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周六是个雨天。暴雨劈里啪啦地砸进黑湖,狂风卷着折断的树枝和草叶,抽打在城堡的石砖上。好几只倒霉的猫头鹰都晕头转向地撞上了窗户,骨折了,被捡到它们的学生送到了庞弗雷夫人手上。
长鳍金枪鱼俱乐部也因为天气取消了黑湖边的人鱼语练习活动,学生们只能坐在城堡大厅里打磨着羊角和牛骨――来自慷慨大方的小精灵的厨房――准备作为礼物送给人鱼。
“早上好,安东尼教授。没有料到会在这个时候在图书馆见到你。”弗利维教授愉快地说,仰着头看安东尼怀里的书名,“《时间奥秘》和……哦,蜂蜜公爵的商品清单?”
安东尼笑着点点头:“是的,弗利维教授。我本来打算去一趟蜂蜜公爵,不过我忘了考虑天气。”
昨天半夜,在安东尼最不想搭理宠物的时候――即,他正平静地安息在被子之下时――猫友善地跳进了其中某个忘记关上的箱子。在一连串诡异的抓挠和摩擦声后,今天早上安东尼在枕头边上找到了一团黏糊糊的、裹满粉色碎末和糖浆的骷髅猫咪,以及一箱大概是椰子冰糕的尸体的东西。
将那个椰子冰糕的棺材清理掉后,他决定将剩下的两个箱子当作房间里的装饰性家具。这时,他终于欣慰地发现自己可以去买一些新奇的零食了。
“是的,是的,今天的天气糟糕透了!”弗利维教授赞同道,“真高兴没有魁地奇比赛!我本来也打算去三把扫帚喝上一小杯,和朋友聊聊天。但是雨下得这么大,我想我们最好还是舒舒服服地坐在椅子里,读几本有意思的书吧。”他将两三本厚得离谱的书从架子上漂浮下来,又机敏地瞟了一眼安东尼怀中的书,“你最近对时间魔法感兴趣吗,安东尼教授?”
“不是,不完全是。”安东尼说,“严格来说,我只是好奇时间转换器究竟是怎么回事。你知道下学期会有学生用时间转换器吗?”
弗利维教授愉快地说:“我知道每个学期都会有学生用时间转换器。不过我明白你的意思,安东尼教授,你第一次碰到用时间转换器的学生吧?”
他挑着魔杖,让书浮在自己身边,和安东尼一起朝门外走去。
“没错,下学期的赫敏格兰杰。”安东尼说,“如果我还教三年级,她就会是我的学生。她同时选了麻瓜研究、占卜和算术占卜。真难以想象。”
“格兰杰小姐对学习很有热情。”弗利维教授称赞道,“而且她是个很有天赋的女巫。”他忽然倒退了几步,弯下身打量着身侧书架最下面一排的书,从里面又抽出来两本,各自扫了眼目录,挑剔地将其中一本塞回书架,然后才转身跟上等他的安东尼。
“我的意思是,时间转换器仍然听起来很难以想象。”安东尼解释道,“我一直知道它存在,米勒娃告诉过我。我也知道最好不要试图用逻辑去理解它,但是我的麻瓜部分,也就是我的绝大部分,都在顽固地大叫着这不应该是真的。”他朝站在门口的平斯夫人微笑着展示书名,“就借这一本书,平斯夫人。”
平斯夫人看了眼,点点头。
“这四本,伊尔玛。”弗利维教授说,“我喜欢你的帽子,它的尖顶很漂亮。是摩金夫人的手艺吗?”
“是脱凡成衣店。”平斯夫人板着脸说,“谢谢你的称赞,菲利乌斯,但是你还是应该在两天前把《魔咒起源与流变》和《意大利巫师风俗考》还回来。顺便一说,《咒与反咒》《没有魔咒的魔咒》和《一千零一种念错魔咒的下场》三天后到期,《精细魔咒的发明与应用》还有四天也到期了。”
弗利维教授笑眯眯地说:“好的,伊尔玛。我一回去就让古比给你送过来。”
平斯夫人不信任地打量了他好几眼,才在弗利维教授再三保证下,勉强同意让他先把这四本书借走。
“我觉得伊尔玛不太喜欢我。”弗利维教授说,“可能是因为之前我把书拿给阿不思看,导致好几本书现在都被他收在校长室了……不过那些书本来也不太适合放在图书馆里……我们说到哪儿来着?哦,对了,时间转换器。你觉得它有什么不合理的地方?”
