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七章布兰/夏天
他不知道海上的乌鸦，但是他知道夜王、知道寒神，布兰登曾经听过他的故事。
就在他思考是谁讲的故事时，他已经感觉到了温度再度下降，感觉到了篝火在熄灭，感觉到炊烟在消失。
没有暴风雪，天气仍然明朗，甚至已经在散发光辉……冰晶在空气中飘着，闪闪发亮。
“该走了。”那男孩喊，“向南边。”
他听到那女孩拿起武器的声音，听到她喘着粗气。听到一个壮汉“阿多阿多”地惊慌喊着。
“阿多会背着我，姐姐，你向前。别担心，今天会是个好日子，我能感觉到。”
他们向着他而来。他不得不向森林的更深处去。
他感觉到比异鬼更加冰冷的力量在北方卷起，现在还是白日，如果是夜晚……
冰原狼不用想那么多，也不会在意这些。
他想给夏天一个答案，他感觉确实不用再继续往北了，因为看到那三个人，他就觉得已经认出了他们。
当他还是临冬城王子的时候，曾招待过这对姐弟。当他还是个瘸腿的男孩时，那个大力士还是他的双腿。
他想不起来这对姐弟的姓名。他只记得自己叫布兰登史塔克，这头狼叫夏天。
他们在面临危险。
他已经闻到了异鬼的臭味，它们在身后追着。
他不明白为什么这对姐弟要生火，如果他们已经走到了这么北的地方，他们应该学会这个道理。火永远都不属于这片森林。
他从森林的另一侧观看着他们向南而逃，他听到了与尸鬼们不一样的声音。
人类的尸鬼蹒跚而行，如果头部没有受损，嘴中会发出吱吱呀呀的怪叫；动物们的尸鬼则会发出他们御敌时的吼叫，那是拼命和发出威慑时的声音，与他们生前也差不了太多；最容易分辨的是长毛猛犸巨象的叫声，它的声音能够穿越灵魂深处，让他全身颤抖，他最喜欢的就是这种怪物的愤怒嘶叫，可惜在整个北上途中，他也只见识过两次。
这声音不是尸鬼，他也没有听到异鬼像是毒蛇吐信一般的低沉嘶嘶声。那声音像是快速奔跑在雪地上鸭子，他竖起耳朵仔细倾听，感觉背上的每一根毛发都开始微张。
哦，那是一只巨大的冰雪蜘蛛。
他立刻调转方向，往南狂奔，他感觉自己的四蹄都已经飞在雪地上了。
他的速度略比冰雪蜘蛛快。
怎么会？
北上途中，他从未见过这种东西，也从未见过任何一只蜘蛛，无论死的还是活的，大的或是小的，而且其他尸鬼怪物都是……他无法为他们分类，但一只尸鬼蜘蛛？他实在无法理解。
冰原狼会吃蜘蛛么？那是丛林的灰狼才会品尝的食物……
“啊……”他听到那女孩在惊恐地喊叫。
他停了下来，看了那只在追着他的冰雪蜘蛛，犹豫是否要去救援。
蜘蛛简直和周边一个颜色，只认真盯着它就让他觉得眩晕……
他向那队姐弟的方向靠拢。
冰雪蜘蛛调转方向仍然保持着速度向他袭来。
他听到了击打搏斗的声音，听到了壮汉挥舞钢铁敲断碎骨的声音。
他不能再逃了。他转头龇牙，盯着袭来的巨大蜘蛛。
它的腿很长，每一根都像是冰柱，一根根肢节像是利刃，而肚子上纹刻着血红的漩涡。
他在它身上找不到伤口……他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战胜一只如此巨大的蜘蛛。他也从未与蜘蛛战斗过，他不知道蜘蛛会怎么出招。
“以恐惧为食。”他想。
蜘蛛迅速靠近他，当他们离得足够近的时候，他已看到蜘蛛张开了大嘴，嘴里也是一片暗红色。
危险！
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从正对着嘴的方向跳出，刚刚跃出蜘蛛喷吐而出的蛛网。
他看到了蜘蛛纤细的红色脖子，不知怎么，他就是明白，那是蜘蛛的弱点。
蜘蛛的长腿像是一柄柄刀剑，死死插入雪地，转向灵活，在他看来几乎能比得上活着的山猫。
它的爪子比山猫更长，但它没有撕咬的嘴。
