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詹姆
来自北方的风将他白袍吹得猎猎作响,他能感受到脸间的寒意。
更寒冷的是他的心。短短的时间里,他没了儿子,没了父亲,没了弟弟,恐怕也没了姐姐或妻子。“她和蓝赛尔、奥斯蒙凯特布莱克,甚至月童……”提利昂的话飘在空中和他的心里,像刀般切割着他。
他没法像父亲那样掌控朝廷,也根本不适合统治。他也没法像父亲那样领兵作战,为了胜利残酷无情;也没法像父亲那样纵横捭阖,谋略四出,决胜千里之外。
父亲就是山,他在的时候,詹姆仿佛什么也没有怕过。但现在他死了,被提利昂射死在厕所中,那真不是一个伟人死的方式。但他确实死了,并将担子传递到儿子的肩上,如此沉重,他有些喘不过气,还有些让他害怕。
兰尼斯特都是狮子,本不该害怕,但狮子的威名有几分是他一人撑起的?我能撑起几分?
我本不用撑这个担子。我有机会被那个年轻的少狼主一刀砍断脖子,作为艾德史塔克断头的代价;或者我可以被瑞卡德用剑捅死,正如我捅死他的两个儿子。
看看泰温公爵、瑞卡德伯爵吧,父亲总强悍,而母亲则脆弱多了。泰温大人拒绝用珊莎史塔克换回他的儿子,即便少狼主威胁要将他儿子人头奉上。
“他是御林铁卫队长,不是我儿子。”这是泰温公爵,国王之手在冰原狼长长的信件之后添加的寥寥一句,而后将原信寄回。凯特琳曾将回信交给他看,以此嘲笑他和父亲的关系,也嘲笑泰温公爵的冷漠。
看到信后,他哈哈大笑,乐不可支,几乎落下泪来,这是披上白袍后为数不多的痛快了,也许这还是为数不多可以为兰尼斯特做的荣誉之事。
是啊,泰温大人从不接受威胁,要是少狼主果断取下他儿子人头就能证明这人是真正的铁石心肠,也是真正的七大王国的国王之手。
泰温大人的刚强战胜了贵妇人的软弱,果真收到了回报。凯特琳只为两个女儿的生命就鲁莽地放掉了他。
是她觉得我作为人质,已没有交换的价值了么?这是刚强的回报,她以为我可以动摇泰温公爵,让泰温公爵为他的荣誉放人。
泰温公爵确实向他的荣誉开具了价码,“脱下白袍,我立马放了那个女孩”,麻的,泰温公爵不知道,我穿上白袍也是为一个女孩吧?随后泰温公爵把女孩送给了提利昂。
我已经偷走了弟弟一个妻子,我不能再偷他另一个。他这样安慰不履行承诺的自己。
他总是在这些局促中过活,好像父亲就从未遇到过这种难题。
他总是知道该如何办,好像提利昂也同样如此。他真希望能有他们的智慧。
不管如何,泰温大人已经死了。还有谁能够代替他呢?
凯冯叔叔?
他想到最后一次他们见面的场景。他见到他就像见到陌生人一般,保持着冰冷的礼貌和鄙视,葬礼一结束,他就像完成了毕生所有的任务,扔下一切负担,返回了西境。他知道我的底细。
他拒绝了瑟曦国王之手的邀请。瑟曦竟认为他串通了提利尔,竟连西境守护也不肯给他了。
她金灿灿的脑袋瓜究竟出了什么毛病?蓝赛尔没有服务好她么?这让他陌生。
这也不是第一次了。他记得小时候在凯岩城下看狮子的事情。她为了体现比弟弟更勇敢竟将手伸向泰温公爵抓回来的狮子,莽撞地抚摸狮毛,说来也奇怪,狮子没有吞下她的白嫩小手,反而好脾气舔了舔。她哈哈大笑,向他怂恿挑衅。
她确实有着罕见的愚蠢和骄傲的个性。詹姆觉得自己不会愚蠢到去摸一只狮子,如果那只狮子不是瑟曦的话——他也从没有摸过活着的狮子,即使西境人都称呼他们为狮子,但那毕竟是幻象,就像传言泰温公爵会拉出金子——他不想回忆厕所的便臭和大教堂的尸臭——虽说他不曾干下摸狮子这种显而易见的蠢事,但他还是丢了一只手。
离开君临前,他让人用黄金打造了右手,手指半拢,要是酒杯大小合适,也能顺利举杯饮酒,但握盾才是金手的真正目的。除此以外,他还发现,用金手打人耳光更为有力,轻易就能让人掉几颗牙,让脸高肿,若是他有姐姐那样的阴晴不定的臭脾气,估计他的整个大军都会牙残嘴肿。
整个大军。一千人的队伍算是大军么?
