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公主薨逝,你们驸马为什么不跟着去死?

  大明景泰:朕就是千古仁君正文卷第115章公主薨逝,你们驸马为什么不跟着去死?“宣进来吧。”

  朱祁钰在殿里转悠转悠,活动活动。

  太医院新招入的太医,多是京中名医,其中一个姓张,今年高寿九十岁,进献了养生疏。

  朱祁钰看完,觉得有道理,最近按照养生疏上来做。

  “以后天下名医,必须入太医院伺候!”

  朱祁钰略微沉吟:“为期三年,不来者、不用心伺候者,诛族!太医院定期轮换,太医子女要在民间从医十年后,方能入太医院,让内阁下中旨,诏天下名医入太医院伺候!”

  “奴婢遵旨!”怀恩恭恭敬敬磕头。

  冯孝和焦敬走了进来。

  跪在殿中间。

  二人瑟瑟发抖。

  “焦敬,怎么没给朕进献美女啊?”朱祁钰目光幽幽,盯着他。

  焦敬浑身一抖,惊恐道:“陛下,微臣回家就给您索罗美女……”

  啪!

  茶杯砸他脑袋上。

  “朕是跟你要美女吗?”

  朱祁钰大怒:“跟朕装傻是不是?”

  焦敬神情惊恐,跪了半天,腰酸腿疼:“微、微臣……”

  “朕问你,庆都姑姑薨逝多少年了?”朱祁钰问他。

  焦敬一愣,庆都公主卒于正统五年,到现在是多少年了?

  “你连姑姑的祭日都忘了?”

  “啊!”

  陡然,朱祁钰大吼:“伱的荣华富贵是哪来的?是你娶了天家女儿,天家才赐给你的荣华富贵!”

  “老百姓都知道吃水不忘打井人,你呢?连庆都姑姑的祭日都忘了?”

  “你的荣华富贵,都是庆都姑姑赐给你的!”

  朱祁钰大喊大叫。

  “微臣没忘,微臣就是年龄大了,记性不好了……”焦敬赶紧辩解。

  “掌嘴!”

  朱祁钰目光闪烁着杀意:“来人,把焦访、焦寿、焦泰传进宫来!”

  焦敬刚要求饶,但两个太监按住他,谷有之亲自掌嘴。

  啪啪之音,不绝于耳。

  一个耳光,嘴角嘴角开始流血,几个耳光下去,他半边脸都烂了。

  “你家中姬妾过百,自己享受也就罢了,还挺关心内官啊,朕的人,也需要你来关心了?”

  朱祁钰声音忽然变得特别小:“你要干什么呀?”

  焦敬身体一抖,想求饶,但他刚发出一个音儿,谷有之的力道加大,抽歪他的脸。

  “勋戚结交内官,是做腻了勋戚,想做皇帝了吧?”

  朱祁钰目光幽幽:“是不是啊?”

  冯孝吓得要辩解,但被朱祁钰瞥了他一眼,登时闭上嘴巴。

  他挥挥手,让谷有之把焦敬放开。

  “陛下饶命啊,微臣不敢有大不敬的念头啊!微臣就是年龄大了,冲昏了头脑,想讨好冯公公,又听说冯公公没有枕边人,就想着进献一个,陛下饶命啊!”

  焦敬顾不得疼了,嘭嘭嘭不停磕头。

  “听谁说的?谁告诉你的,冯孝缺个枕边人的?”朱祁钰瞥了眼冯孝,意味深长。

  焦敬能尚公主,讨得宣宗、太上皇欢心,自然是聪明人,还是绝顶聪明的。

  秒懂皇帝的意思。

  皇帝让他攀咬!

  皇帝想借他的嘴,咬出谁呢?

  “微臣是听石璟说的!”焦敬立刻把石璟攀咬出来。

  石璟尚的是宣宗长公主顺德公主,那是朱祁钰的大姐夫。

  顺德公主生母是胡皇后,因为胡皇后被废,先帝驾崩后,很不受待见,正统八年已然薨逝。

  “石璟,他是朕的姐夫,他不好好侍奉顺德姐姐的陵寝,跟你搬弄是非干什么啊?”

