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九章 北守南攻

  王长顺原本只是个马夫,从来也不曾参与机要,所知道的都是公开的信息,这种战略问题他哪里知道?不过,他是个憨厚之人,闻言并不多想,只是呵呵笑道:“我一个喂马的,虽蒙圣上恩典,升我做了个验马寺少卿,行军打仗的事情该听不懂还是听不懂,圣上总归有他的打算也就是了。”

  李过知道王长顺就是这么个人,虽然微微有些不满,却也无可奈何,只得挨个看了看众将,问道:“圣上命我们暂时不要出峡,可我们已经出峡了,而且形势一片大好,轻易放弃未免可惜,可是若不放弃,却又是抗旨之罪,如此进退维谷,该当如何是好?”

  如果郝摇旗在这里,没准会跳起来大叫“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可是在座诸将却没有一个是他那样的莽汉,一时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回答。

  曹龙泉见到无人答话,拱手说道:“后制,自标下出峡,直至寻到长沙,前后历时将近一月,别说圣上不知道我军现状,便是标下也已不甚了了。以标下在长沙面见圣上的心得,标下以为:圣上让后制暂不出峡,并非是个死命令,而是为了避免过早引起清虏的重视,故而后制虽已出峡,只要达到这个目的,圣上必定不会怪罪。”

  王长顺闻言,捻须颔首道:“龙泉之言有理。我刚才也说了吧?皇上担心阿济格还没走远,让你们不要有太大的动作。”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点头赞同。

  李过却暗想:我据守延安与肤施县城相犄角,前后二十余日阿济格都没能奈何我分毫,若不是他佯攻肤施,诱我出城,暗派精兵接近延安城,猝用大炮猛攻,中了他声东击西的诡计,他将被我死死拖在陕北,休想南下半步夹击西京,却有什么可怕?皇上为何如此担心惊动了他?

  李过一想心事,不免有些迟疑,高一功见状问道:“补之在想什么?莫非他们说得不对?”

  “哦,不不!”李过闻言,急忙否认道:“他们说得都没错。我只是在想,如果我军迅速拿下荆州,阿济格就算知道了消息,又能其奈我何?”

  这话并非全无道理。

  阿济格班师已经一月有余,就算他现在调头回来,留给李过所部攻打荆州的时间也不算少,只要打下荆州,据城而守,阿济格也不敢轻易言胜。

  可是李来亨却反对道:“父亲,荆州城防坚固,急切难下,而且守将郑四维本是我朝叛将,对我军的特点了如指掌,与其去啃这块硬骨头,不如南下澧州(今澧县)去打明军,还可乘势攻取常德,向长沙靠拢。”

  这话就更有道理了,可是李过一心要打荆州,完全听不进去,不悦道:“你懂什么!圣上没让我们向长沙靠拢,我们岂可擅自行动?而且荆州乃是湖广枢纽,控巴夔之要路,接襄汉之上游,襟带江湖,指臂吴粤,历来便是兵家必争之地,如何不取?”

  李来亨受了训斥,不敢再说话。

  高一功虽然赞同李来亨的看法,但也不想伤了李过的面子,打圆场道:“不妨这样:既然没有圣旨,那就先打下枝江(县治今枝城镇)和松滋(县治今老城镇),占据百里洲,把老营移到江南,进可攻,退可守,先观望观望再说。”

  “那就先观望观望吧。”高一功毕竟是当今国舅,又比李过长一辈,李过也不好不给他面子,冷冷扔下一句话,起身走到后堂去了。

  他仍然坚持认为,皇帝有些畏敌如虎,已经没有过去的闯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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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过为了打不打荆州正在闹心的时候,长沙的大顺军却是万众一心,做好了出征的准备。

  田见秀请旨发兵,李自成带领参知政务使顾君恩、兵部侍郎黎志升,第一次驾临都督军务院,召集都督军务使田见秀、军机部提督刘希尧、军需部代理高桂英、军备部点检吴汝义、军机部代理胡良沭,问道:“敌情如何?”

