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是司农司最为忙碌的一年,特别是秋冬天。司农司从上官到杂役,无一例外,有些人甚至连续半个月没回过家。
但是付出后的结果也是喜人的。
大棚蔬菜宫里吃得好,皇上多次夸赞。
虽然其他同僚都看不起他们,说他们是地里刨食的,不屑与他们为伍,他们之前自己也抬不起头,像杜知书这种,好不容易从乡里走出来,通过科举入仕,可这派了官,还是跟田地打交道。
别人问,家里老父母也只说他在京城当京官,没好意思说在司农司当差。
可现在杜知书不这样认为了。
因为越王说“国以民为本,民以衣食为本,衣食以农桑为本”,说他们与六部一样重要,甚至重要过六部,民以农桑为本,无农桑连饱腹都不能,何谈其他。
杜知书听了热泪盈眶,司农司上下也都热泪盈眶。他们骄傲,他们是司农司的人!
现在杜知书捧着账本,又一次为自己,为他们司农司感到骄傲。这上面不是数字,是他们的劳动成果,是他们为己为民的一颗热辣滚烫的心。
越王说了,明年把这些新菜种,推广至全大齐,丰富全大齐百姓的餐桌。只要百姓吃到他们推广种出来的菜,都会记着他们司农司试种成功的功劳!
杜知书吸了一下鼻子,平复了一番心情,才把账本跟众人念了一遍,种了几种菜蔬,种植期多长,各收成如何,宫里送了多少,余下多少,卖银多少,成本多少……
“王爷说把这些分做两半,一半以俸比例来分,一半则按贡献度来分。”
杜知书说完,众人对视一眼,心情激动。尤其是几个杂役那兴奋的表情已经明晃晃写在脸上。
他们是不入流的杂役,平时活干的最多,俸却领得最少,本来以为今天分红,他们也会跟以前一样,捞不到什么好处,没想到越王却说一半分红按贡献度来分。
论贡献度,论辛苦,谁辛苦过他们啊!
激动地搓起手来。
赵广渊扫了一圈,目光从几个杂役身上撇过。几个杂役几乎就住在皇庄了,他们若拿得最少,会打击他们以后的积极性。又看了姚勇毅一眼,见他没有异议,心中满意。
姚勇毅是个识趣之人,聪明、识时务,与他配合度也高。但凡换一个人,赵广渊觉得他在司农司都不一定有这么顺利。
念完账本,杜知书又在越王和姚大人的示意下,打开一旁的箱子……
箱子才一打开,白花花的一片银光,瞬时就闪瞎人眼。里面满满当当,都是五两一颗的银锭子。旁边还有一箱子的一两一个的小元宝。
看着就让人恨不得抱着它们啃一口。饶是心性再坚韧之人,目光也透着欣喜。
谁又能对着银子,整整一箱的银子,不动声色呢,又不是神。
“盘径,三十五两,石幌三十三两……”
盘径石幌听着少卿大人念着他们的名字,激动地上前去领银子。
五两一个的银锭子,怀里揣了好几个,沉甸甸的,两人激动地捧着,“谢谢越王,谢谢姚大人,谢谢杜大人!”
声音都发着颤。对于一月二两俸的他们来说,三十几两银子几乎相当于他们两年的俸,如何不让人激动!
而且这还是他们辛苦付出努力得到的银子,堂堂正正得到的外财。
满满的成就感。
几个杂役领完,再听着彭宋两位九品主事,其他大人领的比他们多,他们也不妒忌了,他们虽然出力最多,但没有大人们出谋划策,悉心指导,他们也干不成事,也得不到这么多银子。
等最后姚大人也领完分红后,司农司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人人咧着大牙笑得开心。来的最晚的唐望之也领到二十两。
唐望之摩挲着几枚银锭,偷着乐,这可是他在书院四个月的月钱!
感受着他们的开心,赵广渊也跟着开心。
“今年我们准备的时间晚了,且试种了一部分不熟悉的菜种,又送了大部分进宫,故而分红不多,另外我还留了一千两未做分红……”
他们还有一千两银子没分?!