他在君临带走了属于西境的兵力,另外汇合了部分投降的风暴地士兵,但这也不过一千多人,增加这点人手无法为攻城带来任何功效,好在,奔流城那边不缺人,加上佛雷的则更多。
奔流城的城墙早在战争刚开始的时候他就见过,那不是一座可以用人力攻打下来的城市。他实在希望他人未到的时候,达冯就已经拿下了城堡,这既能加快整个南方的和平又能避免让他违反他向母狼发的另一个誓言。
他记得每一个他发过的誓言,若是诸神不蠢,就该知道,男人没法不违反誓言,不是违反这个,就要违反那个,有的誓言轻有的誓言重,有的影响大有的影响小,你总得挑一个。
若是事不可为,休怪我把对铁王座的誓言置于最前。
冷风继续呼啸,他转头看了一眼伊林派恩,他更憔悴了,滑稽的头发、苍白干涩的褶皱皮肤、深凹下去的眼,像个活死人。也许早在疯王割了他舌头的时候就死了。
詹姆长叹一口气,即使是这个活死人也比他有力量,他可以轻易将没有右手的残废每每扁到全身疼痛,站不起身。要是谁拉开这残废的皮甲,就能看到他身上一块块青紫。往好的地方想,每一块都是进步的证明,要是往坏的方向……他不想去想。
上一次他觉得如此无力的时候还在临冬城,不过那时是带着真诚的羞耻。那时他的右手还不是黄金,他用那只右手在征讨御林兄弟会中建功,并被那个拂晓剑神册封为骑士。便是那样的手也打不赢那个只有十五六岁的杂&种。
瑟曦总算对了一次,我不该与她较技,若不是想宰掉一个孩子——没有哪个比杂种女儿更合适——给蠢猪国王、临冬城公爵一点颜色,我不会与一个女孩或者杂&种对战,哪怕是报比武大会被击落的仇或者为姐姐出气。战败后,瑟曦对他没有好脸色,说拿剑的该是她,而他则应该负责喂##奶。她兴许没有拿剑,但她手握酒壶或是酒杯的姿态胜过全天下任何一个女人。
他多次想到那个血狼女。她出剑迅速刁钻,身形极快,力量也够大,每每有独特的攻击方式让他行动受挫,在他得意的剑招之下,往往也能以他不理解的方式逃脱。她有剑客的天赋,在年龄更轻时步战击败赛尔弥爵士足该让我警惕,不过自负的狮子全然认为是老骑士已经太老不堪用。
我不该鄙视老队长。
总之,这确实是个足够厉害的剑客,让他心生敬意,他甚至在比武后还向瑟曦提议让小乔娶了她,但他收获的不过是另一巴掌,“你的脑袋进屎了么?”她嘲弄。
相比嘲讽,提利昂对他的失败倒是宽容多了,“要是我,就该怀疑是否是往日太骄傲,放松了训练。”自那后,他加强了训练,为了提高速度,他反复修习基础剑招,增加出剑速度,同时与多人对战,增加敏捷和反应。现在这一切都没用了,勇士团取走了他的右手。
想到这,断肢处再次发来隐隐的阵痛,但已不像最初那样深入骨髓了。他垂下金手,放在马背上,马儿吹了个鼻响,像是不满——侍从为这次远征给他准备了两匹马,屁股下的这匹名为光辉,另一匹等待临幸的叫做荣耀,他笑嘻嘻接受了这两个名字,侍从要是没有一点儿幻想,很难在艰苦的战斗中坚持下去。
他用左手稍微安抚了一下光辉。不满就不满吧,别像我老姐那样撒泼就行。
