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持旗的血狼女
她遥望着波顿的军阵,感觉自己看到的那块拥挤的中央就是卢斯波顿的所在。
波顿终于稍有所动作。
敌兵将剥皮架从壕沟与拒马的间隙推到了最前沿,士兵们摇摇晃晃抱着薪柴扔到了架子下,随后举着火把的士兵便将剥皮架点燃。烟火就这样在他们即将大战的场地上燃起,冒出浓厚的黑烟,好一会她才闻到焦肉的味道。
但这还没有结束,原本光秃秃的木制架台现在才显眼地出现在六座剥皮架的中央,好像之前从未存在过——士兵随后在木架上搭上了另一副更大的剥皮架。再之后是他们抬上一个挣扎着的人,锁上木架……她有点奇怪。
“波顿这样打仗?”美伊问身边的伯爵。
“剥皮架是,点上火去烧死人则不是。他们喜欢对违反军纪的士兵处以酷刑,妈的,这就是波顿人人深受爱戴的原因!”
“大人,您瞧好啦,烧的不是死人。”美伊震惊波顿竟然越来越没有底线了,“他是为了让士兵恐惧?”
“这该死的波顿!”他听完美伊的话,安静地好好看了一会,终于见鬼一般确认那是活人,不禁连连跳脚,手持着皮鞭不知道要挥向哪里,他胯下的战马都开始有些不安,不断踩着丘陵上的碎石,石头粉碎,纷纷滚落下坡。
好一会他才平静下来,但还是有些丧气。
“只要殿下你不恐惧,你的士兵就不会恐惧!”他左手拉动缰绳,“我先回去安慰那帮没见识过的小子!”
微风吹动,旗里的冰原狼摆动尾巴,于是美伊骑马踏下了山坡,身边的护卫骑兵们默契地跟随在一边。
整个战场地形早已印刻在她的脑海,她没有必要再居高而望,那充其量是为了让身边的少年人们对下面的阵型和阵势有所了解。
他们若是漠不关心,那就没办法了。
“瑞卡,吹响号角!”美伊朗声下令。
瑞卡爵士才是他期待的称呼。瑞卡虽然略有不满,但还是将斜挂在战马上的龙骨号角用双手拿了起来放在了嘴边。
英雌策马急如电,凤啸尘卷羽后追。这是专属于她的号角声。
黝黑的龙骨号角上用黄金箍着气口和凹陷的纹路,价值自然不凡。
使用这样的号角也自然没有埋没一个英勇爵士的意思,何况,上一场战斗中,他及时吹响号角做得就很不错。可惜,他自认为是上场搏杀的勇将而非留守的声乐官。
年轻爵士的嘴角鼓胀,声音随之而出。
龙骨号角没有比牛角更加低沉,但清远嘹亮,极有特色,她在自己的军阵中加入了这支号角的声令。很简单,这代表她要出击的意思。
她的侍卫骑兵绕过右翼的步兵,直直掠向燃烧而起的剥皮木架,她弯弓搭箭,轻松推过,一箭毙中不及撤离的敌兵,让他软软地倒在旁边的火架边。旁边的少年个个颓然丧气,竟这样失去先手。
“打起我的旗帜!”既然已经见血。
哈尔洛爵士单手揭开战旗,迎着风挥舞,而后黑色的旗面上,一只血色狼头顺着他们的漫卷的方向展开。
在她身旁的莎莎小心地骑着战马,偷偷从怀中掏出小一点的角旗,学着哈尔洛展开,一张更小的狼旗现出。美伊斜着看了她一眼,莎莎顶着她的目光,羞涩地甜甜回笑。
“搞什么鬼,扔掉!”美伊怒斥,这是战场,不是她玩耍的校场。
莎莎不敢违令,做出扔的动作,然而旗帜却准确地插入战马后侧张开的行囊,之后双手抓住战马的缰绳,目不斜视,避开她责备的目光,随他们一起狂奔而去。美伊看着她低下的脸偷偷暗笑。这也是个爱玩乐的少年。为了不让她分心,美伊不再盯着她。
她曾用三十人吊着波顿和提利尔的大军追击。在此展出旗帜,意图再明显不过。
看一下,她这个饵,波顿究竟能不能直接咬住。
点点鼓声,这是波顿在发号军令。