与山猫战斗最重要的技巧是不能被它们咬中，最好的方法是选择和它们比拼耐力，直到它们精疲力竭时，才能利用速度和巨口将它们在松懈的瞬间毙命。
他能与这蜘蛛比拼耐力么？他不知道。如果是夏天，他觉得一定会选择拼命往南方奔逃，这才是真正的技巧。
不，现在他才是真正的冰原狼，而他不会后退，也不会畏惧。
恐惧是他的食物，更何况，他已经发现了弱点？
它至少不会学山猫跳起来。
他再次躲过蜘蛛喷吐出来的冰网……被冰网网罗的橡木颜色在缓慢变化……他绝不能被击中。
丛林变得有些黑暗，冰晶在林间洒落挥舞。
暗云自北方而来，风暴自南方卷过。
“呱……”他听到了乌鸦的惊鸣。蜘蛛被声音吸引，转过了身躯。
好机会。
他双腿用力，双掌猛扑，一跃之下，弹跳到蜘蛛的身躯之上……他张起巨口，对着蜘蛛头颅和肚腹间的红色连接死死咬了下去。
暗色的汁液从它的脖子中流出，溅了他一身。冰冷的冻感几乎让他整个身体僵硬。
他无力地从蜘蛛的身躯上滑下。汁液顺着他的毛发流入雪地，所经过的地方尽皆封冻成冰。
然而，蜘蛛却未能毙命。
他看到一只长长的如刀锋一般的枝节要向他捅来。
他无力闪过。
乌鸦此时从树枝落下，密密麻麻，遮蔽了蜘蛛的视线。刀锋从他身体一侧插入雪地。
蜘蛛对着乌鸦又喷出一口冰网。那些黑色的乌鸦瞬间变成一只只封冻的冰块，从天空落下。
当他强迫自己从地面上翻起时，他看到一只巨大的驼鹿在雪地上狂奔，向那只蜘蛛猛撞了过去。
蜘蛛的头颅落地，身躯也停立在雪地中不动，而后在他眼前变成了一堆冰雪。
“快走！”他看到披着守夜人黑衣的蒙着面的男人对他说。
他知道我能听懂他的话。
他能感觉到此人身躯下只有冰冷，没有任何温度。甚至他也没有呼吸。
他强迫自己控制夏天的身躯，然后抖动身躯将毛发上的冰抖掉，然而它们就像长在了他身上。
他没有再管这些，小步跟随着骑巨大驼鹿的男人而去。
当他接近那对姐弟和壮汉时，尸鬼几乎已经将他们三人包围。但那壮汉的铁剑将任何接近的尸鬼全都一剑斩成两段，可是他只有一个人，却要几乎保护两个。
乌鸦群起，不断骚扰着后面的前进的尸鬼。
当他接近这对姐弟时，看到的就是这个景象。
一只山猫在这个时候突然从尸鬼的人群中窜出，扑向那个男孩。
他感觉受到了这只山猫的挑衅，于是用更快的速度冲向它，瞬间将那只山猫撞飞，而后急速接近，一口切断了它的脖子。
可惜，山猫的肚腹空空，没有给他留下有用的内脏。
“夏天！”他听到那个男孩大叫，“小心身后！”
他转头躲过刺来的铁剑，再次一跃，切断偷袭的尸鬼的脖子。
他知道他的名字！
“他们来了！”男孩对着他喊。
他不懂男孩在向谁喊话。
尸鬼在这个时候停下了脚步，分开了道路。更多持着寒冰的异鬼走向最前，而后再次左右分开。
雪更大了。
他感觉到大地在颤抖，感觉庞然大物在接近他们。
一头白色冰晶的巨龙在缓缓走向他们，所过之处，两边的巨树尽皆封冻、破碎，而后分化变作冰晶粉尘，随着风在森林里飘起、扩散，而后又随着大雪一起降落。
这是龙？冰龙？
“这是什么怪物？”那位姐姐难受地怒喊，她已呼吸困难。
“不要长时间与它对视……这就是预言之子需要战胜的东西，姐姐。”
“你说今天是个好日子。”她悲戚道。
“我们今天看到了故人，难道不是好日子么？”男孩温和地看了他一眼，“我就说他会来的。”
他的眼睛和夏季的树林是同样的颜色。
“他不该来这里。”姐姐伤心地说。
“不，他一定要来这里。”他的眼光在注视着那头伟岸的冰龙的身躯。“他知道我能帮他，而我也只能活到这里。”
他也看着龙，但龙没有把眼睛瞧向他们。
他真想知道不能长时间对视的眼睛究竟是一双什么样的眼睛。
他从未见过如此高大的生物，就连猛犸象在它眼前也像个小玩意。它看起来比临冬城最高的塔楼还要高，它的全身都透露着纯净的白和透明，像是冬季在临冬城下结出的最漂亮的冰溜。它生着神秘的双翅，但和冰在一起，他无法分辨。