  胡良沭答道:“北边,左梦庚部将马进忠、王允成本已降清,却又因为不肯剃发,已经率军反正,现正屯驻在岳州(今岳阳),意图不明;东边,清虏金声桓、王体中等部正在收取江西,暂时无暇顾及湖南;南边,黄朝宣率部三万,驻扎在护湘关,叛将王进才率旧部两万四千驻扎在祁阳县黄罴镇(今灵官镇),衡州空虚;西边,张先璧领兵两万驻扎在溆浦,刘承胤两万五千在武冈,沅州傅上瑞有兵八千,常德堵胤锡三千,余者不足为虑。”

  “粮草如何?”

  高桂英答道:“现今收到户部拨来军粮八万石,如果出兵八万,可支三个月。”

  “出兵几万?”

  “不算各地防御使所带兵马,共计出兵五万五千,”田见秀答道:“兵分五路,另有押解粮草物资一路,兵丁三千,民伕一万五千,总计七万三千人。”

  “兵力一比二,用时三个月,”李自成心算着:“足够了!”

  “小题大做了。”刘希尧说道。

  李自成看了看他。

  大顺朝从上到下都很轻视明军,但是刘希尧肯定话里有话。

  李自成没搭理他,又问:“箭矢火药足够吧?”

  吴汝义回道:“工部兵器司箭矢局有工匠一千余人,每日可造箭三万枝,入长沙以来已造一百二十万枝有零,再加上缴获长沙的四十余万枝,现有箭矢一百六十万左右;火药局有石碾二百盘,每盘置药三十斤为一台,每台碾三日以备军用,现已制得八万余斤,俱都足够使用。”

  “如此便传檄各地,择吉发兵吧。”皇帝只要把握战略就可以了,如果什么都指望他事必躬亲,那这大顺也就没必要救了——他又没有系统大大帮忙,累死他也救不了——所以李自成根本就不问具体部署,下达了发兵旨意。

  **********

  闰六月二十日,田见秀升帐点将,命令道:“威武将军刘体统听令!”

  “末将在!”刘体统抱拳拱手,朗声应道。

  田见秀说道:“命你带领两千兵马,驻防新墙河一线,监视岳州动向。守住即是功劳,不可无故滋事,擅开战端,违令者斩!”

  “末将遵令!”

  “威武将军蔺养成听令!”

  “末将在!”

  “命你领军三千东出醴陵,攻占萍乡,监视袁州府(府治今宜春),若遇敌军来攻,不论是明是虏,不得退过插岭关(今老关镇),如若插岭关有失,提头来见!”

  “遵令!”

  “制将军刘芳亮!”

  “末将在!”

  “命你为右路军主将,率威武将军米国珍、威武将军王文耀,领兵两万,出乔口攻取常德和澧州,然后南下攻取辰州府(府治今沅陵),不得有误!”

  “遵令!”

  “果毅将军牛万才!命你为中路军主将,率威武将军秦善,统兵一万出永丰市(今双峰),攻取宝庆(今邵阳)府城,阻止溆浦的张先璧和武冈的刘承胤东援衡州(今衡阳),不得有误!”

  “遵令!”

  “制将军袁宗第!命你为左路军主将,率威武将军任吉祥、威武将军郝摇旗,领军两万出渌口(今株洲县),先行攻取衡州府,然后分兵攻取茶陵、酃县(今炎陵)、攸县,交茶陵防御使驻守后,攻取郴州和永州府(府治今零陵),得手后西进宝庆府协助中路军作战,相机攻取靖州,不得有误!”

  “得令!”

  “军备点检吴汝义!命你为供应各路粮饷器械总管,领军三千,民伕一万五千,大小船只一千六百只,会同军需部,负责调配和押运粮草物资,勿使各部匮乏,不得有误!”

  “遵令!”

  “各府州防御使!着你们各率本部兵马,卫护地方官员随各路大军一起出动,接防地方,保障交通,镇压叛乱,不得有误!”

  “得令!”

  各路兵马分派已定,田见秀最后说道:“其余诸将随本宣慰使坐镇长沙,为总预备队,随时准备接应各路。各路兵马务必严守军纪。踏毁禾稼者斩!烧杀抢掠者斩!淫人妻女者斩!”

  “遵令!”众将摩拳擦掌,齐声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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