越王截了一千两?
“王爷是有什么特殊安排吗?”姚大人和杜大人想必是知情的,与越王去过皇陵办差的彭主事便问了大家想问的。
赵广渊点头,“是。本王有安排。咱们司农司劝课农桑,不仅要研究粮食高产之法,为民谋利,使民温饱,以定国本,还要多发现多培养多试种各色可食用作物。皇庄咱们使用起来处处受制于人,本王便截此次之利,在京郊买了一处五十亩的小庄子,明年春始,咱们在自己的农庄上做实验,秋冬天在农庄上种菜,得的利也将是咱们自己的。”
司农司没什么油水可捞,连姚大人日子都过得紧紧巴巴,荷包不鼓,各衙门同僚还看不起他们,赵广渊便想为他们谋些福利。
所谓钱壮人胆,荷包鼓了,事事都会变顺遂的。
众人又惊又喜,他们有自己的庄子了?明年他们在自己的庄子上种菜,卖得的利都是他们自己的?
“不仅如此,以后我们培育出了新鲜物种,别人还会来找咱们求购种子。”
达官富户向他们求购种子?
哪个达官富户没有庄子田产?他们若真的培育出了高产作物,未出世的可食用作物,定是有不少人来求购的!
众人想像着平时看不起他们的人跑来向他们求购种子,那画面……
不由得挺了挺胸膛,直了直腰背。
他们有自己的庄子了!他们不用受制于人,他们可以心无旁骛地作各种试验,不用看别人指手画脚,说三道四!
想想就爽。
“我们都听王爷的!”“对,王爷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做!”众人对赵广渊越发尊崇。
司农司下衙后,杜知书抱着几锭银子回到家中。
见自家小院里,婆子和丫环忙碌的身影,心情越发地好。在这之前,他们家也不过一个丫环一个婆子一个小厮罢了,很多家事妻子都要亲自动手。
可现在他们又请了几个下人,不仅妻子不用做家事了,一对儿女也有人照顾了。
“爹!”两个孩子见爹回来,跑过来一左一右地抱他大腿。
“哎。在家乖不乖?听不听你娘的话?”杜知书把装银子的包袱递给妻子,与两个孩子亲香起来。
等说完话,见他们在屋里呆不住,才让丫环带他们出去了。见妻子都没打开包袱看一眼,调侃道:“你现在连银子都不放在眼里了?”
周氏白他一眼,“不就是四十二两银子嘛,我前两日就听你说过了。”有什么好奇的。
杜知书坐到她身边,“不就是四十二两银子?娘子,你现在口气大了很嘛,为夫还以为娘子你身缠万贯,都瞧不上为夫拿回来的银子了。”
周氏朝他得意地挑眉,“要跟我分到的银子比起来,你的这些是有些不够看。”
想起周氏拿回来的二百多两银子,“那为夫比不了。”
谁能想到他娘子才跟着王妃这么短时间,就赚到了多他数倍的银子。
“我这还是时间短,明年你再看看。”
“是是。”杜知书起身朝她拱手,作了个揖,“那以后为夫就要靠娘子养着了。还望娘子以后多多关照!”
“去。”周氏笑着推他。
银子谁不爱啊,打开包袱,摸着丈夫带回来的几锭银子,笑容灿烂。谁能想到去年他们还在为银子发愁呢。
给上官要送礼,给两家父母和亲眷送礼,还要各处走人情往来,杜知书每年六十两的俸,加各色贴补,合不起也不到一百两。去年夫妻俩还为银钱发愁,今年他们一下子就宽裕了。
“明年我俩都努努力,争取买一处自己的房子!”“嗯!”
