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瑞卡德莱斯威尔

  第六十章瑞卡德莱斯威尔

  眼前是否是一场难得的大败取决于援军需要多久到达。

  他从未想过可能会失败。

  狼女不过带着两百骑兵深入溪流地,而他,则带着超出几倍的骑兵……

  哥哥罗杰莱斯威尔一定会肆无忌惮地嘲讽他,弟弟卢斯也会表面上安慰他,转而又在没人的地方与杰克斯托克、托伦斯托克兄弟偷偷宣扬他的‘丰功伟绩’,然后第二日整个长溪城都会得知他新获得的外号,一定如此。

  他不想就这么失败。

  他开始不断向聚集在身边的士兵鼓气。他父亲罗德利克伯爵就是这样教导他的,如果他身处此地也会是一样吧?

  不,罗德利克伯爵是个生性宽厚、谨慎的人,他根本就不会面临这样的局面。

  他会听取身边人的建议:他会接受马克崔尼提斯把守草屯的提议;他会采纳罗宾黑兰德向苹果林派出哨骑的方案。

  他从来都不是焦躁的人,正如哥哥罗杰。

  瑞卡德与父亲和哥哥都不同。作为家族的次子,他没有城堡可以继承,他已成家,如今还寄住在父亲的城堡里,被菲林特的婊子嘲讽、鄙视,他有理由着急。

  着急的代价就是眼前的被动。

  七百骑兵。

  如今他们还掌握的战马不过数十,身边的弃马的战士不过三百,零零散散分成了数十个紧密的步兵阵缓慢地向入岛的方向前移。

  杂种的三十多骑兵在苹果林和圆阵之间肆意穿行,时不时对着盾牌的空隙射出冷箭。

  他被士兵们围在圆阵之中,保护得好好的,正如这么多年以来,他被伯爵大人保护。

  他恨透了这种保护。

  他应该随着罗柏史塔克一同南下战斗,在少狼主的麾下赢取属于他自己的胜仗,而不是龟缩在长溪城,看着自己的叔伯兄弟一个个死在南方。

  他这辈子就没有真正打过仗。

  巴隆大王在铁群岛掀起叛乱时,他还太年轻,用罗德利克伯爵的话说,‘甚至都没有资格拿起铁剑’,但罗柏史塔克却以更小的年龄登上了战场,并成为当之无愧的主角。

  罗杰参与了那场战争。

  他有的时候偷偷在想,如果罗杰战死在南方,他就会是长溪城的继承人。

  如果他是长溪城的继承人,他还会怂恿父亲罗德利克伯爵改向卢斯波顿效忠么?

  谁知道呢?

  不改变效忠对象,就意味着要与姐姐兵戎相见。

  她恨着史塔克,但那是因爱生恨。

  他知道姐姐与布兰登史塔克的故事,他相信莱斯威尔家族中没有人会比他更清楚。

  那个时候他还是六七岁的儿童,无论是青春美丽的姐姐芭芭蕾还是头狼布兰登都不对他设防。他甚至知道他们之间的密语“骑马”在不同时间和场合下有着不同的含义。

  当布兰登对着芭芭蕾说,想要骑马的时候,不论哪一种,姐姐总是开心回应,在此之后,她再也没有这么开心过,越往后的日子越往开心的反方向行走。

  他知道布兰登骑的是什么马,也知道,传言中布兰登酷爱在溪流地骑马的事情是如何流传开来的。

  他父亲,罗德利克伯爵也听之任之。甚至他小时候也以为,他们两人要成为夫妻。

  也许,只要他是长溪城的继承人,他就能说服芭芭蕾转变态度。

  怎么能因为女人情绪、一丁点南方人的小事就抛弃诺言呢?

  他不恨史塔克。

  他劝罗德利克伯爵向波顿效忠确实因为与波顿的关系较近、较紧密,但更重要的是,如果不彻底击败史塔克,他作为长溪城的次子何时才能拥有一座符合他野心的城堡?