光辉是一匹年轻稳健的白色母马,与他的白披风正搭调,由他的侍从为他挑选,“足够听话”,矮个侍从卢告诉他选择的理由。但他明白,侍从实际想说,那匹他爱的强悍战马启动太快并不适合一只手的残废。
反正这次出征多半不会遇到野战,行吧,就让我们一直这样保持语言上的礼貌,就像伊林佩恩那样。
离开王领后,景色很快变得不同,原野变得荒僻,原本一座座生机盎然的果林、庄园也变得渺无人烟,所见要么是荒废的田地,要么是残破的房屋、火烧留下的残迹,这里承受了大部分战争的破坏。
这也要算在父亲大人的功绩上。
泰温大人从一开始就认为河间地是铁王座的敌人,因此战争稍一爆发,就在他们的土地上烧杀抢掠,这确实充实了后勤,打击了对手,但也将河间地整个推向敌对。
要是我娶了莱莎徒利,泰温公爵还会这么果断行动么?命运难以假设。
姐姐那晚为他脱了衣服,为他斩断了这条命运线,为此,泰温公爵失去了他寄予厚望的继承人,霍斯特徒利失去了一个兰尼斯特的女婿。想到莱莎后来那个样,他为小指头惋惜,碰上这种疯女人,任你再精明也受不了。
当天,他们在一片村庄的废墟中安营扎寨,他像深入敌后一样,命令军士挖掘坑道,做好敌袭防御。经过呓语森林的大败,他绝不会让这种悲剧重新上演。军士们对这种命令有所抵触,泰温可能会割掉嚼舌根的士兵,但他决心不予理会便罢。
主帐安排在了废墟的主堡中,他们拉倒了一面看起来摇摇欲坠的砖墙,在原地搭起帐篷。院子的四面院墙基本保存完好,大多已被枯萎的藤蔓占据,留下残破的黑色黄色枝条,大部分看起来的衰败要拜它们所赐。大军的其他营帐则围绕这个废弃的宅院搭建。
将士兵和伙夫赶出院子后,他留下伊林佩恩在主帐外训练。他们对战了数百下,他感觉良好,觉得或许要不了多久,就可以适应战斗节奏。或许是察觉了他的自得,伊林佩恩加快了速度,迅速刷开了他的剑,对着他的背狠狠来了两下。詹姆看着他露出了丑陋又得意的嘲笑。
麻的,反正时间还多,总有一天我要将你这个没舌头的刽子手痛扁一顿。
他刚捡起剑,外边传来喧哗。没有他的允许,没有人能够在他练剑的时候进入。他将训练剑重重插在地上,向院外走去,看看哪个敢打扰他。
他身穿训练的简服走出,一个身披哈佛家族徽章的骑士嚷嚷说有重要的情报需要向他汇报。他们刚从哈佛城离开只一日,要是有重要情报他应该向君临汇报,要是消息来至君临,那就更可疑了。
骑士倒没有多废话,向他递上了一块小小的羊皮纸,连带着灰蓝色的泥鉴,这是佛雷的纹章。
黑色的翅膀,黑色的消息。他们一定是收到了孪河城的消息,方才如此。
“本月五日夜持冰原狼及一众北方领主旗、数量不明之军队从绿叉河北岸直驱孪河城下,临信前已接兵,敌人另部署投石车两架。急急急。”他默读了一遍,又复读了出来,让周边的军官知晓内容。
五日,五日,到现在已经有四天……四天能发生太多故事。
“为何现在才送到?”
“君临没送大乌鸦,送了个骑手,可那骑手摔断了腿,被人用推车送到了城里,我们的学士给他接完骨,他才想起有信要送。原谅城主,他为了确定紧急,先看了信,这才让我送的。”
“其他的信?”