  朱祁钰的目标,就是公主府!

  公主是骨肉,驸马可就不是了。

  这些吃闲饭的废物,又不跟他一条心,心向太上皇,索性拔起萝卜带起泥,一勺烩了!

  焦敬知道自己咬对人了!

  “陛下,都是石璟撺掇的微臣,他说冯公公没有枕边人,撺掇微臣献女,好巴结冯公公!”

  焦敬说着说着,眼泪流了下来:“庆都仙逝后,微臣在这京中没有靠山,空有驸马的名头,却没有实质官职,是以想着在宫中抱一条大腿,安安稳稳的度过晚年!”

  大明驸马过得确实不太好,但不包括这个焦敬,他姬妾上百人,庆都尚在时,便总来宫中哭诉,奈何她母妃与张太皇太后不睦,并没得到庇护。

  而且,焦敬善于巴结,总弄些好玩意哄得宣宗皇帝开心,宣宗皇帝好玩,就吃这套,所以不管他的妹妹死活。

  朱祁钰怀疑,庆都公主,就是被驸马焦敬气死的。

  “来人,把石璟宣来,他家人也都去乾清宫门外跪着。”朱祁钰目光闪烁。

  焦敬立刻收敛了眼泪,道:“启禀陛下,李铭、王谊也有份!”

  真是个聪明人啊。

  难怪先帝、太上皇都喜欢他,也糊弄朕这么多年,聪明,好,咬得好。

  李铭是清河公主驸马,王谊是真定公主驸马。

  清河公主和真定公主,都是仁宗皇帝的女儿,前者宣德八年薨逝,后者景泰元年薨逝。

  “皇家的女儿,怎么如此都不长寿?”

  朱祁钰陡然发怒:“朕的姑姑们、姐姐们,怎么都活不过四十岁!为什么?”

  “来人,都宣来!宣来!”

  “天家的女儿都死了,他们还活着干什么?为什么不去地下侍奉公主!”

  “天家选他们当驸马是干什么的?就是侍奉公主的!”

  “连个公主都侍奉不好,活着有什么用!”

  “统统宣来,全家都给朕宣来!”

  “朕一个个问问他们,为什么侍奉不好公主?为什么要勾连内官?他们要干什么?造反吗!”

  焦敬瑟瑟发抖。

  皇帝是嫌弃他们吃干饭了,所以想把他们踢得远远的。

  皇帝怎么能这么无情呢?

  不管怎么说,我们都是亲戚啊!

  “焦敬,你说,天家选你做驸马,是干什么的?”朱祁钰眼里寒光闪烁。

  当个驸马,享受荣华富贵,却不能为朝堂卖力,不能为朕效忠,不能为天下百姓谋福,留着你们干什么?

  吸大明的血吗?让大明灭亡吗?

  “回陛下的话,小心侍奉公主……”

  焦敬话没说完,朱祁钰冷冰冰打断:“可公主为什么都死了?”

  “是天不假年……”

  “放屁!明明是尔等没侍奉好!”

  朱祁钰厉喝:“天家血脉,是天底下最尊贵的,朕的姑姑们,为什么都没活多大岁数?反而你们,却都活着,为什么?”

  焦敬明白了,皇帝要用这个借口,直接送他们去死!

  皇帝无情啊!

  这时,驸马李铭、王谊、石璟,到达乾清宫门口,听到皇帝的咆哮声,惊恐地走进勤政殿,请安。

  “朕问你们,你们为什么还活着?”

  “啊?”

  这话把三人问懵了,看了眼焦敬,便知道,是焦敬攀咬他们。

  “李铭,朕先问你,清河姑姑是怎么死的?”朱祁钰点名问。

  “回陛下的话,清河公主身体不佳,是病死的。”

  李铭想说,清河公主和仁宗皇帝一样肥胖,所以结婚四年后,便病死了。

  太医院都有档案,一切都可查的。

  “朕记得清河姑姑嫁人时,身体康健,嫁给了你,身体便开始变差,为什么?”