  自从艾德史塔克当家以后,史塔克家族就成了顽固保守吝啬的家族。他们会把效忠当作理所当然,而不会对效忠者进行慷慨的奖赏。

  看看劳勃起义、平定巴隆大王两次胜仗的收获吧?一堆死人、一堆堆倒在路边的马骨、堆满无数粮仓的粮食。

  “高如荣誉”,那才该是他的族语。

  加入波顿阵营就不一样了。

  除了让家族违背诺言以外,几乎皆大欢喜。他可以与姐姐继续保持同调,与波顿继续保持亲密——城堡和领地将在他们的和谐和默契的谈笑风生中轻松取得。

  轻松,他觉得他就败在这个词上。

  他被罗德利克伯爵保护得太好,虽然受过多年的军事训练,却从没有机会参加过真实的战争。

  他错过了平定巴隆大王叛乱的战争,用哥哥罗杰的话来形容他的军事履历的话,“不过在草场驱赶兔子和野狼而已”,而最接近真实的军事动作不过“跟着父亲和战士们在森林间围猎”。他说这话的时候浑然没有注意到他已是二十六岁的青年了。

  他没有实际战争的经验,那是因为他没有机会:罗柏南下时,他的叔伯兄弟比他更积极,而罗德利克伯爵认为应该把机会让给想要挣到农庄、黄金的他们,其中是否有其他意思,他一直怀疑;席恩葛雷乔伊扫荡磐石海岸时,他被狼女轻取;海怪女盘踞深林堡时,他尚未征集到足够的士兵便听说狼女砍死了所有入侵的铁民;当他准备随军围困卡林湾时,已经传来了血色婚礼的消息……

  一切都轻轻松松。

  他以为带领七百名骑兵击溃疲惫的狼女骑兵也是轻松的军事行动……

  怀着可以轻松取胜的心态,他遭遇了失败。

  他看到马克跌下战马便再也没有站起,看到罗宾顶着重重冲锋的骑兵,拼命抵挡却死在暗箭之下。

  “大人,牧民不肯放下吊桥!”这话打断了他的遐思。

  他痛恨没有听取马克的建议,派兵驻守草屯,以致现在面临险境,只能靠密集的步兵阵,防守狼女的骑兵。

  “告诉牧民,就说再不放下吊桥,我将向长溪城送出乌鸦,把他们拒绝协助的事情告知莱斯威尔伯爵和黑兰德子爵;告诉他们,再不放下吊桥,等待他们的是统统吊死!”乌鸦早已丢失,长溪城收到的将是一笼笼空乌鸦,它们原本应该携带着胜利的消息返回长溪城。

  哦,其中几只乌鸦还携带着他预先写好的……

  想到这里,他的脸红了起来。

  还能期待什么呢,他只能寄希望于那些率先逃跑的士兵,能将他在此遭受伏击的消息传递出去。

  该死的逃兵!瑞卡德觉得他们统统该死。面对突然的袭击,就应该果决地袭击回去,他们只有两百人,只要将狼女的两百人拼光,她还能剩下什么?

  她只有乖乖俯首就擒。如果是那样,他将以一己之力解决北境的问题,而他,也将成为北境的名将、勇士,不仅如此,他还将成为拯救北境,避免北境进入长期混战的英雄——多少人将因为他的智慧和勇敢而在这个冬季活下来?

  “大人,婊子们还是不肯放下吊桥,他们一定是觉得我们要输了,担心狼女杀人,草!狼女让人把人头一颗颗扔了进去。”

  消息让他愤怒。

  他何曾受过这等待遇?这还是他所熟悉的溪流地么?

  “传话,转移至溪边,小圆阵组成方阵!”溪边的面积足够大,足够他将剩下的士兵全部结阵组织起来。

  他可以与狼女来一场比拼耐力的比赛。

  如果他没有计算错,狼女的骑兵已经一晚没有睡,经过大战,难道他们不会累么?他们又不是神!

  而他,只要有一名骑兵顺利逃出,就可以将他在此遭遇埋伏的消息传到长溪城,长溪城到此处最多不过一个晚上,狼女的骑兵还能坚持一个夜晚么?

  一个晚上而已。他已经等了无数个夜晚了。

  瞬间,他觉得自己也有点像罗德利克伯爵了,他要在这种情况下,学习伯爵的耐心么?