“我的任务中仅此一封。”
绿叉河北岸,是谷地的骑兵么?他们终于要出动了?小指头没有掌控住鹰巢城?或者说,谷地主导权已经转向符石城了?符石城伯爵向来和艾德史塔克穿同一条裤子。
“干他么的。章鱼怪也太不顶用了,这就被人拿下了卡林湾了?”壮猪李勒克雷赫也从营地走来,听到内容。
“南下过颈泽的路不仅卡林湾一条。沼泽恶魔们知道其他路,众人皆知,他们是史塔克的朋友。”亚当也认为他们是真的北方军队。
他们都没有怀疑是谷地的人。长夜漫漫,到处都是敌人。
“孪河城从未失陷过,”也许吧,他们的历史太短了,“希望我们的佛雷朋友能够顶得住。”朋友两个字让他觉得别扭,“向君临放只乌鸦,问他们有没有进一步的消息。”
他们就在庭院门口散去。
他返回主帐,示意伊林佩恩继续训练。这次他更惨了,直觉让他总是做出错误反应,连连被打,不仅是背,连同大腿、胳膊、胸口,没有一处不疼,若他拿的是真剑,他已不知要死多少次。
当他觉得继续下去无非多挨打的时候,他叫停了。哈佛城送来的消息依然让他不安,他想不通原因。若是鹰巢城兵力出动,他们出血门之后,最方便过河的地点是在盐场镇上游的过桥点。过桥后半日骑乘就可以直袭赫伦堡,想到这,他有点不寒而栗。谷地骑兵若是倾巢出动足以糜烂整个王领,以如今铁王座的实力,绝对无法抵挡,他希望小指头依然能够替铁王座稳住鹰巢城,控制蠢蠢欲动的谷地贵族。他决定明日加大侦骑的侦查范围。
第二日第一缕晨光射向大地,他便从营帐中爬了出来,带着浑身的疼痛,用一只手穿上了内衣。盔甲有侍从帮忙,但他不想让任何人看到惨败的痕迹。
拔营后,他们继续沿着国王大道继续向赫伦堡进发。路上他收到了大乌鸦从君临带回来的信息:
“君临并未收到孪河城的其他消息,我们已放出乌鸦询问,但没有一只返回,这实在奇怪。另外,小指头在谷地邀请公义者同盟进入鹰巢城,商谈小劳勃艾琳公爵的抚养问题。”抛开大学士无聊的敬语,前面一大段大概就是如此寥寥几句,大学士难道非得将羊皮纸写满不可?他么的,什么是公义者同盟?劳勃艾琳公爵当然是他老娘抚养,泰温公爵都抢不走……他越过无聊的没有营养的话,往后拉,“莱莎艾琳夫人被歌手谋杀……”
歌手?自从她和劳勃艾琳偷偷返回鹰巢城,便已经封锁血门,不许任何陌生人进入,哪来的什么狗屁歌手?小指头喜爱开妓#院,那是因他爱金币,可没听说过,他热爱淫@音浪乐的歌手。活该姓徒利的都被歌手嘲笑。
不过这信件也算有用。至少,攻打孪河城的不是谷地军队。麻的,孪河城的学士外号也该叫“迟到的”。
他想加快行程,但也不能完全抛开一路跟随的步兵。他不想让事情看起来很糟糕,更何况,他的大军不过千人,而赫伦堡里克里冈爵士手下向来桀骜不驯,带着王命或许能让他们屈服,但只有鞭子才能让他们听令。
到了下午,马尔布兰从阵列前方匆匆而下,向他汇报。将朋友放在身边,将敌人放在身前,这是谁教导的来着?亚当是他的朋友,但他负责这伙大军的骑兵部队,掌控探骑,没法时常留在他身边。
“大人,侦骑又少了两个。昨天出发的,到现在都没返回,他们的方向都是赫伦堡。可真是疯了,现在的野狼和土匪已经如此嚣张,敢在国王大道上打劫么?”亚当高高瘦瘦,暗铜色的头发在阳光下闪闪发亮,他没有见过御林兄弟会,“说实在的,詹姆,我们非得加大侦查了,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詹姆想法与他一致,要是土匪或者什么堕落骑士,这反而是好事,无非多花费点精力、绞架和绳子,可要是前方有什么变故就大大不妙。他思考间,四处传来高昂的狼嚎声。畜生们离大军很近啊。