果然,波顿纹章的长形方盾枪兵在这个时候率先跨过拒马,踩着异常整齐的步伐向他们的方向快速迈进,而后边侧的一支骑兵这个时候,也开始袭动,向西北方向卷去,自然是为了封死他们的退路。
步兵稳健行军向前,看起来比艾里昂普雷德当初所带的溪流地步兵更加灵活、整齐,整个行进动作、步幅几乎都一样大小。
她哈哈大笑,吹响哨声,从容在步兵投矛手射程外掠去,而后直奔向她们而来的骑兵,快速远离了这个要不起的步兵。
“单手搭弓!准备!”她喊。
“单手搭弓!射!”侍卫骑兵们喊。
马上的弓弦振振,余音簌簌。
当头的几匹战马中箭倒伏,然而,他们出动的骑兵太多。
“回撤!”她们在战场边缘摆脱追骑,而后返回奔向营地。
旁边的士兵马夫兵立刻将准备好的战马送上,她扯过另一匹栗色战马,立刻跳上,然后看着其他侍卫骑兵们喘着热气,欢笑着换马。
全然只是热身而已。
“传令,原计划不变,以提利尔为突破目标。”她向身边的小加斯班吉道,然后只见小子向转过战马向旁边奔去,不过一会儿就响起了预期的信号鼓声。
亨利诺特的步兵方阵这个时候向前压上,举起长枪和盾牌,徐徐稳步前进,踩动着统一的步伐,向前十余仗后,突然间一声军令大吼,士兵的脚步立刻停下,发出更大声的吼叫,方盾整个持立在地面,单手擎着长枪,斜靠在盾脚专为长矛留下的齿位上。
“开始吧!”她大声说道。
而后就听到号角低沉的呜咽声。
“谁掌控北境?”梅森赛文爵士单骑走到最前,举起长剑,大声呵吼。
“我们史塔克!(Westark!)”
“操他们!”梅森赛文爵士大吼,然后左部骑兵的前端四百骑兵便一排一排冲向对面的提利尔大军的左翼。
她瞬间感觉到战场的广阔,层层叠叠的士兵、战马无比清晰地浮现在整个脑海,奔驰的战马和大军看起来如此缓慢,她觉得自己的行动可以更快,她感觉自己的手爪和血口能够轻易带走恐惧的南方士兵。
她已经借着毛毛狗闻到了他们身上的恐惧味道。
风在耳边狂奔,她感觉自己像奔跑在草原上的野牛,黑毛时常遮住了眼,她能感觉到风在毛皮间打转,她感觉已经闻到了对面士兵的臭味。
利爪出击,提利尔的士兵慌忙地扔下长矛和盾牌,颤抖的双手怎么也无法拔出腰间的匕首或是长剑……
毛毛狗的利爪划过露出来的脖子——他是倒霉鬼,没有好好戴上头盔,放下护颈。
它一口咬中惊慌的战马。可怜的战马,它闻到了危险,但是它的眼睛太过脆弱,看不到如影子一般奔驰的它。
战马人立,甩下它背上的军官,在原本整齐肃穆的步兵方阵中疯狂地跳动,只为了甩开身上的恐怖生物。
它及时跳下危险的战马。它听到了怒吼,弓箭再向战马射来,长矛也在捅向它。
它没有死于冰原狼的利齿下,而是死于主人的长矛。
疯狂的战马快速死亡并没有让士兵们冷静下来。
她控制着毛毛狗左冲右撞,轻松撕碎步卒的大腿,轻松躲闪着一支支刺来的缓慢长矛。
提利尔的士兵在几个全盔全甲的骑士命令下,迅速围成一圈,向它冲来。
它没有那么笨,一跃跳出包围,撞向骑士,而后再次从另一侧破围而出。
它没有必要去抢打着冰原狼旗帜骑兵的风头。
骑兵顺着毛毛狗造成混乱的位置,直挺挺冲撞过来,缺口越来越大,而提利尔指挥官的声音,也越来越急迫和紧急。
是时候了。
果然,梅森赛文爵士这个时候决定投入他的中队,只是瞬间,提利尔的这个步兵方阵便已溃败,溃散,骑兵们不会放弃这么好的杀伤机会,追逐在后,长矛一支支捅入他们的背后。剩下的,则围着他们将他们向其他方向的步兵推送。
“殿下,波顿出动了。”哈尔洛及时向她说话,将她从神游中拉回。