“很多地方。”安东尼说,“即使我们不去考虑各种科学实验,只是从最简单的日常生活来说,假设我在课堂上进行了一次当堂测试,讲解了题目,将试卷留给了学生。格兰杰小姐把试卷塞进书包里,然后回到了一小时前,去参加了占卜课……这时,她的包里会不会有一张来自未来的试卷?她的头脑里是不是有一段来自未来的记忆?”
“我想是的。”弗利维教授尖声说,“而且,这没有什么不合理的地方,安东尼教授。”
“可是这完全打乱了过去和未来的定义,弗利维教授。”安东尼说,“对于坐在占卜教室的格兰杰小姐来说,麻瓜研究的测试是过去,但对刚刚走进教室的她以及她的同学来说,那都本该是还没有发生的未来。这不是――仅仅理论而言――很方便作弊吗?时间转换器的持有者岂不是可以在任何考试中获得满分?他们只用看看来自未来的自己的留言就可以了。”
“事实上,从理论而言,时间转换器并不适合作弊。”弗利维教授说,“数不清的魔法实验已经证明了,时间转换器确实是个危险的东西,而且它确实可以导致过去和未来的界限被微小地模糊一下……”
安东尼手动为弗利维教授口中“微小地模糊一下”打了个引号。他一直觉得时间魔法这种古怪的东西能把所有东西都变得一团糟,而且会让事情很容易滑向宿命论中。
弗利维教授继续说:“……但是它无法对任何未来造成巨大的改变。它的危险主要是针对使用者的。使用者必须经过一系列证明和检测,而且要非常小心,不能在任何时间看到另一个自己,也不能尝试改变已经发生过的事情,否则这个人就会消失在魔法里。在能拿到时间转换器的学生里,没有人会冒着这样的风险作弊的。”
安东尼深深叹了口气。雨点梆梆砸在走廊的窗户上,水从窗缝中灌进来,滴滴答答地流到地上,漫开了一大片。
“怎么了?”
“更糟了。”安东尼说,“听起来完全就是宿命论……而且是非常强硬的宿命论。”
弗利维教授不解地说:“可是,命运本来就是存在的啊。占卜学之所以会存在,就是因为有命运,还有马人的星象占卜……”
安东尼摇了摇头:“不,弗利维教授,事情是这样的:每时每刻,人们都可以回到过去,也可以有未来的人回到现在――未来的人的存在,就代表了某个确定的未来,精确到每分每秒,不会有任何变化……这和‘我看到厄运在逼近你’可是完全不同的。”
几个学生从他们身边经过,听到了安东尼模仿特里劳妮教授时做作的飘渺语气,好奇地朝他们瞥着。
安东尼故意转过头,和其中一个人对上了视线,对方顿时拘谨地朝他和弗利维教授打了招呼,和同伴一起有些慌张地快步走远了,就好像厄运正在逼近他们。
弗利维教授等到学生们全都消失在楼梯口,才笑道:“我明白了。不,安东尼教授,尽管确实有一部分学者会赞同你的描述,不过魔法学界主流观点依旧认为未来不是完全确定的。阿不思就明确地提出过,是人们的选择决定了事情的发展――也就是未来的样貌。”
“可是时间转换器……”
“事实上,这就是为什么时间转换器的使用条件如此苛刻。除了几个负责研究的缄默人,只有很少的学生能得到使用时间转换器的授权,而他们能用它做的事情也受到了各种限制。”弗利维教授说,让几本书在空气中一蹦一跳地跟随着他走上楼梯,“我有个朋友――有一些内部消息,不过仅限于学术讨论――他提到过,这就是为了避免时间被过度锁定。”
“嗯……有道理。”
弗利维教授进一步解释道:“只要没有从未来回来的人,未来就不是确定的。课堂的时间是很规律的,而且几个同时出现在不同教室中上课的学生对其他人的未来影响也非常小。此外,学生还必须签署一大堆保证协议,并且要发誓不把自己持有时间转换器的事情告诉其他人。”
安东尼困惑地问:“既然这么麻烦,为什么不干脆停止让学生使用时间转换器?听起来,除了用于做高深的魔法研究,它最大的用途就是产出一些具有疯狂课表和多重证书的学生,附带非常危险的副作用。”
“说得没错,安东尼教授。不过有时候,只需要一个好理由就可以说服人们做一些看起来不合理的事情。”
安东尼问:“而那个好理由是?”
弗利维教授严肃地答道:“魔法部希望看到神秘事务司做出来的东西有点用。时间转换器的研究花了一大笔钱呢。”
“一个强有力的理由。”安东尼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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