隔天,腊月二十,大齐各处衙门开始封印。到正月二十开印,大齐的年假足足有一个月。
当然封印并不代表衙门就没人了,就不工作了,年里还是有人轮值的。像京中各衙门,外省市送来的文书照收无误,只不过都是只收不拆。
但遇上重要的军务和政务,还是随时陈奏的。
“大齐这年假还挺长。”给林照夏羡慕坏了。想到她那边,除夕还要工作,眼泪留下来。
赵广渊想到她那边连女人都要出来工作,和男人一样挣钱养家,想到她之前的辛苦,有些心疼。想着以后多疼她一些。
“也是因为大齐交通不便,冬天大雪封路,更不好走,外省州县的官员还要回家探亲,若假给得短了,连路上时间都不够。”
“也是。你们司农司那个杜知书,沿州来的那个,我听周氏说,他们夫妻好多年没回过家乡了。”
“他们今年会回去。”
沿州离京城不算太远,一个月时间尽够他们来回了,之前不回去,主要是因为抛费太大,一家人都靠着杜知书的俸过活,一年下来,不借银子不欠债都是好的了。
林照夏感慨了一番京城居大不易,北上广无数人奋斗多年,也买不起一套房子,一到过年就怕,一年攒的钱一到过年就没了。都一样。
“今年你们司农司应该好过些了。”
“岂止他们好过,我这越王都好过不少,外头都传本王凭着一个会仙楼,终于脱掉穷帽子,相信过不了多久,典当行那边借来的银子就能还回去了。都替本王庆幸呢。”
林照夏便笑了起来。
“连我去参加各种宴席,贵夫人们也都往我身上打量,生怕越王太穷,委屈了我这民间来的王妃。我每回参加皇室的聚会,大长公主们都恨不得送我首饰,生怕我这寒酸气给皇室丢人。”
赵广渊也笑了笑,“几个皇姑姑都不是刻薄之人,小时候待我和皇兄都很不错……”
说到已逝的先太子,夫妻二人默了默。
见他脸色阴沉,林照夏抱了抱他,只说,“几个皇姑姑都说咱们送的海鲜家里人都爱吃,还说以后让越州那边多送一些。送了我不少回礼呢。”
赵广渊点头,“收着吧。”
林照夏应了一声,说起年礼,又想起一事,“藏书馆那边好多人送年礼来,我本来说不收的,可他们把年礼放门口就走。”
没想到古人这么质朴,只施以一些薄恩,就惦记着回报。
因为会仙楼的开张,请藏书馆那边的一些寒门学子,画菜单、画文创、画连环画,画小儿启蒙故事,又收他们的字画,让那些学子都得了不少银钱。都有底气多留在京城一些日子,以做学问了。
听外人传越王穷,又是帮着宣传,又是带着有限的银子上会仙楼消费,这到了年下,又往越王府送礼。让林照夏颇为感慨。
赵广渊想了想,“我会交待下去让人记下送礼者的名单,明年给他们引荐一些大儒,指点一下他们的学问。”
衙门封印后,朝会也停了。赵广渊有更多时间陪妻儿了。还回现代那边送了一番年礼。
林父去世后,林妈又再嫁,余杭的家里,林照夏也回得少了。过年也没再留宿过。与林妈和林嫣然一年也见不上一两回。但人情往来,林照夏却没忘记。
林妈再嫁后,林照夏与她的牵绊少了。
“今年除夕回来一起吃个饭吧。”林妈在视频里说道。旁边赵利也伸着头在一旁点头附和,对着赵广渊盛情相邀。
想起今年宫里有除夕宫宴,五品以上官员及家眷要进宫参加宫宴,林照夏便拒绝了,“除夕有安排了,走不开。年里如果有时间我们再去余杭看你们。”
林妈面色不虞,“怎么一个两个都这样,嫣然说过年不回来,剧组不停工,你也不回来。”抱怨了几句。
“除夕我们真的走不开。我给您寄了些东西,您别不舍得吃用,有事就跟我们联系。”
“行了知道了,挂了吧。”
视频断了,林照夏看着手机屏幕,想着和林妈变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心里升起一股惆怅。她对赵利还是喜欢不起来,连带着对林妈也变得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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