“派柏,”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镇定,“向君临放出乌鸦,催促他们将前方的信息转述过来,尤其是孪河城、佛雷、达冯以及赫伦堡的消息。”麻的,我们竟在自己的土地上像个聋子。
侍从闻言,诺声后退出。
“爵士,”他对着亚当说,“我们必须尽快到赫伦堡,在那里居中调度,了解河间地的真实情况后继续行动。老实说,我现在最该收到达冯发过来的消息,可前方安静得太不正常。”
他希望这只是错觉,就像他常常以为右手还在一样,每次伸出胳膊才发现那是个断肢。
“若是我们稍微加快脚步,今天就能赶到赫伦堡。国王大道坑坑洼洼,行不得马车,但好歹不影响蹄子。”亚当正想继续,另一个侍从上前打断了他。
“爵士,前方遇到赫伦堡来的骑兵,他说有重要的事情汇报。”
他派另一个侍从将红罗兰、壮猪等指挥官都叫了过来,若是好消息,得让他们尽早听到,若是坏消息,就免了等待的时间,就地商讨吧。
“爵士,我们收到君临的消息,说您正北上。”那赫伦堡的士兵如此开头。他尖牙利腮,杂乱的沙色头发,散发着狠厉的气息,颇有魔山手下的味道。
“是么?还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詹姆不喜欢他,就像他不喜欢魔山一样,“快说你要带的信息。”
“孪河城被血狼女攻占了。我们听说,她把佛雷们,无论老小全都吊死在桥上,将老瓦德伯爵的人头插在了城堡上,让瓦德的女儿们啃掉了他的尸体,然后把她们赶出城堡了。”他终于说了点有用的消息。
很好,很好,他觉得他被气笑了。孪河城失守,女人吃父亲或祖父的肉。希望蓝赛尔的老婆没有啃老伯爵的肉,干一只黄鼠狼总好过干一只吃过人的黄鼠狼。
“他么的,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了?”壮猪出言怒斥。
“上一封遇袭的文书发出之后应该就是孪河城失守的时间。”再他么紧急,总能多放点乌鸦出来吧。该死的佛雷!
“爵士,狼女突袭孪河城后,偷偷越过腾石河,卑鄙地袭击了达冯爵士率领的西境军队,听说,我们听说,达冯等一干伯爵骑士全都被俘。原本围困奔流城的河间地军队也因此一哄而散。我们在赫伦堡接收了部分西境溃兵才知道前方的战事。”他阴郁地听完汇报,想把眼前的讨人嫌一刀砍死。但他诡异地觉得,左手不一定就能砍中脖子。
槽他么的,达冯,你和你爹一样蠢么?
“现在赫伦堡是谁管事?”
“额,这个,”他迟疑了很久,“我也不知道,克里冈爵士离开后,他任命波利佛为城主,但波利佛外出城堡的时候被猎狗杀了。之后,我们就自己管自己。”
詹姆真想仰天大笑,赫伦堡乃是君临的北方门户,魔8山死了,波利佛死了,瑟曦和她的小人朝廷竟然没有任命新的城主,这真他么滑天下之大稽。这次回君临,非得把叔叔请回不可,造,哪怕让提利尔干也行。那个美丽的脑袋里,装的究竟是什么玩意?
这么个大烂摊子。
他又想到狼女了。这全是因为她,她怎么敢在波顿返回北境的途中南下?该死的波顿,几千大军竟然畏惧只有百十人防守的卡林湾,非要在秋天走海路返回,到现在还不去进攻临冬城么?还在等什么?
泰伯特该死,为什么不催他赶紧打仗?他想要在北境过冬么?
“当务之急,只有赶紧进驻赫伦堡了。”亚当长长叹了口气,“我真不喜欢那个城堡,奇奇怪怪扭扭曲曲,我们应该让小指头赶紧回来就藩,他人虽小,心却很大。”
“他钱也不少,整顿好赫伦堡应该不是问题。”壮猪也出声。
“他要替我们压制莱莎夫人,说实在的,到目前为止,他做得好极了。”他们应该知道,东境始终没有加入五王之战,这已让铁王座大大松了口气。
“他用小指头为我们镇压%寡妇,我们用命为小指头把守赫伦堡。”红罗兰也加入了讨论,这语气让詹姆讨厌。
你他么什么时候把守过赫伦堡?