  陛下您可就胡说了,清河公主宣德四年嫁人,宣德八年便死了。

  您宣德三年生人,您五岁的时候能记得什么啊?

  再说了,您一直养在宫外,朝中都不知道有您这号人,您和清河公主都没见过。

  可李铭害怕啊,他朝中没靠山,又不像焦敬油嘴滑舌,讨得皇帝欢心,他笨嘴拙舌的,会说什么啊。

  “无话可说了?”

  朱祁钰强忍着怒气:“天家招尔等为驸马,是干什么的?”

  “是侍奉公主的!”

  “朕给你们荣华富贵,是看在公主的份上给的!”

  “没有公主,朕认识你是谁吗?你李铭、你王谊、你石璟,就是一只蚂蚁!有何资格面君?有何资格在朕面前辩解?”

  “可你们不能好好侍奉公主,把公主侍奉死了,那你们活着干什么?”

  此言一出,吓傻了三个驸马。

  “陛下饶命啊陛下,微臣和真定相爱相伴,微臣到现在也不曾纳妾,微臣对真定是真心的,真定也算寿终正寝。”王谊急声为自己辩解。

  “三十八岁叫寿终正寝?你多大了?怎么还不寿终正寝去啊?”朱祁钰盯着他。

  王谊顿时哑口无言。

  皇帝完全在胡搅蛮缠,人的寿命是天定的,谁能预料啊?

  “你们告诉朕,天家的女儿,为何这般短寿?”

  “为什么?”

  朱祁钰大吼,谁敢回答啊,他干脆自问自答:“朕告诉你们!”

  “就是你们侍奉不好!”

  “惹得公主生气,导致公主早亡!”

  朱祁钰胡搅蛮缠:“天家公主,岂容尔等蹂躏欺辱?以前朕不知情,被你们糊弄了!”

  “今天才得知,朕的姑姑、姐姐们,被你们害死了!”

  “你们都该死!”

  李铭自知必死,他和清河没有孩子,如今膝下的孩子美其名曰是过继,其实是他和其他女人生的。

  皇帝连姑父都不要了,会要他的孩子?

  “陛下,公主有疾!”

  李铭豁出去了:“陛下当知道,仁宗皇帝身体虚胖,身体不佳,所以仁宗皇帝刚刚登基,便天不假年,龙驭宾天……”

  朱祁钰脸色一阴,他这是映射先帝得位不正啊!

  民间有传言,宣宗皇帝为了继位,谋害了仁宗皇帝,所以仁宗皇帝只做了一年皇帝,便死了。

  不知道是汉王放出来的消息,还是真的有?

  偏偏李铭在映射!

  太宗得位不正,仁宗得位不正,宣宗得位也不正,那朕是不是也得位不正呢?

  “仁宗皇帝身体不佳,清河公主也有疾在身,所以天不假年。”

  “陛下,宣宗皇帝英年早逝,就说明仁宗皇帝的疾病,传于后代……”

  啪!

  朱祁钰把玉坠丢出去:“你在诅咒朕命不久矣吗?”

  李铭都懵了,您这也能联系上?

  我明明在证明,清河公主有遗传疾病,宣宗皇帝也英年早逝,您怎么弄自己身上了?

  “好啊!难怪你们要联络内官呢,是诅咒朕英年早逝,急着迎立太子登基呢!”

  朱祁钰站起来:“让太子滚过来,他是不是太子当腻了,想弑叔登基了?”

  “来人,把李铭拖出去,凌迟!”

  李铭整个人都懵了。

  您这杀得也太牵强附会了,他先求饶,最后破口大骂。

  “看吧,人心暴露了,嘴上对朕叩拜,心里指不定怎么恨朕呢!这才是人心!”

