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来到十一月的上旬,
伦敦逐渐阴冷,清晨雾凇沆砀,让巡警们不得不穿上披风,在晨雾中巡逻。
在这样的氛围下,《枪炮、病菌与钢铁》走上正轨。
因为《每日电讯报》给陆时发的是专栏,只有一周一次的频率,所以,当《曼彻斯特卫报》已经开始刊载第十章的时候,《每日电讯报》才发出去一期。
可即便如此,陆时还是崭露头角。
不再只有小说读者,越来越多的上层人士开始讨论起了Lu这个名字。
……
白金汉宫。
维多利亚女王刚刚洗漱完毕,正在吃早茶,
门外传来轻快灵动的脚步声。
一名少女抢进房间,说:“外祖母,今天的《曼彻斯特卫报》来了,还有Lu的文章。”
女王呵呵一笑,
“好好,给我看看。我便用陆先生的文章来佐餐。”
这段时间,都是玛格丽塔陪女王用早餐的。
玛格丽塔快步走上前,把报纸递给女王,
女王看了看,发现只有一张,其它版面早就已经被摘出去了,
“这就是今天的吗?”
玛格丽塔点头,
“对。”
于是,女王眯眼阅读。
今天的主标题有点儿意思,《辽阔的天空与偏斜的轴线》,
副标题则直接得多,《为什么在不同的大陆粮食生产传播的速度不同?》。
“嗯,有趣。”
女王认真研读。
她年岁大了,精力往往很难集中,做什么事都容易打瞌睡,
可不知道为什么,阅读陆时的文章时总能全神贯注,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年轻好学的年纪。
当读完最后一段的时候,女王才惊觉已经过去了一个多小时,
杯中的红茶都已经凉透了。
女王不由得击节赞赏:“写得真是好啊……”
说着,转向一旁的玛格丽塔,
“这个中国人确实神奇。”
玛格丽塔微笑,拿起一个空的瓷杯,重新倒上热茶。
她低声问:“外祖母,西班牙人征服印加帝国的故事是真的吗?那真是一段传奇,比《荷马史诗》还要让人热血沸腾。”
玛格丽塔的眼中闪着向往的光。
女王不由得苦恼,
玛格丽塔什么都好,就是性子太野了,跟她那个母亲一样,总想成就一番大事。
不过,女王自己也没立场说人家,
从她继位起,英国就四处开战,掠夺来的财富成就了日不落的伟业,
没有人比女王性子更野。
只是随着年龄的增长,女王开始向守成的方向发展,再加上君主立宪制的不断深化,白金汉宫已经开始被边缘化,王室也逐渐沦为英联邦的吉祥物,
伦敦现在真正的政治核心在威斯敏斯特宫、白厅、唐宁街。
女王轻咳一声:“无论怎么看,那段西班牙的历史都应该是真的。”
玛格丽塔愣了愣,
“您知道?”
女王的脸上露出笑容,
“不,我的历史学虽然不错,但陆先生写的文章中细节太多,我又怎么可能知道得那么清楚?我认为那段历史是真的,是因为……呵呵……你觉得英国对外战争的时候是怎么做的?”
女王用最慈祥的语气说出了最铁血的话。
玛格丽塔露出崇拜的表情,
但很快,她回过神,
“外祖母刚才说陆先生的文章中有很多细节,您说他一个中国人是怎么弄清西班牙的历史的?”
女王摇头,
“我也不知道。”
神秘的中国人……
玛格丽塔默默叹了口气,思绪逐渐飘远,
陆先生真是一个谦谨的人,博闻强识、才华过人,却在外祖母抛出橄榄枝让他做王室的家庭教师时直言拒绝,似乎对名利毫无想法,
而且,从他那天在沙龙的表现不难看出,他并不是没有手腕,
这样的人,为什么甘愿隐于乡野?
玛格丽塔想着心事,无意识地盯着桌上的报纸,双眼慢慢失去焦点。
女王清了清嗓子,
“丫头,给我倒一杯茶。”
玛格丽塔因为发呆,没有听见。
女王提高了音量:“丫头,给我倒一杯茶!”
……
“给我倒一杯茶。”
远在瑞典,哥德堡大学的一间办公室里,鲁道夫·契伦正指使别人帮自己倒茶。
结果,旁边的同事吐槽:“鲁道夫,你读报纸读傻了吧?我又不是你媳妇儿。”
契伦这才想起自己不在家中。
他尴尬地摸摸鼻子,说:“你们看没看《曼彻斯特卫报》?不得不说,英国也不全是野蛮人,有那么几个有水平的。”
同事好奇,
“你不是一直以保守派自居的吗?为什么读《曼彻斯特卫报》?”
契伦更尴尬了。
事实上,他一直把自由派的报纸当厕所读物,有屎就读,没屎就不读,
所以,能读到《枪炮、病菌与钢铁》纯属偶然。
可就是那么一次,让他完完全全地读了进去,读完前四章的同时蹲了整整三个小时的坑,起来的时候下半身都是麻的,差点儿倒进坑里。
这之后他就拍了一份电报给伦敦的朋友,让朋友定期寄送报纸。
同事好奇道:“有不错的文章?”
契伦点了点头,
他是拉采尔的信徒,认为政治与地缘高度绑定,或者干脆就是一种国家固有的空间现象,
因此,在他眼中,国家等同于国土、版图,是一种具有特征的具体地域。
这也是契伦成为保守派的原因。
可惜的是,他的理论没有基础依据,被很多社会学学者批为空中楼阁。
但《枪炮、病菌与钢铁》用一个个严谨的论证给足了依据,让契伦的那些想法不再是空想,有了落地的可能。
就比如现在已经连载的部分,
其中提到了文明起源的两个重要前提:
一、有大型可驯化的动物,可以提供奶、肉、皮毛,甚至交通和军事;
二、有可栽培的农作物,可以提供稳定的食物。
这两者无疑都具有很强的地域性。
尽管契伦将来想把自己的学说命名为地缘政治学,是典型的的社会学科,
但他认为,《枪炮、病菌与钢铁》中提到的那些有关地理、生态的自然科学的内容,才是政治的基础。
契伦合上报纸,心中有一种情绪在酝酿,
他忽然说道:“不行,我得去一趟伦敦。”
同事们听得一呆。
有人问道:“鲁道夫,你不会真的准备去投敌吧?”
契伦曾经受到过伦敦大学联盟的多所大学邀请,让他去英国做政治研究并且授课,
这也是同事们用“投敌”这一说法来开玩笑的原因。
契伦摇了摇头,
“我只是觉得我的未来在伦敦……不行,我得给萧拍一封电报。”
同事们面面相觑,
未来在伦敦?
这话跟投敌有什么不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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