在下午,从君临飞奔而来的骑士送来了更多情报。大学士果然按照他的要求将来自河间地的信息抄送了他,信件被放在一张木盒子里,用大学士的封泥印封。
他打开盒子,里面竟然是满满一打羊皮纸,看起来比之前的更没用。
他单手打开盒子,金手却将盒子打翻,信散了一地。侍从赶紧为他捡起。
他随意读了数封来信,无非,河间地某个领主说领地内出现伤人的畜生,亟需回去驱逐,要么是领地内发现令人发指的犯罪团伙。石篱城伯爵的信件最离谱,说是要返回领地收割庄稼!哈,他的城堡都被克里冈爵士焚毁,他想不到魔$山会给他留下什么等待收割的庄稼。
河间地定然是出事了。
在众多无聊的信件中,他反复寻找,似乎没有来到孪河城的。他翻看一张张誊抄的羊皮纸,终于发现了被大学士特别标记的一张。这张羊皮纸被大学士折了起来。但信来至奔流城,这让他感觉心跳有些加快。
信上面印着大学士的封泥和背书,显然是提醒他重点阅读。上面三行是送信者的原文,后面是大学士的附言,只见上面首句写着:
“随信赠铁王座忠仆瓦德佛雷侯爵项上&人头,恭贺七神荣光新复,万望大学士周知君临重臣领主,并转君临大主教及各地红衣主教共闻:侯爵血肉已飨其诸子孙,其罪种皆授首悬河,愿以此息诸神之怒、了七国绅民之怨,如有差误漏遗,必当竭力齐补。”
詹姆感觉牙齿已咬碎。“铁王座忠仆”,他想象瑟曦看到这句话时怒不可遏、肆意谩骂的样子,甚至他觉得泰温公爵看到会从棺椁里重新跳出来。他继续读了下去。
“南下途中惊闻西境守护并凯岩城公爵及孙惨死于不伦,故随文致哀。”他觉得又被狠狠打了一巴掌。
“又,本月八日仿少狼主劫营之战,俘新任西境守护达冯兰尼斯特及以下诸领主、爵士等不可胜数。来信商以该君求返先王尸骨并遗剑寒冰。另,随先父入君临之北方遗众但有所生者,勿论身份皆愿以所俘领主骑士交换;其所亡者亦愿作数求还尸骨。若诸请得允,当不胜感激。”信的正文就到这里,他看了落款,“临冬城美伊史塔克敬上。”
礼貌的语言带着深刻的嘲讽。他又尝到了惨败的滋味。
沉默良久之后,他开始看大学士在信后的背书附注,他竟还拼接了一块羊皮纸,只见上面写道:
“詹姆爵士,美伊爵士所提到的佛雷侯爵的头,我已查看,相识之人均认为该头颅为真。头颅由大乌鸦携泡木函送至,乃学士塔童仆亲眼所见。信由乌鸦正常携带,我取信后,乌鸦则飞走了。”
送盒子的乌鸦?
“所以,我猜测,在美伊爵士的军中或许有易形者天赋的人,这种人在信仰旧神的人群中多有出现,虽然罕见,但时常会有,历史已经记载不少。易形者虽未能为大众所接受,但也是人类古老能力的一种,希望詹姆爵士小心防备。”
詹姆仿佛听到了大学士在耳边用他老态的强调絮絮叨叨说个不停,难怪他的背书要比狼女的长那么多。文字虽长,但毫无疑问,很有价值,比如易形者。
他想到了那条叫灰风的冰原狼。但这里需要防备的恐怕是那只让大学士失手的大乌鸦。
大学士历经多朝,人虽然老了,但好歹有些用,他知道瑟曦为什么那么讨厌他——她喜欢的是奉承她又漂亮的年轻人,她的海政大臣、凯特布莱克兄弟、蓝赛尔……
“瑟曦王太后认为此为老人的胡言乱语,但诸神可鉴,这种事情上我怎可说谎?”他开始述说委屈,詹姆耐着性子继续读下去,“我出此言并非质疑王太后之英明,亦非向爵士阁下求取公正,事实上,我对托曼国王、对瑟曦王太后献上了全部忠心……”詹姆不耐烦跳过,“王太后认为君临城内有美伊爵士的内奸,故命新任之情报总管科本调查,但科本受令后,大索全城……君临城内几乎人人自危……”
科本,他救了詹姆,但詹姆对他素无好感,看到这里,他只觉得一顿恶心,只想打人骂人。
这个蠢@女人。
他的幽灵手又开始隐隐作痛。
后面还有长长的文字,他扫了一眼。
“达冯爵士统领全军,按照规则,应七日一信,但其本月初有信来后,再无其他消息(学士塔收到了若干空乌鸦),故我认为,其被俘之言当为真。”他越过了一些索然无味的文字,往后续读,“罗柏史塔克的人头被佛雷家族送到了君临,据说被先国王乔佛里一世存放于贮藏室,我并不十分清楚。至于其尸身,听说佛雷们将冰原狼头缝在他尸身上,沿着国王大道展览,最后,或许在女泉镇由蓝道塔利爵士收缴,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处理的,详细情况我已去信相询,若有新消息……。”
沿路展示,很好,很好,造他么的,希望血狼女不知道这些细节。麻的,提利昂尚且知道奉还叛国者公爵的尸骨,佛雷们竟敢侮辱一国之王的遗体。
詹姆觉得浑身都在颤抖。
他往后继续读了下去。
“收美伊爵士信后,我仅呈御前会议讨论,绝未向其他任何人披露。可该信内容依然被群臣知晓,众人尽皆唏嘘相问。我恐怕,是美伊爵士另外让人在君临传播此事,但瑟曦王太后认为是御前会议中有人泄密,詹姆爵士,我对铁王座的忠诚……。”詹姆再次略过,“大主教得知此事后,决定为红色婚礼的死难者祈福,并认为瓦德佛雷侯爵的死亡源于诸神之怒,他们将调查红色婚礼以决定诸神之怒是否已经完全平息,爵士,这完全是叛国。大&麻雀……他们掌握战士之子和穷人集会,重新组建已被废除了几百年的星辰武士团及……教会因此减免了铁王座的债务……我们没有办法阻止他……”
詹姆觉得浑身都开始疼。
造他么的,你还能有多蠢?
