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了,在哪儿?”
林动这边刚把鬼头刀刃口打磨好,这边就收到罗家下人传来的最新消息,说是发现了陈生的踪迹。
“准确吗?”
罗行云多疑地问了一句。
虽然没有搂着娘子,可他中午依旧睡了一个好觉,也是才醒没多久,就听到手下刀客汇报情况——说是南面的街头,罗刹鬼现身,在一处茶楼,生生割了说书先生的舌头,凶戾非凡。
“简直可恶,目无王法!”
“畜生啊,臭猪烂狗。”
罗行云落座在三屏风太师椅上,左手紧抓着扶手,右手的账本薄则是狠狠地摔在地上。
他开口骂的人,当然是那个要他满门鸡犬不留,寻他仇的陈生。
真论起来这事其实和罗行云关系不大。
罗刹鬼是被马新贻生生挑杀。
要算账怎么着也应该算在林动,张汶祥,马新贻三兄弟头上。
不过,可能是消息的偏差,罗大先生坐实了里通外人的名头,一把烂账生生落在了脑袋上。
不仅名声毁了大半,多了个生死大敌,还搭上了一个娘子。
如今,罗行云只能说是盼着马新贻那边事情能够做成。
“林爷,怎么个章程?”
罗行云慢吞吞将账本捡起来问道。
“戏演完了?”
林动在心里笑他,浑不在意轻轻弹了一下新磨的刃口,铛,鬼头刀暗红如血的刃口发出清脆的声响来。
“我这儿倒是有個主意。”
林动呵呵笑道。
“现在无非两种情况,第一我这就去找罗刹鬼,找到一刀杀了了账。第二种情况,就是等着,他血书都下了,总不可能不来,您觉得呢,罗大爷?”
林动一咧嘴,露出森森白牙。
“这……”
罗行云双手十指交叉,以往做生意,每当纠结的时候,他两只手就会不停地画叉,有助于思考。
“不妥!”
片刻后,罗行云道。
“那刽子张,声名赫赫,他教出的弟子,绝不是我手下人能应付的,毕竟强将手下无弱兵。您若是追他去了,万一没找到,被他杀个回马枪,那我岂不是比窦娥还冤。”
罗行云小声嘀咕道。
这声音不大,但是恰好,林动也能听见。
罗行云说完这话,神情有些发憷地望着林动。
林动脸上似笑非笑道:“行,都听你安排。”
这时候,林动本以为没啥事情了,又见客厅一青衣小厮凑近罗行云耳语了几句。
他听得不太真切,也没太注意。
“咳咳,林爷留步。”
瞧着林动要推门出去,罗行云连忙道。
“怎么?”
林动站定在门口,嬉皮笑脸着说。
“今晚你睡觉,总不能让我给你守床头吧?”
他的声音轻快,又带着两分调侃,“换上一换,还差不多。”
“当然,前提是你娘子也得在床上。”
当然后面这一大截话,林动憋在心里,他已经占了人家不少便宜,做人不能太卑鄙。
“是这样的,林爷。我觉得您可以去找一找那个罗刹鬼,我这边有个年轻有为的伙计能够给您助阵。”
罗行云连忙说道。
“哦?”
林动闻听此言,抬了抬眉头,歪着脑袋打量他,等着下文。
“这是我家人,赵二狗,他有办法能寻到那个罗刹鬼。”
罗行云拍了拍青衣小厮的肩膀道。
林动刀子般的眼神朝着小厮打去。
他身上挂着阮师刀术,一举一动,都多了一股凌厉极致的气息,尤其是再加上林动混不吝的天性,整个人像是抗刀降生的混世魔王。
那赵二狗被他目光一扫,下意识就局促不安起来,明明好大一小伙子,光鲜条靓,紧张起来,抓了抓裤腿。
咳咳。
罗行云咳嗽两声提醒赵二狗。
赵二狗回过神道:“林爷,小人替主子养了条狗,叫做大黄。大黄有门绝技,擅于追踪,对气味很是敏感。”
“那罗刹鬼之前戴着斗笠,随手丢在茶楼里,下人打听到这个消息后,就把斗笠带回来给大黄闻了闻,如今大黄肯定是知道那人的去处。”
“有这么神?”