  他的朋友是时间,而敌人是?

  之前,他希望雪能下得大一些,这样,狼女的骑兵在原野上奔逃的速度就会慢下来,而他也将有时间与她慢慢玩猫捉老鼠的戏码;但现在,雪是他的敌人,他不知道战士能够在雪花飘飘的北方土地上坚持多久,并且援兵要多花多少时间才能到达此地。

  离这里最近的是黑兰德子爵的干草厅,可干草厅的总管玛瑞特婊子竟然向狼女屈膝,此刻再也派不出援兵;次近的是丰收屯,他们的主堡位于丰收厅,可是他们与黑兰德家族的关系恶劣,很难想象,他们会愿意派出军队来援助干草屯。

  “打起精神,守住卡位,援军很快就能到达。”作为主帅,他只能如此大喊。

  狼女在这个时候再次出现,跟随在他后面的骑兵纷纷下马,将一个个血淋淋的头颅摆放在他们的方阵之前。

  “勇士们!敌人只有一百骑兵,他们根本就无法战胜我们!”瑞卡德听到彭佩在较远的一个圆阵中大声呼喊。

  他们的骑兵在冲击战矛时折损不少,但损失肯定没有达到一百。

  瑞卡德不反对鼓励人的谎话。

  “哼,美伊殿下战无不胜!”瑞卡德听到少年怒斥。

  瑞卡德不喜欢这样的话,于是抽出了一只长矛,奋力地对着一名年轻骑兵投射过去,顿时将那名骑兵穿透。

  还剩九十九人。

  “必胜!”瑞卡德听到彭佩大声叫喊。

  “必胜!必胜!”防守的士兵们大喊。

  “只有必败而已。现在向我投降,我可以饶各位性命。史塔克言出必践!”瑞卡德听到狼女对着他们大喊。

  妈的,看看史塔克的言出必践:布兰登说要娶芭芭蕾;艾德说,一定好好地把威廉带回北境;罗柏史塔克那小子说,他们一定能解救出他的父亲艾德大人。

  呵呵,他连他父亲的尸体都带不回临冬城。

  “凛冬将至,这就是你们史塔克无聊的承诺,草!”彭佩嘲讽。

  “瑞卡德!不要顽固了,现在投降还来得及!”瑞卡德听到这个声音恨得咬牙切齿。

  要不是他莫名其妙丢掉城砦,长溪城下,他们也不至于被两百骑兵轻松击败,而他,也不必带着几百骑兵在这里惨败。

  “叛徒!败类!”瑞卡德大声斥责。

  “瑞卡德!叛徒应该是我们家族才是,我们曾向史塔克家族效忠,而眼前的美伊殿下就是史塔克家族的继承人,难道你忘了么?”艾德莱斯威尔向他继续喊话。

  “我们什么时候向女人、向杂种效忠过!”瑞卡德怒不可遏,从旁再度抽出一根战矛,愤怒地射了出去,可惜,手上用力差了一点,速度略慢,被人轻松躲开。

  “将人头堆成京观,好让他们看看死后是什么样子。”狼女骑着战马,无限靠近他,好像是在对着他耳语,“罗德利克的血脉断绝从今日始。”

  她说完,便骑着马远去,瑞卡德想对着她的后背再掷出一枪,但不知道什么原因,他竟一时忘记了行动,当从旁边的士兵手中接过战矛时,狼女已经走远。

  雪花飘落,一点点融化在他的脸上,枪柄冰冷,他润湿柄身,反复试握,用僵硬的手攥紧了长枪。

  战马长嘶,单骑踏着隆隆的蹄声快速接近,他死死攥紧了长枪,对着来敌的方向。

  “找死!”他觉得狼女太过冒失。

  但即使如此,他此刻也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是首次上真正的战场。

  她身下的战马像是没有看到眼前一支支如刺般的战矛,硬生生向他们冲撞而来。

  他感觉到一股沛然力量冲击而来,顿时让战矛脱手。

  他想抽出腰间的宝剑,蓦然摸去,一阵温和的白光在脖子间闪过,他看到了自己脖子上溅射的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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