冰龙的双足完全没入冰雪，周围缠绕着冰冻的烟雾和飞雪，他看不清巨龙的面孔，上面是灰暗的雪形成漩涡。
巨龙直视远处的天空，没有将半分目光瞧向他们。
“它想干什么？”姐姐问。
“呱！”一声巨大的鸦叫声，“哈哈哈，它想要问男孩要一份绿先知送给他的东西，它想让七国变成它游玩的疆场，将世界都变成冰雪的永恒之世。”
巨龙此时也将目光落向旁边的乌鸦。
乌鸦的一只眼睛是血的颜色，另一只眼睛与异鬼的颜色相同。乌鸦远比他所见的任何鸟都要巨大。它的爪子上还抓着一顶皇冠，数种颜色在一起，他无法分辨，但看起来足够精致。
然而说话的并不是乌鸦，而是长在王冠上的一张脸。
“你是谁？”姐姐略带惊恐地问。
“我就是你们口中的预言之子！”乌鸦转过头，盯着男孩。
冰龙没有给他们机会，张出巨口——他看到浓重的寒冰和寒冷在巨龙的口中凝结，然后顺势对着他们喷吐下来。
然而，漫天的乌鸦飞羽却将极寒挡住，瞬间变成了一个半弧形的黑色冰凌。
布兰感觉愤怒，感觉到了被轻视，这既源于那头巨龙，又源于眼前的带着咸和海潮味的乌鸦，于是怒吼着对着这些邪恶的一切露出獠牙。
“不要。”男孩的手碰到了他的毛发，“带着梅拉离开。”
“你要是不把绿先知交给你的交出来，没有任何东西可以离开”皇冠上的脸疯狂笑道。
“这是你的了。”男孩掏出了绿色的珠子。
“不可！”守夜人骑兵大喊。然而乌鸦却一跃将珠子吞下，然后另一只眼睛在乌鸦的头顶长出。新长出来的那只应该是绿色的。
“快走！”男孩道，“布兰，带我姐姐快走！”
守夜人此时抽出长剑对着乌鸦的肚腹捅过，一击便刺穿了乌鸦身体。
乌鸦发出巨大痛苦鸣叫声，而后不断抽搐着。
这个时候冰龙再次对着他们所有喷吐寒冰。
乌鸦的眼眶中的光芒闪烁。一道巨大的闪电从天空直落地面，将冰龙的寒冰阻截，而后乌鸦开始变得更加虚弱。
“快走！”男孩大喊。
乌鸦爪中的皇冠掉落，然而却被壮汉一手接过。
壮汉的眼神开始变得完全不同。他单手将王冠戴在了自己的头顶上。
“哈哈哈……”他听到壮汉在大笑，“我攸伦才是真正的救世主！我葛雷乔伊才是亚索尔亚亥的转世！”
守夜人抽出宝剑，准备对着壮汉再次出剑，然而一瞬间，却被壮汉擎住了手。
“哈哈哈……”壮汉大笑，“火……”
他的声音一出，火便瞬间燃透了守夜人。
“快走！”男孩大喊。
冰龙此时再度对着他们吐息。
“火……”更加狂暴的火焰对着冰龙的方向烧过，将巨大冰龙的吐息完完整整地抵挡了下来。
他感觉整个树林都开始变热。
“从现在起，季节由我掌控！哈哈哈！”壮汉大笑，然后在他们的面前猛地变得更大了，然后将瘦弱的男孩提了起来。
“我该怎么处置你，小子。”他的声音再度变得狂野。
“呵呵呵……”男孩笑了起来，“随便你，你喜欢这顶王冠么？想把这顶王冠送给你，可真不简单。”
“你觉得我会怕你们的小计谋？”
“谁关心你怕不怕。”男孩被他抓在手中，笑了起来，“你出不去了，这副身体就是为你打造的监狱。阿多，关门吧！”
巨汉的手越攥越紧……
“夏天，我们快走……”梅拉对着冰原狼大喊。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感觉这一切都像是梦中的故事，然而，身边的女孩也不准备向他说什么。
在匆忙南下的过程中，他感觉到脚下的土地一直在不断震动。
那是两个怪物在战斗。他感觉到极寒的冬季和盛日的夏天在南下逃亡中交替变幻……
当驼鹿已经累到再也无法行走的时候，他们感觉脚下的冰雪已经开始融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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