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丹妮莉丝
她感觉又回到了那间红色的院子内,在雨中弄湿了全身的衣服,然后追逐着在仓皇失措的红腹锦鸡。
那是布拉佛斯的权贵送给威廉戴瑞爵士的礼物,但自从那以后,她的记忆中就再也没有了那只鸡,后来一起没有的还包括那套有着红色门的房子。
那只鸡又出现了,而她仍如小时后一样,在雨水中赤脚追着它,头发因为被雨水淋湿,而湿哒哒地粘在脸上、脖子上,她将不听话的头发捋开,而后张开手,向那只鸡抓去。
锦鸡灵活,带着她穿越一座座楼台,一栋栋或熟悉或陌生的高阁,而后它扑腾着翅膀越过紧闭的宫门,向外飞去。
她疑惑地停下脚步,迟疑地站立在门旁,一时不知道是否应该推开门。
心跳在这个时候骤然加速。
“没机会啦!没机会啦!”像是有无数的观众在楼阁的高台上对她呼喊,但她一个人也瞧不见,一个熟悉的声音也听不着。
“你失败了!你失败了!”他们嘲讽。
我不会失败,我绝不失败!我是龙之母,我不怕一只无耻的鸡。她伸手,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将沉重的宫门推开一丝缝隙。
她从狭窄的缝隙中艰难地挤着,就像尚未脱离母体的胎儿。
“啊!”她嘶喊,痛哭,想要从缝隙中滑出。
她被卡在了巨门的缝隙之中,既出不去,又回不来。
她反复试探,但门依然牢牢地将她卡紧。她无助地哭了出来,只想从困境中解脱,她又为卡着她的“母亲”而伤心,就好像有人在承受着比她更加难以忍受的痛苦。
“救救我!”她呼喊,但没有人回应。
“她失败了,她失败了!”像是过了很久很久,后面的人在呼喊,语气中带着取笑和肆无忌惮的嘲弄,她小时候所听到、见到的场景又重新回来了。
她想掩头哭泣,但无人为她撑扶,而门又似乎越来越窄,她觉得已经无法呼吸。
“用力!”她听到一个低沉的声音对她喊,声音越过了那些嘲讽、那些取笑,她无法转眼相看。“坚持下去!”
这个声音她熟悉,可是,可是她想不起来是谁。
是谁?是谁?究竟是谁?她在心里想,但无论是谁,这个声音无疑给了她力量,门的力道没有那么强了,她能够稍稍松一口气。
“你是谁?”她想问,但是她没有说出声,反而是泪水先涌出来了。
在恐惧的潮水中,这声音像是波涛之中的一块卵石,让她可以趴在上面躲避一轮轮的席卷的巨浪。
他不断重复着,“用力”“坚持下去”,像是再也不懂其他的词,也再也没其他的语调。
她熟悉这个声音。
可这个声音是谁呢?