  朱祁钰气得不行:“天家怎么挑了这么个丧心病狂的女婿!传旨,让清河公主和李铭和离,夷李铭三族!”

  “统统凌迟!凌迟!”

  “你们?心里是不是也在诅咒朕呢?”朱祁钰猛地看向焦敬三个驸马。

  皇帝发疯了!

  “微臣不敢啊!”王谊不停磕头,方才他们还一起进宫,转眼就死了一个。

  还夷三族啊!

  王谊担心,下一个就是自己。

  “不敢吗?那李铭为何嘴上恭敬着朕,转头就骂朕呢?他把朕当成亲戚了吗?”

  朱祁钰问他们。

  谁敢回答啊!

  李铭就是说错了话,映射先帝谋害仁宗皇帝,那不是找死嘛!

  您把人家爹、爷爷,甚至太爷都骂了,人家能不凌迟了你嘛!

  见这三个驸马不上钩,朱祁钰语气一软。

  “王谊。”

  来了!

  朱祁钰点名:“你何德何能尚了公主?”

  “微、微臣什么都不是。”王谊瑟瑟发抖。

  “既然知道,你什么都不是,为什么不老老实实当个富贵闲人?”

  “朕看在亲戚的份上,也就睁一眼闭一眼了,为什么勾连内官?”

  “是要迎立太子?”

  朱祁钰换套路了。

  李铭是驸马中根基最薄弱的一个,因为他和公主没有孩子,朱祁钰想怎么杀就怎么杀。

  其他人可不行,像焦敬、王谊,和公主有孩子,和朱祁钰是实打实的亲戚。

  若他以同样的名目杀了,宋杰、宋伟会怎么想?

  以后还要尚公主的方瑛家会怎么想?

  若连亲戚的情面都不顾了,以后谁还愿意为他效命?

  得换个罪名。

  “微臣绝对不敢勾连内官呀陛下!这是诬告,请陛下让微臣与诬告之人对质!”

  王谊也豁出去了。

  焦敬心里咯噔一下,皇帝杀了李铭立威之后,是要分裂驸马联盟。

  王谊顺着注意的目光,看向焦敬。

  直接一拳轰在焦敬的脸上,怒吼:“焦敬,你敢害我?”

  焦敬惨呼一声,趴在地上装死。

  朱祁钰看在眼里,倒是会演戏啊,你们可把自己看得挺重的,朕用得着分裂你们驸马吗?想太多了吧!

  “泼醒!”朱祁钰指了指焦敬。

  哗啦!

  一盆凉水,把焦敬泼个透心凉。

  他眼睛眯缝开,看到侍卫腰刀出鞘,寒光闪闪,登时睁开眼睛,老老实实跪在地上。

  “焦敬,你跟朕说的,是他们三个撺掇你,给冯孝献美女的,现在当着他们的面再说一遍,是?还是,不是?”

  王谊刚要说话,朱祁钰瞥了他一眼,他赶紧闭嘴。

  焦敬低声说“是”。

  朱祁钰又看向王谊:“你说是不是?拿出证据!”

  “不是!”

  “微臣哪有胆子结交内官呀!请陛下明鉴!”

  王谊急声道:“微臣从正月十五起,便闭门谢客,从不出门,府中人皆可证明!”

  厂卫也查到了,是真的。

  “你在骗朕?”

  朱祁钰冲着焦敬笑了:“你当初就是这般骗先帝的吧?骗先帝把庆都姑姑嫁给你!”

  “你油嘴滑舌,也是这般哄骗庆都姑姑的吧?”

  “成婚几年后,又把庆都姑姑给气死了,如今又哄骗朕?”

  “焦敬啊焦敬,你真是好本事啊,天家人都被你耍得团团转!”

  “你不许说话!朕不听解释!”