他想现在就返回君临,阻止她的胡作非为,反正现在围攻奔流城已经没戏。
他撕掉了大学士背书的内容,将信转交给亚当,然后在军官间传视了一圈。
他们像他一样沉默了很久,大概都知道收复奔流城的任务无法完成。更严重的是,大批西境领主贵族骑士都被收押在奔流城,恐怕整个冬天,奔流城都可以靠卖这些俘虏的赎金渡过。
“爵士,当务之急是进驻赫伦堡,收拢溃兵,在那儿也方便和奔流城交涉战俘。”亚当的提议不失道理,但詹姆拿不准。
她有乌鸦,我们的一举一动都能被她看得清清楚楚。敌暗我明。
“赫伦堡城高池深,我们防守不成问题。更何况,以如今北境史塔克的实力,他们能拿得出多少人南下?就算遇到了,无非和他们再打一场罢了。”亚当还怀有激情,“更何况,只要我们坚守住,他们就只能退回北方,要知道史塔克在北方面临的问题不比我们少,我们得催促波顿向临冬进军了。”
史塔克的问题不比我们少?麻的,史塔克以前比我们多了个傻女儿珊莎,现在比我们少了个蠢&女人瑟曦,哦,他们还少了个残废,听说那个被他推下城墙的少年站了起来,真好真好,造你麻的。
“继续出发。”他不知道怎么说出命令的。赫伦堡让他无比厌恶,他宁愿在四野空旷之中常住,也不愿待在狗屎一般的赫伦堡里。现在好了,要防守一座受诅咒的城,还要等到敌人自己离去。
“向君临放出乌鸦,让他们立刻命令凯冯……”担任西境守护不如担任首相,“算了。相信他们知道该干什么。”
他们继续沿着国王大道向北,他已命令弓兵,射下一切途径的乌鸦苍鹰。他留心注视着天空,确实有几只鸟在天空盘旋,他们飞得太高太高,没有任何箭能够射中他们。他一阵悲哀。
雄狮和冰原狼的战斗。他们都说,雄狮胜了,但现在西境几乎用光了力气,泰温公爵也几乎丧失了所有有用的孩子,他的兄弟也仅剩个独苗,且垂垂老矣。
冬天已经到了,他们还能经受几次大败?就为了那把铁椅子么?他可看到过疯王伊里斯被铁椅子折磨的样子。
亚当再次骑马从前军返回中军,他强迫自己打起精神。
这次亚当没了笑容,放上了一万个镇定和严肃,“爵士,你做对了。三十名返回的侦骑为我们发现了敌人。”他叹了口气,“冰原狼旗已插上了赫伦堡,另外,大约一千五百骑兵,正向我们直奔而来。”
一股酸涩流淌在他心中。詹姆想哈哈大笑。死在战场上,这再好不过。
“吹号,骑兵急袭,组织军阵!”他大声下令,“肯洛斯爵士,你听到啦,放出全部乌鸦,你来写内容!”
他换马,骑着荣耀奔向军阵前,组织密集防守。
铁蹄震动大地,他用左手抽出了宝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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