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家庄,以马氏宗族为主,其余家大姓也都跟马氏沾亲带故,如今有一百多户人家,五六百口人。
庄子建在一个坡地上,旁边就有个不小的堰塘,庄子东北面则是在谷地开垦出的大片田地。
原本是有不少水田的,可这两年全部改成旱地,多数种粟,少数种小麦。
虽然世道不好,可马文龙作为马氏族长,马家庄的最大地主,小日子原本过得还算可以。
只是前些日子听说山里好几家匪寨都被官兵给攻破了,让他有些不安——所谓“匪过如梳,兵过如篦”,相比官兵,他宁愿跟土匪打交道。
早饭后巡了庄,马文龙就在自家大宅练武场上教授三个儿子刀法。
他们马氏能在这山中延续壮大,靠得就是能打。如今眼见又到了乱世,他们这种土豪自然更加重视武力。
正练着呢,壮丁队长马文山就在管家的带领下急匆匆过来。
“族长,庄子外面来了一伙官军!”
“官军真来了?”马文龙拎着刀走下练武场,皱眉问:“来了多少人?”
“不少,看着有两三百呢!”
“两三百?”马文龙并没有被这个数字吓到。
他们马家庄虽然只操练了一百多个壮丁,可真要打起来,也是能拉出两三百青壮的。
况且有的地方官军战斗力稀松,还未必有壮丁能打。
“俺去会会他们!”
马文龙来到寨门楼上,往官军队伍一看,顿时心沉了下去。
只见这些官兵兵甲完备,队伍整齐,大热天站在那里,竟然纹丝不动!
最重要的是,里面竟然还有十個穿着铁甲的刀牌手,以及十个火铳兵。
这让马文龙之前自信全无,心里直发怵。
他没敢出寨门,就站在寨门楼上喊道:“俺是马家庄的村老兼马氏族长马文龙,敢问将军来此有何贵干?”
刘升戴着一顶镶了铁片的明军飞碟帽,与戴着斗笠的马贵一起站离寨门百余步的地方。
闻言,马贵上前几步,摘下斗笠,大声道:“马老爷,俺是马贵,后面这些都是俺家百户编练的卫所兵。”
马文龙瞧见马贵明显松口气。
他这一支马氏就出自大水瓶寨,虽然跟马百户关系已经很远了,可他和马金梁、马贵却是认识的,偶尔也会走动一下。
随即他看向寨子外三百余官军的神色就很复杂了。
在他印象中,马金梁就是个靠祖宗余荫混日子的废物,没想到竟不声不响地练出了几百像模像样的卫所兵。
难不成,这马金梁也看出乱世将至,才生了野心,转了性子?
想到这里,马文龙再次问道:“不知马管家带这些官兵来有何贵干?”
马贵按照刘升路上教的说道,“俺家百户跟铜山那边一个开铁矿的老爷合作办铁场,以后要从铜山运铁料走这条路回大水瓶寨。
所以就派兵来肃清这条路上的匪寇,也跟各个村寨招呼一声。
以后俺们的押送队伍路过时可能会在各村寨外面歇脚,到时候你们帮忙看着点,顺带提供些饮水、饭食。”
听了这番话,马文龙眼皮子一跳。
心想,这马金梁练出几百精兵不算,竟然还要搞铁料,怕不是要打造更多兵甲吧?
这厮果然生出了野心啊。
一时间,马文龙竟有些羡慕起马金梁的家底来。不像他,弄出马家庄这一百多人的壮丁队伍,就已经是极限了。
羡慕之余,马文龙又有些忐忑,担心卫所军强闯马家庄,搜刮钱粮。
所以,回过神来,他立马应道:“这事好说,俺与马百户本就是同族,这点忙肯定会帮的。”
马贵当即道:“有马老爷这话,俺就好交代了。不过俺家百户还有句丑话非让俺带到——如果哪家起了贪心,敢动押送队伍,俺们绝不会善罢甘休!”
‘狗仗人势!’
听到威胁马文龙暗骂了句,面上却陪着笑,道:“马管家放心,借俺十个胆儿,也不敢动百户老爷的货啊。”
“那便请马老爷记住今日的话。”
又留下一句刘升所给的台词,马贵这才意犹未尽地转身,跟刘升一起回到队伍中离开···
接下来,马贵用同样的方式,甚至是同样的台词,跟剩余四家村寨也都“打了招呼”。
因为打招呼耽误了时间,中午吃饭、休息又用了两个多小时,所以到太阳落山前才走完这道狭长的谷地。
在一废弃山村休息一晚,次日继续赶路。
经过一个叫毛家棚的村寨后,又走了七八里山路,终于是到了铁矿附近。
说起来,多亏这座铁矿在铜山西边,如果是在其他方向,刘升等人还要多跑十几里地。
刘升让杨和庆、文宥带领常备军歇息,他则带着一什当做山地斥候训练的亲军轻步兵,去探查铁矿外围情况···
赫连岳从矿洞中背了一篓铁矿石出来,倒在一个矿石堆上,由另一波人挑选。
天气炎热,他只不过擦擦汗、喘口气,旁边的潘家监工就一鞭子抽过来,喝骂道:“磨磨唧唧的,还不赶快进洞!”
赫连岳气得牛眼瞪过去,这监工先是吓退一步,随即又用鞭子狠狠抽过来。
“敢瞪老子?挨打没挨够是吧?”
这次赫连岳一把抓住了鞭子,猛地一拽,就将这监工拽倒了。
可不等他有下一步动作,立马有十好几个监工持刀围了过来。
为首的潘家管事喝斥道:“干吗?想造反是吧?小心晚上将你绑在树上喂蚊子!”
说着,这管事就过来对赫连岳拳打脚踢。
赫连岳很想再还手,可瞧着这些人手中的刀刃,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心里则后悔不已。
他家境本也不错,只因官吏迫害才破了家,家乡遭遇大旱后他就随饥民一起向南逃难。
到了泌阳,遇到潘家高价从饥民中招收旷工,他没顶住食物和银子的诱惑,就签下雇佣契书过来了。
谁知进的竟是黑矿,来了就被限制在矿区里强迫干活,承诺的银子一分没有不说,伙食也很差,稍不听话就被鞭打叱骂。
最可怕的刑罚,则是将人绑在林子里的树上喂蚊子,一晚上下来,就算没死也丢掉半条命。
随着天气越来越热,矿区每天都有人挺不住死去。
另外那矿洞在赫连岳看来也很危险,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倒塌。
他感觉,这潘家根本就没想让他们活命。
尽力护住头部等要害,赫连岳就要默默挺过这一次毒打,却听到矿区外围传来惨叫声和喊杀声。
随即有人大喊:“快跑呀,官军杀来了!”
闻声潘家的监工们露出惊慌神色,当时就有几个想逃命。
那管事却大声呼喝起来:“都别慌!俺们潘家在官府有关系,护矿的人也不少,不是什么鸟官兵都敢来这里撒野的!
你们几个,把外面的矿工都赶到洞中去看紧了!其他人随俺去对付官兵!”
在这管事吆喝下,监工们还真就稳住了。
随后监工分为两拨,一大拨随管事往外跑,去对付官兵。
另有十余人挥刀吆喝,把矿区的矿工往洞里驱赶。
赫连岳意识到,这是他报仇、逃跑的好机会。
见之前鞭打他的监工持刀过来,赫连岳便趁着起身的机会,抓起一把碎石子扔监工脸上,然后冲上去一脚将其踹倒,夺下腰刀!
随即他一刀砍断这监工脖子,就向其他监工杀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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