林动反问,都这般长的时间过去了,那罗刹鬼说不得早跑得没影了。
“嘿嘿,大人,我那大黄可是神犬,只要那人没出羊肠县,那就准能捉到。”
赵二狗挠了挠头笑道。
“你想好了?”
林动这时候又转头去问罗行云。
罗行云脸色变了变,又向赵二狗反复确定道:“你那狗,妥当不?”
“老爷,您是知道的,去年那个飞贼,都快逃到县城外了,还不是被大黄儿追了回来。”
赵二狗眼珠子转了转道。
罗行云微微点了点头,一阵沉吟道:“如此,就麻烦林爷了。”
林动没有急着应下,反而又追问了一句:“万一罗刹鬼来了,你怎么办?”
林动行事还是颇为老练,他知道这世间的事,当你去求一个结果的时候,往往会向着最坏的方向发展,也正因如此,忍不住多提醒了两句。
毕竟,七太太还是很润的。
“只有做贼千日,没有防贼千日的道理。林爷,您放心去办就是了,院子里还有条密道,等你们一走,我就去那儿躲着,不到明日绝不出来,若是您这边事情办妥了,直接支唤珍儿就是,她知道我的位置。”
罗行云作出决定道。
“中,那就妥了,带路。”
林动大手一扬,鬼头刀一层黑布,一层红布包裹住,背了起来。
红布防煞,黑布则是遮掩红布,主要林动觉得天天红布裹刀,太张扬。
他当即让二狗子领路,杀向那城中作乱的罗刹鬼。
要报仇,真刀真枪找我们三兄弟就是,何必在城里搅风搅雨。
这是林动心里的想法。
待一出门。
天色渐变,落日埋了一半在远处的大山里,最后丁点的微光,播撒在尘世之间。
“磨剪刀嘞,戗菜刀!”
“磨剪刀嘞,戗菜刀!”
巧了,林动转身一出巷子,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嗓音。
“哟诶,收摊回家了?”
林动笑着向那个青年招呼。
“嗯嗯。”
担担子的青年回应道,他笑着问:“这天都要黑了,您这是要去哪儿呢?”
貌似随意,那青年的眼珠子却是透过斗笠下的黑纱,死死盯住——那条让他略感不安的大黄狗。
青年是爱狗的人,狗肉配花雕天下一绝。
当他看到这一身鬓毛凛凛的大黄狗,心中竟不由得生出了两分烦躁,不爽利。
杀人时,心中要有静气。
要定得下心,锁得住心猿。
这狗显然不是一般的狗,腰身细,两只三角形的耳朵,一身杂乱,针扎般的金黄毛发,牙齿又尖又长,都快秃噜出嘴皮子,这狗绝对不正常。
青年紧了紧手腕,浑身发烫,遇敌好似火烧身。
他心里隐隐有股子缭绕的戾气,想要抽出竹筐里掩着的刀,刷刷几刀,上前将这两人一狗,杀个干净。
青年忍不住甩了甩脖子,骨骼响声清脆。
“随便溜达溜达,消消食。”
林动满面笑容道,他清晰地感知到了这个斗笠客身上的战意。
仅仅一个微不足道的动作,武夫和武夫之间就能进行最简单的交流。
“兄弟练过武?”
林动问道。
“一点点,新亭侯刀术。”
青年浅浅笑了笑,目光落在黑布上面。
不过面纱遮挡,林动看不清他的表情。
“行,那改天练练,你可以到今天那府上找我,今儿还有事,先走一步了。”
林动也没多想,简单交流两句,就打算去把正事办了。
两人错身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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