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后沈氏住在凤藻宫,那里曾经是赵广渊生母先皇后吕氏的宫殿。如今他一路走来,看到熟悉又陌生的殿宇,心中感伤,但面上又未露分毫。
太子和秦王暗中观察,一个心中满意,一个悄悄提了心。
秦王还记得赵广渊做为嫡皇子,在他们诸兄弟面前如何的神气。且他从小得先帝喜欢,连教导诸皇子皇孙读书的太傅都连连夸赞赵广渊如何如何聪慧。
赵广渊方才在御书房的表现,不像是一个肯放下旧日仇怨的人。
那他现在表现出来的淡然,恐怕也只是压得深,不肯表露罢了。绝不是风烟过去,随岁月烟消云散的样子。
但即便赵广渊心有谋算又怎样,秦王也只认为赵广渊不过是想为旧人翻案罢了,别的却并不肯深想。他一个刚免罪回京的落魄王爷,还敢肖想别的不成。
赵广渊也没那个资本。
越王府库中只怕穷得连下人的月钱都发不出来,还能干别的?
秦王想明白后,放下心来。只一路诉着兄弟之情,多次谈起旧日兄弟们在宫中玩耍的时光。
几人到了凤藻宫门口,秦王楚王没有跟进去,而是转道去德妃宫中了。晋王想陪着越王进去,但想着皇后又不喜欢他,也不想去热脸贴冷屁股,便说想去看看自己母妃,只约好一会宫门口相见便走了。
只太子陪着赵广渊进殿。
“见过皇后娘娘。”
“快快免礼,平身,赐座。”沈皇后让心腹宫女去扶。抬眼打量赵广渊。
她在宫里不觉时光流转,可她却从赵广渊身上看到了岁月的痕迹。
“广渊在皇陵替本宫和皇上尽孝,辛苦了。这些年让本宫好生记挂。如今既已回到京城,那就好生过日子,一应所缺,尽可命人回禀于我。”
皇后说着和皇上一样的话,只不过话语中多了些温度。
“多谢皇后娘娘关怀。”
沈皇后见他识趣,微笑着点头。
看着眼前的越王,沈皇后想着这即便是元后嫡子又如何,当年元后母子仨人踩在她头上又如何,现在还不是死的死,贬的贬。
京中形势瞬息万变,更何况十年之久。就算越王想做点什么,他也凑不到人,没那些人脉,钱财人事皆无,跟拔了牙的老虎一样,已不足为惧。
倒是秦王楚王那俩兄弟,这些年蹦哒得欢。德妃在宫中也时常与她叫板,倒该叫太子防范着些。
越王虽是拔了牙的老虎,但他身份摆在那里,恐是有些旧人愿意投诚于他,倒是可为太子一用。沈皇后想着,脸上越发热情了些。
“太子先前来看本宫,时常要说起在皇陵的你,常惦记着你。之前两地来往不便,太子也不便出京,如今你回来,那便好了,我和太子日常也能多照顾着些。需记得寻常要多走动,太子政务繁忙,还需你多帮衬。本宫记得你年少时,先帝和太傅常挂在嘴边夸的。”
“娘娘过誉了。娘娘和太子关心,渊不敢忘。太子若有需要,渊万死不辞,无有不应的。”
皇后满意地点头。问了他几句,又让人赐下布匹金银等物,这才让他出了宫。
太子送他到宫门口,“七弟想必是要在宫中四处转转的,那便自去吧。孤还要与娘娘说几句话。”
赵广渊拱手,“太子请便。”便转身离去。
转身的刹那,赵广渊脸上连浅浅的笑意都没了。
凤藻宫,那是他母后住了十多年的地方,那里每一处都留着他和皇兄的记忆……他和皇兄在凤藻宫里打闹玩耍,母后就站在殿前的台阶上,浅笑盈盈地看着他们,不时叮嘱他们兄弟几句。
旧日时光何等温馨。
母后喜欢素雅的颜色,凤藻宫里一应装饰朴素无华,又不失温暖,是他梦里回了无数次的地方。可今天看来,半点旧日的痕迹都找不到了,一应装饰摆设奢华又张扬,连果盘杯盏都镶珠嵌玉。
除了凤藻宫的牌匾未换,里面找不到一丝一毫旧日的痕迹。
赵广渊心中生疼,掐着指腹,丝丝痛意袭来。
他方觉醒,原来旧日熟悉的人早已不在了。沈皇后把她母后存在过的痕迹抹得太干净。宫里新进的宫女太监怕是都以为沈皇后才是皇上的元妻。
赵广渊嘴角讥讽。
沈皇后当年家世才情样貌,样样不如他母后,惯会使一些小手段,他母后都懒得去计较。
那会母后在宫中,宫里一个皇子皇女都不曾少过。皇上如今十七子,九位公主,有十六子,七位公主是他母后在宫中时所出。
沈皇后成了继后之后,宫里多年未曾听见婴儿啼哭。这十年来,不过有了一个皇十六子,八公主和九公主罢了。
八公主九公主一个八岁,一个五岁。而十六弟如今不过四岁。要不是十六弟的母妃护得紧,他也没机会出世。但即便如此,十六弟的母妃也没活过生产次日。
“小殿下,小殿下,你慢点跑!奴婢都追不上了!”
听见声音,赵广渊脚步停下,望向动静处。
就见一小团子举着一风车兴冲冲地跑来,一边扭头去看一边往前飞跑,笑声脚步声响在一处,让人不由得会心一笑。
“慢些跑。”赵广渊俯身接住冲向自己的孩子,想着当年自己见到长至也是这般大,不禁软了声。
赵广济一阵飞跑也没注意拐角处有人,一下子冲到他七哥身上,直到被扶住,才嘎地停下,仰着小脑袋去看他,眨着一双扑闪扑闪的大眼睛,“你是谁?”
奶声奶气的。赵广渊想起儿子,心头一软,在他面前蹲了下来。
“你猜猜我是谁。”
是谁?赵广济歪了歪脑袋。能进宫来的一定是各位娘娘的娘家人,来看娘娘们的。他是来看哪一个娘娘的?这人长得真好看,广济在宫里从来没见过。
“你是谁呀。你认识我吗?”这人看着好亲切,怕广济摔倒还扶住了广济,广济喜欢他。
赵广渊微笑着看他,这最小的皇弟自己从来没见过,今年也不过四岁。自己走后他才出生,他没见过自己,怕是连听都没听过自己。
“你是谁?快放开我们小殿下!”跟着赵广济的宫女出现,急忙出声。
而另一队被宫女太监簇拥的人也正朝这边走来,“赵广渊?越王?”
赵广渊目光望向声音处,脸上的笑落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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