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运生夫人李氏道:“应该快到了吧,俺听说天目山距离县城也就八十多里路。”
少女用手绢擦了擦脸上的灰,愁眉苦脸道:“娘,今晚若还不到,俺一定要洗个澡,真的受不了了。”
“圆珠,”李氏板起脸来,“忘了临行前你爹交代的话了?”
说着,她压低了声音,“俺们是到贼窝里做人质,不是真的去山里游玩。
你还要洗澡——洗干净了万一被哪个贼人惦记上可咋办?”
钱圆珠微微撇嘴,不以为意道:“俺爹都给这伙儿贼人做事了,甚至把俺们送到贼窝里,已是妥妥的从贼。
真要是哪個贼人看上俺,又能入俺的眼,俺嫁给他就是了。”
说这话时,钱圆珠目光不由透过车门帘缝隙,向后面的义军队伍寻望,想要看到那个高大威武的身影,却没看着。
李氏却被钱圆珠说话的声音吓到,忙拽了她一下,叱责道:“你小声点儿!”
这时,一旁十岁的钱见贤出声道:“娘、姐,爹可是反复嘱咐了,让俺们以后别说贼人、贼兵,只说义军,你俩咋老改不了口?”
顿时,李氏与钱圆珠都沉默了。
两人明白,说到底,是她们打心里认为这支队伍是贼,她们将要进到贼窝里。
想到未来不知能否脱离贼窝,两人都心有戚戚。
李氏正待说些什么,便听见外面传来一阵阵欢呼声——
“前面就进山了!”
“都加把劲儿,争取太阳下山前到大水瓶寨!”
“到了山里就能歇息了,都走快点!”
“···”
听了一会儿,李氏才压低声音道:“以后俺们必须改口叫义军,不能再叫错了。”
钱圆珠也知道轻重,点头“嗯”了声。
···
刘升有意控制着队伍的行进时间,正好在太阳落山前,让队伍的尾巴也到达大水瓶寨附近。
因为人太多,能扎营的地方又不多,难民营延伸道寨城外好几里,都快靠近小李村了。
经过小李村时,刘升专门进去找李富昌说了会儿话。
李富昌听说刘升来了,亲自跑到大门外迎接。
“刘首领来了?屋里请。”
刘升笑着摇头,“不了,我跟李员外说会儿话就走。”
“那怎么能行?俺还准备杀只鸡款待刘首领呢。”
刘升摆手道:“李员外真不用客气,我忙得很,没时间在这儿吃饭。”
李富昌见好就收,问:“那刘首领来俺们村是为了什么事?”
李富昌心里是有些忐忑、害怕的,毕竟这次刘升从外面带了两三万人回山,还不知道要怎么安排。
万一要霸占了他们小李村呢?
刘升微笑着道:“经过上次官兵来剿一事,贵村便算是上了我们义军的船,想下也下不来了吧?”
提到这事,李富昌心里更苦。
上次官兵在小李村造孽过甚,最后又强征壮丁,害得许多村民都痛恨官府、官军。
如李长根等几家,甚至最后跟着义军一起杀了官兵。
再考虑到小李村离大水瓶寨、刘家寨的位置,李富昌觉得,小李村确实只有上贼船这一条路可走了。
他于是道:“上次若非义军相救,俺们村还不知要让官兵祸害成什么样子呢。”
听见这话,刘升却不禁叹了口气。
“说起来,那些官兵是因我们义军而来,却不想他们打仗没本事,祸害百姓倒在行。
早知如此,我便带着义军在山外将他们灭了,如此也小李村也不会遭殃。”
李富昌虽然不知刘升说这话有几分真心,可仍旧感动。
刘升都造反了,却一次没来骚扰小李村,甚至偶尔还会高价从小李村采买东西。
官兵来祸害了小李村,刘升却因为没能早些灭掉官兵而愧疚。
这让李富昌觉得,刘升所带领这支队伍,真当得上“义军”之名。
此时,他不禁双眼微红,道:“刘首领仁义,真是让人敬佩,俺服了。”
他刚说完,身后院门内就传来李荣光的声音。
“爹,你既然服了刘大哥,总该准我参加刘大哥的队伍了吧?
以俺的本事,要是上次官兵进山前就参加了义军,说不定已经立下不少功劳!”
刘升听了笑道:“哈哈哈,我可是一直等着荣光老弟过来呢。”
刘升如今手下确实缺人才,尤其是像李荣光这样有一定信任基础的人才。
李富昌本就决心上刘升的船,见刘升如此看重李荣光,他心里更高兴。
于是道:“俺何时不准你加入义军了?俺是怕你不懂事,早些进去了给刘首领添麻烦。
不过,经历了官军祸害俺们村的事,你确实成熟了不少,若还想加入义军,去就是了。
只是去了就要老实听刘首领的话,别再把自己当个少爷,任意胡为。”
李荣光大步走了出来,笑道:“爹尽管放心,俺进了义军,自然和在家里不一样。”
李富昌不再多说,而是道:“对了,刘首领还未说此番来到底为了什么事呢。”
“两件事。”刘升道,“其一,小李村既加入了义军,村民又因官兵来剿多有损伤,我华部便准备对受损村民进行一定补偿。
李员外可以把各家的受损情况调查下,记录在册,送到大水瓶寨红娘子那里。”
听到这番话,李富昌敏锐地抓住了重点,问:“华部?”
刘升神秘微笑,“华部便是我们这支义军的称呼——华夏之华,部族之部。”
“华部···”李富昌琢磨了下,也不知道理解多少,便赞道:“好名字!”
刘升则接着道:“第二件事,小李村位置颇为重要,我们准备在村南百步处,建立一座小型石堡,用来驻兵。”
李富昌道:“好说,那里的地正好是俺家的,才两三亩,义军尽管拿去用就是了。”
刘升笑道:“李员外放心,义军这堡楼占不了多少地。”
说完,刘升便跟李富昌告辞,准备带着李荣光去大水瓶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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