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张瑞!”朱栴宣布,“错不了。另外那个是梁盛!”他用脚把尸体翻过来,死尸脸色惨白,血红的双眼睁得老大,瞪着阴霾不开的天空。
“他们两个都是赵将军手下的人。”卢升道。
这意味着,六皇子真往北方走了!刘墨心想。我们是不是也该继续往北方走,穿越沼泽?
张瑞右臂被齐腕砍断,末端只剩一团血肉模糊。
他的右手掌不知去向,至于他的左掌,虽然还好端端地接在臂膀上,但已经腐烂不堪。
“该死的周朝杂碎!”朱栴喃喃道。
刘墨没说什么,只是翻身从战马背上跳下,把缰绳交给侍从。
这是个异常暖和的清晨,但刘墨看得出,朱闵额间遍布汗珠。
刘墨的坐骑十分局促,一边翻着白眼,一边扯着缰绳,想从死人身边退开。
侍从牵它走开几步,努力不让它挣脱奔走。马儿不喜欢此地的感觉,话说回来,刘墨自己也不喜欢。
“孙将军,”刘墨开口问道,“你派出六支斥候部队,这是其中一支,其他人呢?有没有探到什么?”
“回大人,还没有!”孙堪回答。
刘墨对这答案显然大为不满。
“昨天就派出去的,到了今天,就只找到两个死人?你的手下都在干什么?”
“大人,这是周朝的领土!”孙堪指出,“我不可能让手下走太远!”
“说的也是!”刘墨叹了一声,“那就算了罢。”他不耐烦地挥挥手。“跟我说说他们死了多久,怎么死的?”
刘墨想知道的是,这两人是走散了以后,遇到周朝巡逻部队被杀,还是重伤不治,被遗弃在路边。
这是很重要的信息,可以让刘墨早做防范。
孙堪在尸体身旁蹲下,揪着头皮抓起头颅。发束从他指间落下,松脆有如稻草。他叹了一声,伸手把脸部翻过。
尸体另一侧的脖颈部位有道深深的伤口,好似一张大嘴,其中积满了干涸的血块。头脖之间仅余几条肌腱相连。“他是给斧头砍死的。”
“斧头?”
“没错,”朱闵喃喃道,“刘大人,就是寻常百姓劈柴的斧头!”
“这...”刘墨眉头一皱,“他们不是被周朝军队所杀?而是走丢了以后,被周朝百姓杀死!遗弃路边?”
那问题来了,百姓遇到大夏士兵,为什么不上报官府?
刘墨只觉早餐在胃里翻涌,但他强自抿紧嘴唇,逼自己朝第二具尸体望去。
朱闵说,梁盛生前是个高大丑陋的人,死后尸体也是又大又丑。
他的身体已经腐烂。伤口如疹子般覆盖全身,从下体到胸部再到咽喉无一幸免,上面装饰着一朵朵干裂的血花。他的眼睛依旧睁开,泛白的眼珠子直瞪天空。
“大人,这两人看起来像是被周朝百姓所杀!”朱闵宣布。
“我知道了!”刘墨道,“后面的追兵怎么样了?”
“跟烦人的苍蝇一样,没完没了!”孙堪回答,“他们以轻骑兵追击,但总是保持一定距离。每当我们断后的部队想驱赶,他们就后撤。一旦我们前行,他们又追击上来。
不但如此,一到夜里,他们就发起自杀性袭击,目的就是为了拖住我们!”
刘墨听闻眉头紧锁,“杨易之在集结大部队,他想全歼了我们!”
“大人,现在该怎么办?”朱闵问道。
刘墨双眼紧闭,思考许久。
“继续往北,六皇子的大部队在北方!”他宣布。
一路向北,土地越来越荒凉。
走了约莫两天之后,他们来到了一处红色荒原中。
这里草料难寻,饮水更少。这是一片干枯而荒凉的土地,有低矮的丘陵和饱经风蚀、贫瘠无比的原野。
他们越过干如枯骨的河床,马匹赖以维生的是褐黄坚韧的草料,它们丛生于岩石下、枯树底。
刘墨派斥候趋前探查,但他们既没找到河流,也未发现甘泉,唯有枯浅凝滞、曝于烈日的苦水池。而越是深入荒原,找到的池子便越来越小,池与池之间的距离越来越长。
水很快喝完,他们不得不在脱离水源的情况下继续前行。
大地越趋荒凉,草料也逐渐稀少,马儿一匹匹倒下。
这时,跟随刘墨的士兵开始在私下窃窃私语。
“我们的总督到底要把我们带到哪里?”
“六皇子真在北方?”
刘墨没法解释,他只能顶住压力,带着部队继续往北。
好消息是,第二天,他们找到了一个水池。
但水池里水不干净,充满硫磺的臭味,然而他们水袋已空,别无选择。
刘墨命人用瓶罐盛水,烧开后再饮用。臭味并未因此而稍减,不过水就是水,而他们实在口渴难耐。
他抬头看着远方的地平线,红色荒原却依旧无边无际。此时,刘墨开始了自我怀疑!
直到第二天清晨,他们来到一块四处皲裂的红土平原,方欲扎营,斥候骑马飞奔回报。“刘大人!前方有一座城市!”他们大喊,“离此只有一个小时骑程!”
“快带我去看看!”刘墨说。
当那座城终于出现在眼前,白墙在气幕后闪亮,美得让刘墨认为这只可能是海市蜃楼。
“这是什么地方?”他下意识地问道。
没人可以回答他的问题,这是周朝的领土,大夏士兵从未踏足之地。
远方的白墙象征着静养和安全,他们可以疗伤养病,重新整顿,于是刘墨当即下令,前去查探。“务必探清是否有敌军埋伏!”
“遵命!”
孙堪的侦察部队很快往返。
“刘大人,那是一座死城。城门残破,没有敌军埋伏!”
“那就进去休整部队吧!”
刘墨一夹马肚,当先穿越古城的残破拱门,沿着静默的街道跑去。孙堪,朱闵紧随其后,其余大夏士兵也缓缓跟上。
不知这座城究竟荒废了多久,但从远处看来美丽绝伦的纯白城墙,进来才发现是断垣残壁。
城内狭小巷道错综复杂,建筑彼此倾轧,它们的正面没有开窗、毫无特征,放眼望去,一片惨白。所有东西都是白色,仿佛这里的居民对色彩毫无概念。
他们踏过阳光曝晒的塌屋残墟,到处都是褪色的烧痕。
刘墨找到在一座毁坏已久的宫殿遗迹,正打算在里扎营,宫殿广场风沙肆虐,杂草丛生于路石之间。
而这时,突然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斥候来报,“刘大人,有情况!”
“不是探查过了吗?”刘墨真想骂人,“戒备,随时准备战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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