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吴三桂心头大动,忙拱手道:“三桂正要请教。”
“好说,”杜勋摇了摇手,轻描淡写地抛出了撒手锏:“其实也没什么重要的消息,只有一条:李自成已死的消息是假的,那只是他的诈死计罢了。”
什么!?吴三桂霍然而起。
这还不重要?这要是不重要,那还有什么重要?
见到吴三桂如此震惊,杜勋彻底放下心来,说道:“长伯不必惊诧,这正是你的生机所在。你只要把消息报给英王,再自请留下来进剿,清廷必不敢对你再动杀心。”
吴三桂却在心里骂娘:“生机个屁!当初希尔根怀疑李自成没死,是老子劝止了阿济格进山追剿。如今李自成果然没死,谁说不敢对我再动杀心?只怕是杀心更盛才对!”
杜勋设想得很好,以为把这么重要的消息报告给阿济格,阿济格一定会召他当面询问,这样也就搭上了清廷这条大船,哪知道里面还有这么多内情?见吴三桂迟迟不肯表态,便又加码道:“李自成没死的消息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早晚会有人得知真相,报与清廷。这也是奇功一件,与其让给别人,不如长伯自取。”
是啊,早晚会有人得知真相!吴三桂心头更加震动,觉得自己落入了一个死局,但却仍然不肯轻易入彀,嘿嘿笑道:“这么重要的消息,公公何不自行禀告英亲王,却要来我这里绕个圈子?”
“长伯怕咱家假传消息害你?”杜勋冷笑道:“无妨!你若觉得咱家是假传消息,只管将咱家绑了交给英王,咱家自会面陈,与你没有半分风险——分功给你,你却不取,只知一味怀疑,既然如此,咱家自取便是——权借麻绳一根暂用,功成之后加倍奉还!”
这话说得在理,吴三桂虽然仍觉不安,却担心将来被“加倍奉还”,不敢再触怒杜勋,赶忙赔礼道:“公公误会了,三桂只是不敢贪功而已。公公既如此说,那么三桂便愧领了。多谢公公高义!且请安坐,我去稍作安排,这就与公公前往黄州面见英亲王。”
杜勋自以为得计,满心欢喜却仍然冷着脸,略一拱手道:“长伯请自便。”
吴三桂不再多言,深施一礼出得大帐,只觉得阳光分外耀眼,晃得他头晕眼花,心悸不已,定了定神,才低声吩咐亲兵道:“给我好生看住里面那个人!不许他到处走动,也不许任何人进帐见他。若出半分差池,仔细你们的脑袋!”
**********
面对如此死局,吴三桂哪敢去什么黄州?借口有事要安排,其实只是去问计而已,急匆匆走进方光琛的帐篷,劈头说道:“祸事来了,为之奈何?”
方光琛,字廷献,是明朝前礼部尚书方一藻的儿子,善奕、能诗、多游谈,常以管仲、诸葛亮自比,与吴三桂为忘形交,方一藻去世后,入吴三桂幕府,参与决策,曾力主请清兵入关,乃是吴三桂的谋主。
“所谓何事?”方光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吴三桂把杜勋来访之事细细说了一遍,狐疑道:“杜勋曾为特使,入围城劝降毅庙(崇祯庙号),深受李自成信任,怎么会突然跑来说这番话?别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吧?”
方光琛屏气凝神认真听完,心里已有分晓,问道:“他没说要走,反说让王爷绑他去见英亲王?”
“正是。”
“如此说来,他并不怕见英亲王,”方光琛捻须说道:“以我对他的了解,他也没有舍生取义的胆气,断不敢假传消息。”
“这么说,李自成真的尚在人世?”吴三桂觉得自己的心都要揪成一团了。
“十之八九,”方光琛点了点头,“首先可以排除借刀杀人的可能,因为他并不知道是王爷阻止了英亲王进山追剿,设不出这样的计来。”
“那又是为了什么?”吴三桂又问:“莫不是诱敌之计?”
方光琛又摇了摇头,“诱敌是为了歼敌,闯军累败之师,哪还有实力一口吞下数十万大军?就算小胜几场,也扭转不了大局,没得引来强敌,白白给自己找不痛快罢了,所以此事定非李自成之计。或许杜勋已然失宠,故而不惜出卖如此重大的消息,以做进身之阶。”
吴三桂眉头紧锁,“却又何必假手于我?直接去向英亲王汇报,岂不更好?”
方光琛笑道:“王爷乃是堂堂大丈夫,自然不懂阉人心理。他一个当惯了奴才的人,却能有什么担当?不过是与清廷不熟,想要借王爷引荐罢了。”
定然如此!吴三桂哭丧着脸,懊恼道:“果如廷献当初所言,李自成死与未死没有确证,悔不该劝阻英亲王进山搜剿,留下了这么棘手的后患。”
吴三桂急得要上吊,方光琛却有些心不在焉,犹自感叹道:“杜勋先是叛明投闯,现在又叛闯投清,人品如此,却要格外小心,不可轻与交结。”
“廷献!”见方光琛没把自己的话当回事,吴三桂不悦道:“杜勋一个三姓家奴,管他做甚!我当初阻止英亲王搜剿,这才放李自成逃出了生天,若是追究起来,我命休矣!”
【在阅读模式下不能自动加载下一页,请<退出阅读模式>后点击下一页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