楼里竟坐了个满满登登!
这?大家都不在家过年了?
这还没到午饭时间吧?
今天会仙楼不做早茶生意,初五之前都只做中餐和晚餐两顿正餐。结果,林照夏还趁午餐生意没开始,想来看看节目的准备情况,会仙楼里就坐满了人?
蒋离匆匆跑了过来,“见过王妃,见过小公子。”
“掌柜大叔新年好。”
“小公子也新年好。”蒋离对着长至笑容灿烂。
林照夏问了一番情况,“看来今天会仙楼上新菜,上新节目的事,大伙都知道了。”
“是,年前咱们就对食客们宣传了,也派人在京城各处做了宣传,今天才开门,客人就涌进来了。现在上座率已有七八成。”
蒋离相信,等午餐时间一到,定又会是满座率。
“掌柜大叔,大家都不在家过年的吗,其他酒楼也这么多人吗?”
蒋离笑着解惑:“咱们京城大大小小的铺子过年几乎都不歇业,年里生意好做着呢,尤其是酒楼饭馆酒肆茶坊戏园子花楼,过年期间最是热闹,亲朋好友走动,应酬交际,人情往来,就过年这半个月,各铺子账上的流水比平时两三个月还多。”
三人正说话期间,楼下又进来不少客人。
待一楼舞台上鼓乐一响,会仙楼忽然就安静了下来。不止一楼的客人往舞台上看去,就连各楼层雅间的客人也都出了雅间倚栏看向一楼的舞台。
喜庆的鼓乐一开场,舞女们翩翩起舞,喜庆欢快的歌舞让客人们看得目不转睛。
只是歌舞好些人都看腻了,大伙是听说会仙楼小舞台有惊喜节目才早早来占位置的,就这?
“听说宫里借了越王府好些伎人,莫不是扣着没还回来?”
有参加昨晚宫宴的知情人,连连点头,“昨晚我在宫里还看到变脸的,是真的精彩,皇上都扔了好几次赏钱。各宫娘娘也跟着扔,那台上白花花金灿灿一片。”
“昨晚还在宫里,那这一大早的,定是还留在宫里给皇上和娘娘们庆新春呢。”
可惜了。“那我们改日再来?”
“别啊,听说会仙楼今天也上了新菜,咱们先试试,若好吃,回去再领了家人来吃。”
“那也行。”大伙便都翻起菜单点起菜来。
这菜单一翻,果然又上新了,菜牌上的菜式又是没听过的,还都透着喜庆,这什么鸿运高照,锦上添花,步步高升,招财进宝,多福多寿,天赐良缘,子孙满堂,全家福……
不来上一个,生怕这些好事都轮不上自己。
点好单,菜也上得快。不比之前一看菜名一看菜牌就知道是什么菜,这花里胡哨的菜带着一个开盲盒的期待感,也不知道好不好吃。
好在菜上了之后,没让客人失望,反而有大大的惊喜,客人吃得满意极了。
正吃着,楼下好戏就开场了。
“哇!”声一片,把楼上雅间正吃得喷香的客人,全炸了出来。
只见两对年轻的舞伎,从舞台四个方向一跃而下,单手抓着飞天飘带,在空中旋转飞舞,舞衣随着舞伎的动作,轻轻飘荡飞舞,飘逸又酒脱,太美了!就像飞天的仙女。
大伙哪里看过这样的歌舞,一时间都看呆了。
两个女舞伎两个男舞伎又各自做着各种舞蹈动作,旋转翻跟斗换位空中接人等惊险动作一出,客人哇声更是不断。
一边哇哇叫唤,一边提心吊胆,生怕他们从空中掉下来。
惊险又刺激!
看得客人眼睛都忘了眨。饭菜都不香了。
偶尔顺着绳子往上看,个个仰着脑袋,替舞伎们担心绳子绑得不结实。
鼓点越密,旋转翻转空中抛接动作就越快,一个女舞伎松开手中的飘带迅速下落……
“哇!”众人一颗心被揪起。
结果那舞伎用脚轻轻勾住飘带,下坠的动作便停了。
呼。众人狠狠松了一口气。而另一边的男舞伎又荡了过来,同样用脚勾住绳索,双臂张开,做出接应动作,这是?
结果就见一名女舞伎荡了一下飘带,朝他飞扑了过来……
“哇!”要掉下去了!
结果女舞伎被牢牢接住,一男一女在空中旋转飞舞,飘飘欲仙,配上舞台上的乐曲,二人像是要往九层天飞升而去。
众人一颗心跟着一晃一荡,看得好不入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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