  焦敬刚要说话,便有太监捂住他的嘴,他还要说话,太监便用拂尘敲他的头。

  后脑勺痛得要死。

  “你们说,朕该怎么处置焦敬?”朱祁钰看向王谊和石璟。

  石璟一直在装死。

  他心里有他的盘算,他是顺德公主的夫君,顺德的亲生母亲是胡皇后。

  皇帝和孙氏外戚关系搞僵,而胡氏和孙氏的仇,一直都在。

  他心思着,皇帝肯定会亲近他这个姐夫,甚至还会因为这层关系重用他。

  他是进士出身,父祖是太宗皇帝死忠,家世没问题,他胸中也有抱负。

  王谊不敢说。

  朱祁钰看向石璟,要论资格,石璟够资格攀咬焦敬。

  “陛下,所谓亲亲相隐,大家都是亲戚,不如褫夺焦敬爵位,打发其去南京做个富贵闲人。”石璟试探皇帝的心思。

  朱祁钰却不吭声。

  石璟咬牙道:“勾连内官,罪大恶极,请陛下诛杀焦敬!”

  聪明人啊!

  “未免太重了吧。”

  朱祁钰缓缓开口:“都是亲戚,朕杀了李铭,已经引起朝野反弹了。若再责罚焦敬,朕肯定得落个无情骂名了,宗室里不知道多少人会骂朕呢。”

  石璟脸色一变,皇帝是真想杀了焦敬啊!

  “请陛下下旨,令庆都公主与焦敬和离,再以焦敬结交内官之罪,诛杀,焦敬之子改姓为朱……”

  石璟知道说错话了!

  “那三个草包也配姓朱?在你心里,老朱家的人都是草包吗?”朱祁钰冷冷道。

  “微臣失言,微臣知错,求陛下原谅!”石璟不断磕头。

  “你做事婆婆妈妈的,是考的进士,还是贿赂来的啊?”朱祁钰问。

  “微臣是真才实学考上的,但文人皆有股酸臭气,做事婆婆妈妈,才是理所应当的。”石璟小心翼翼拍马屁。

  “这话若传道朝堂上去,你这驸马恐怕也当到头了。”

  “陛下说的是,陛下说的是。”石璟拼命磕头,巴结皇帝。

  朱祁钰撇嘴冷笑:“传旨,焦敬不恭,结交内官,咒朕早逝,令其和庆都公主和离,其人斩首,其兄弟家族,流放安南,无诏不得回京,其子去给庆都公主守灵。”

  “庆都姑姑尝与朕说,不喜北京干燥天气,特令迁坟至凤阳,其子嗣去凤阳守灵,算是为其母尽一点孝心。”

  “至于焦敬和其他人子嗣,杀,其姬妾全部打入教坊司!”

  王谊、石璟瞪圆了眼眸。

  皇帝是一点情面都不留啊!

  先杀李铭,又杀焦敬,真就不怕失去亲戚人心吗?

  “驸马王谊、石璟不孝不恭,褫夺封号,闭门思过,无诏不得开门!”

  朱祁钰看着他们俩惨白的脸庞,倏地笑道:“满意吗?”

  “满、满意。”石璟惊恐道。

  若不开门,他们怎么活呢?

  可谁敢顶撞皇帝啊?

  “收收你们的小心思吧。”

  “简直可笑。”

  “你们是不是以为,朕会拿你们制衡谁?”

  “想多了,这天下是朕的,朕想杀谁,一道圣旨罢了,宣宗皇帝如何杀人,朕便如何杀人。”

  “朕这皇帝,和太上皇不一样。”

  “捶杀了吧。”朱祁钰指了指焦敬。

  那太监便用拂尘柄,使劲敲焦敬的脑壳,噗的一声,木柄插进了脑壳里,混着脑浆的血溅了石璟一脸。

  石璟惊恐大叫,这才明白,皇帝这番话的深意。

  他想杀谁,便杀谁。

  他们还活着,无非是给方瑛看的,朕还顾念亲情,并非无情。

  这就是他们还活着的唯一意义。

  “你们的小心思,在朕眼里,犹如小孩子的把戏,可笑至极。”

  “娶了天家的公主,何其荣耀,却把好好的公主伺候死了,你们本该被凌迟的!”