波顿的骑兵从右侧奔驰,顶着梅森赛文爵士的骑兵。
“梅森爵士还在等什么?”她拉着战马绳索,看向奔驰而来的波顿骑兵,这已经是波顿最大的一股骑兵了。
“骑兵,出击!”梅森爵士的声音她在这里听得清清楚楚。
胡班下令步兵为骑兵让出最后的通道,只见梅森赛文爵士率先骑着战马冲向了敌人。
艳阳高照,青烟滚滚,这真是搏杀的好时机,战斗就是这样一点点升级。
战马汹涌,马蹄震响大地。美伊觉得毛毛狗并不喜欢耳朵中充斥土地撞击的隆声。
她顺着风向向波顿骑兵而去,躲过射来的恶意弓箭。
“呜……”波顿那边的声音,对面也有行动。
她喜欢搏杀挑动战马的感觉。
战马在冰原狼的气味下,太容易不受控制,当它们看到天敌出现,本能就会逃跑或是蹦跳防御,彻底失去作为战马的作用。眼下,他们面临的局面就是这样。
她只能帮到这一点。
中队骑兵手持果木长枪,笔直地互相捅向对方,稍一遇到障碍,果木便猝然碎裂。这个时候就要拔出刀剑,真刀真枪地互相砍伐。
波顿步兵这个时候从后侧、左侧跟进,对着骑兵战场。向前御守的步兵则纹丝不动,防范着他们的突袭和进攻。
“让胡班教头率领步兵堵住他们。让葛洛佛爵士将他们彻底驱逐。”
命令传达后,几乎立刻在身后响起了密集的号角声。然后,胡班便领着黑色斧头的战旗,率领全部步兵向右侧中央压制波顿的御守步兵。
盾牌相互靠近,步兵的长矛相互突进,每时每刻都能听到刺耳的惨叫声。这是最艰难的消耗战。
她漠无表情地看向战场。她的护卫骑兵们这个时候已全部收起嬉嬉笑笑的表情,每个人几乎都时不时向她递来目光,等待着下一个命令。
她的右手紧紧握在刀把上,也在等待着波顿的下一个命令。
终于,葛洛佛的前队骑兵绕过战场加入梅森爵士后,骑兵这边便已分出胜负,而后,她看到一部分的骑兵开始追击向外围溃散的提利尔步兵,一部分开始追击撤退的骑兵。
“骑兵收兵。”骑兵没有达到预期目的。
命令下达后,又是不同的鼓声和呜咽声。
波顿的步兵再次抵近,亨利诺特随即主动靠近,将撤回的骑兵收回身后。
“该死的提利尔!竟然主动躲着波顿的大营!”孔奇孔顿浑身是血,比梅森赛文爵士更早返回,看到她在一边后,立刻汇报或是抱怨。
“哈尔洛,管好护卫骑兵团。全军指挥权交到葛洛佛伯爵那。”她取过他手持的冰原狼旗,叫上几个个子更大的少年和率先回营的士兵,单手策马而下。
瑞卡这个时候再次吹响龙骨号角。
她的重骑兵团在克雷多那儿稳稳坐着,不动如山。当美伊打着旗帜到来的时候,克雷多才稍稍转头看了一眼。
“从侧翼攻破与胡班对战的这支步兵。”她直接下令。
克雷多点点头,而后慢慢拉扯她从河间地带回北境的那匹骊马,跟在她身后,越过莫尔森林氏的步兵。
钢铁战马这个时候开始随着她的节奏加快速度。她能听到身后马蹄踏向土地的声音,听到钢铁撞击的沉闷声。
“呼!”一支支巨大长矛被投掷兵对着他们掷出。她无能为力,听到了身后的时不时的马嘶倒地声。
她没有给敌兵留下太多时间换矛,全力策动战马,冲入羽刺如林的步兵方阵。只要她能突破,胡班的步兵就能随时突破这支典型的波顿步兵!
当她沉入战马而后再度觉醒时,高台上木架上开始燃起了大火。她似乎还听到了极其痛苦的惨叫声。
在惨叫声中,她感觉心腹都在变凉,整个身体都在冰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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