是你么,卓戈?不,他不会通用语。
门又在收紧,她夹在其间,用尽力气,只能阻挡一会儿大门传出来的伟力。
她真希望能够获得其他力量。她快坚持不住了,然后嚎泣出声。
“用力”“坚持下去”,那个沙哑低沉的声音说。
她在大门中间哀泣,为“母亲”的承受的痛苦而内疚。
“你是谁?”她终于用哭腔说出了话。
沉重的巨门发出了吱扭般的响声,将她的空间压缩得更加狭窄。
她止不住哭泣。无力地呐喊或是呻吟,她想要彻底,彻底被宫门压碎,也许,没有她之后,“母亲”也不会那么痛苦,她也不用多承受一份压力。
她觉得全身都湿透了,不知道身上是雨水还是汗水亦或是泪水。她一定糟糕极了。
“用力”“坚持下去”,那个声音显出一丝关怀和紧张的情绪。
“赛尔弥爵士?”她想说,但老者的声音清亮又浑厚,这个不是。
“达里奥?”让人倾心、开心的达里奥,她第一时间就想到了他,可这不是他的声音,他的声音是飘散的丝,带着黄沙的味道,能够吹出戏谑的响笛,能够让风铃为他伴舞……不是他。
一个让她伤心的名字从心底浮现。酸涩的味道让她再次涌出泪,难以控制。
乔拉乔拉,我的大熊,我的乔拉莫尔蒙。
“用力。”乔拉带着沉稳的节奏对她喊。
她从心底生出了力气,用尽全身的力量,哀嚎出声,将沉重的宫门推开一丝浅浅的缝隙。
够了够了。足够了,她拼死从宫殿的缝隙中滑出,感觉胳膊、背部、大腿、胸都被磨破,开始出现火辣辣的疼痛。
这没有什么,这是走出困境的代价,伤口可以复原,疼痛可以忘记……
她不用再卡在通道上了。一股油然的兴奋升起,她摆脱了困局,没有让“母亲”继续受难。“母亲”无言,可她知道,她也很欣慰。
她转头,宫门凭空消失。她的眼前是宫殿外的景象,野兽互相追逐厮打,争夺猎物,当她愕然出现在这,所有的兴奋完全消失,野兽、巨物和各式各样的鬼怪们贪婪地盯着她,眼睛泛着红色、绿色的幽光。
不,我不是那么好欺负的,我是龙,我是万兽之王。她想到了卓耿、韦赛利昂以及雷哥。三条巨龙这个时候护佑在她左右,它们傲气地对着万兽怒吼,它们听闻声音后,开始后退。
我是龙之母,她想。
她追逐的锦鸡这个时候也出现,在她咋眼之间,它变成了一条红色的龙,她开始惊慌起来,她想命令卓耿吃掉它,可它开始迅速变大,当她命令刚刚传达出来的时候,它已经比卓耿更大。
它对着她嘶吼,声音更加冷酷无情,更加残忍血腥。
瞬间,龙开始战斗起来,她看到红龙一口咬断了韦赛利昂的脖子,巨爪死死扣在雷哥的翅膀上,开始于卓耿对峙。
她为死去和受伤的龙伤心,又为马上到来的失败而恐惧。
天空在面前旋转,她觉得眩晕,红色的巨口向她伸来……
她惊叫出声!
“卡丽熙!”伊丽用力摇醒了她。
她像是被人从窒息的海水中捞了出来,开始大口呼吸着。
“卡丽熙,”伊丽关心地抚慰着她,“您做噩梦了。”
“给我水,不,给我酒。”她颤抖地说,全身都已经湿透。
伊丽赶紧放开她,从旁边的酒壶中倒了一杯红葡萄酒。
她粗暴地接过了杯子,将其中的酒全部喝了下去,但喉间那股焦臭的感觉怎么也冲洗不掉。
“卡丽熙,你刚刚在哭,还在喊叫,”伊丽几乎哭了出来,“我好担心您!”
傻姑娘。“只是做了噩梦而已。”她说,“谁负责值夜?”
“白胡子老头。”伊丽说。
“请帮我把他叫来。”要是乔拉就好了,她可以把梦中的事情说个他听,他会喜欢这个故事,唯独有他的故事,即使这是个噩梦。
为什么会出现他,他只是个叛徒而已,是个为了将我卖给仇人脱罪的奴隶贩子。她想不通。
白骑士的脚步声沉稳有力富有节奏,这是个可靠的白骑士、老者。她可以将一切秘密托付。
可她仍然希望这个时候出现的是达里奥,这样,她就可以投入他的怀中,从他强健的肉体中汲取力量,或是躲在力量身后,不用自己来迎接困难。
她不得不自己面对困难,自己做出决断。
“殿下,您找我?”赛尔弥爵士出声。
“爵士,陪我出去走走。”屋内只有灰暗的烛光和焦臭的气味,她希望外边能够凉爽、清新一些。
“如您所愿。”
下弦月悬挂在半空,露出弯弯的长脚,微风拂过,将她脸上的短发吹散开。她不好意思地抹了抹脸,她还没来得及洗脸,又或者洗澡,但她等不及了。
“爵士,”他也看到那条红龙了,“我需要选择,尽快选择,是留在这里,还是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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