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康原是住在七桥瓮附近的农户,据说祖上与赵宋皇亲有关。
赵康虽然经常拿这个出来显摆,自己心里却是不信的——若他家祖上真是赵宋皇亲或宗室,咋轮到他这儿,往上不知多少辈都在泥巴田里讨饭吃的呢?
说起来,虽然家住南京城外,但他家之前的日子过得可真不怎么样。
家里田产原来有多少他不清楚,但传到他爹这儿,便只剩三亩中等水田和不足一亩的菜地。
到底是南京城边,父母硬是靠着这点田地,把他们三兄弟和一个妹妹拉扯成人。
在他们长大的这些年中,官府税赋一年重似一年,尤其是在三饷相继开征之后,家里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好他们几个都长大到能替家里干活,于是母亲就到城里给大户人家帮工,贴补家用。
这样的日子虽然能勉强过下去,但他们兄弟三个想要成家却千难万难。几年前是用小妹换亲,才给年近三十的大哥成了亲。
至于他和三弟,都二十好几了,却只能单着。
大哥成亲后按例是要分出去住的,但家里却不敢——家中就剩这点田地了,若是再分家,两家怕是都活不下。
后来老爹就找他和三弟谈话,让两人自己出去闯荡——当兵也好、到南京城里混街面也好,就算是去当贼匪都没问题,总之找个路子活下去。
就在赵康准备按老爹说的干时,南京变天了。
先是左大帅带着几十万大兵来了。
他和三弟当时想去当左大帅的兵,却因没银子报名,没能当上。
也幸亏没当上。
因为一个多月后左大帅就败了,崋军占了南京。
然后日子就迅速变好了。
最开始,赵康是想投崋军的。
然而,投崋军虽然不需要交银子,却需要通过考核——报名的人太多了,太卷,他和三弟都没能通过考核。
恰好当时崋军雇人修路、修桥、挖沟渠,虽然每月工钱不过一两钱银子,却包吃包住。他跟家里一合计,觉得好歹是条出路,便跟三弟一起去给崋军干活儿。
干了一个月,他俩就因为干活好,被选入了崋军的工兵部队,算是当上了崋军,就连月薪都涨到了一两银子。
月薪翻几倍不说,伙食也更好了。
之前当顾工虽然也包吃包住,但也就是每天两稀一干,午饭菜汤中有些油星而已。
可当了工兵后,不仅每顿菜中都能见到油星,甚至每隔七天就能吃到一顿肉——不拘猪肉、鱼肉、马肉,反正有肉。
他和三弟的身子也因此壮实起来。
最令赵康意外的是,工兵营中还有军政员教他们识字算术,给他们讲故事,教他们明白一些道理。
这样的日子,赵康以前是做梦都不敢想的,因此他和三地在工兵营中一直勤勤恳恳做事,不敢有丝毫懈怠。
今年初秋时,他们接到一个奇怪的任务,说是帮科学院等人修铁路。
当时的赵康已经认识不少字了,甚至能读一些简单的书本,可还是想不明白什么叫做“铁路”。
总不能是把铁打成砖去铺路吧?
若真是那样,也该让铁匠来,而不是让他们帮忙啊?
后来,科学院来了几个读书人,据说是什么研究生,地位跟过去的举人差不多。
来干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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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他们修路!
赵康刚听到这消息时,差点没忍住当场笑出来——读书人教他们修路?难道用之乎者也去修吗?又或者用笔墨去修?
不是他不敬读书人,而是觉得,那些习惯了一身长衫的老爷,大概连锄头、铁锹都不会拿,又哪里知道如何修路呢?
结果这些什么研究生还真就是教他们修路的,并且修的就是传闻中的铁路!
这铁路虽不是如他想的那般用铁打造成砖铺路,却也相差不大。
除了需要打好地基,还需用石子、枕木、铁轨!
总之这路修起来不知比以前的官道昂贵多少,甚至比砖石路都贵很多。
说实话,赵康真不知修这样昂贵的一条路有什么用,有那钱怕是能修十倍以上的官道了。
据说科学院的那些人是奉旨修路,赵康就更不理解了——大崋的这位皇帝名声极好,入主南京后确实让老百姓日子好过很多,听说还是神仙下凡,怎么竟想到修什么铁路呢?
这不像是故事里那些昏君才会干的事吗?
虽然心中疑惑,但这类话赵康是一个字都不敢说出来的。另外,不论是学习修铁路,还是后来真的修起铁路来,他都一如既往的认认真真、勤勤恳恳,没有丝毫懈怠。
说起来他跟这铁路也算有缘分。
铁路的一端就在七桥瓮附近,离他家不远,仅一里路而已。
他们从初秋干到隆冬,上万人干了四个多月,终于是将这条长二十余里的铁路修成了。
之后,他跟一起干活的工兵们有幸瞧见科学院的人在这条铁路上的几次试验,终于算是明白这铁路修来做什么的,并为之大大的震撼。
随后,便是自豪,因为这条前所未有的路,是他参与其中修造出来的!
今日,工兵营给他们放了假,他跟弟弟便带着父母、大哥、嫂子等亲戚,来火车站附近,见证这大崋第一条铁路的正式通行!
···
“陛下来了!”
忽然一阵阵的欢呼声由远及近——显然,百姓得知刘升到来,都很高兴。
赵康等人原本隔着一条三丈多款的沟渠,眺望几十步外的铁路,此时也不禁向欢呼声的源头看去。
结果只看到一些旌旗,根本看不到别的,而且旌旗的位置离这边还有一两里地呢。
于是赵康和家人们继续看铁路——虽然这条铁路就在他们家附近,但在修建时,一直有崋军沿路巡逻,不准百姓靠近百步之内,所以赵康父母等人还是头次近距离观看铁路。
说近距离其实也不太对。
此时他们离铁路实际有好几十步远。
当面是一条三丈宽的沟渠,在过去就是一条几十步的马道,过了马道,才是地基隆起的铁路。
“老二,这铁路旁边的夯土路是干什么的?”大哥赵安好奇地问。
“给铁道巡逻队跑马的马道。”赵康笑着道,“你们该瞧见了,那铁路上的铁轨都是生铁铸造,比较值钱。即便官府严惩偷盗者,怕是也有人财迷心窍去偷,所会安排军队日夜巡逻,抓住了就重判。”
他爹赵有根听了也忍不住问:“这要是真有人他偷了那铁轨,官府会怎么判?”
赵康道:“城里已经张贴布告了,咱们这儿估计今天就会有宣政员来说这事。不过我们工兵营里倒是提前说了—据说凡偷盗铁轨的,不论偷盗几根,最低也要判个二十年苦役。造成严重事故的,直接斩首!”
赵老根、赵安等人听了,都吓得脸色发白。
回过神来,赵有根忍不住道:“刘皇帝对咱老百姓那么好,咋偷了块铁,就判那么重?”
赵康摇头,“这可不只是偷了块铁那么简单——一会儿等铁路开通,火车开过来,你们就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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