  “是公主的血脉,救了你们,要不是朕的姑表兄弟喊你们一声爹,朕就处死了你们了!”

  “闭门思过吧,好好想想,自己有什么用?”

  “没用的话,就不必开门了,饿死吧。”

  “拖下去吧。”朱祁钰挥了挥手。

  石璟和王谊,虽然捡了一条命,但人都被吓傻了,被太监拖出去的。

  冯孝趴伏在地上。

  “起来吧。”

  朱祁钰叹了口气:“伺候朕这么多年,朕还是信你的,但这是最后一次,下不为例。”

  “奴婢谢皇爷天恩,奴婢再也不敢隐瞒皇爷了!永远不敢了!”

  冯孝痛哭流涕,心里恨死了自己,怎么早就不说呢!

  “以后你便和谷有之、怀恩一起伺候朕吧,还是如常。”朱祁钰挥挥手,让他也退下吧。

  想控制一个人,就得让他犯错,知道错了,就知道怕了,有了错处就有了把柄,才好控制。

  人心便是这样一点点,攥在手心儿里的,至于情分,和皇帝谈情分,是不是天真了?

  但冯孝听出来了,皇爷并不放心他一个人单独侍奉了。

  皇爷的心里,没有原来那般信任他了!

  朱祁钰闭上眼睛,还不如宣宗皇帝啊,若宣宗皇帝,驸马就全杀了又如何?

  他终究过于仁慈啊。

  确实不能整得太过,朕的女儿也要嫁人啊。

  为什么驸马活得比公主岁数大呢?肯定是心情不顺,说清河公主、真定公主有仁宗皇帝的遗传病,死得早情有可原。

  顺德姐姐身体康健,不也年纪轻轻就去了嘛。

  以后朕的女儿嫁出去,是不是也会受驸马的气呢?

  是不是该定下一条,公主薨逝,驸马殉葬的规矩呢?

  方瑛会不会与朕离心离德呢?

  难啊。

  为人父母,为子女计深远。

  朱祁钰也是人父,这时候他并不站在皇帝的立场上考虑问题,单纯一个慈祥的老父亲。

  “皇爷,太子来了。”怀恩在门外禀报。

  “让他回吧,告诉他,下次再想找大臣迎立他,找几个靠谱的,焦敬不靠谱啊。”

  朱祁钰幽幽道:“把这话传到外朝上去。”

  这就是他杀焦敬、李铭,囚禁石璟、王谊的原因,脏水往太子身上泼呗,反正他确实有这个心思。

  吱嘎!

  殿门推开。

  “皇爷,于太保求见。”谷有之见皇爷出来,去庭院里溜达,才小心翼翼道。

  朱祁钰瞥了他一眼。

  谷有之脊背发凉,吓得跪在地上。

  “谷有之,别耍小心思。”朱祁钰敲打他。

  “奴婢知错!”谷有之惊恐道。

  “现在还不是窝里斗的时候,你和冯孝竞争,朕不管,但不能因为内斗坏了朕的事,明白吗?”朱祁钰直来直去。

  “奴婢知道,奴婢以后绝对不敢了!”

  他的小心思被皇帝戳破了。

  “冯孝之事,引以为戒。”

  朱祁钰转身进了勤政殿,谷有之被冷汗打透了,跪在地上好半天都没反应过来。

  皇爷比以前难伺候多了,心中惴惴不安。

  “冯孝。”

  朱祁钰见冯孝站在门口,拍拍他的肩膀:“好自为之吧。”

  “奴婢知错!”

  冯孝哭个不停:“奴婢打发人,将那女人送去教坊司,奴婢再也不敢动不该有的心思了!”

  “呵,政治斗争,和一个女人有什么干系,她被送来送去的,也是个可怜人,若模样可人,你收了便是,有个枕边人,日子也舒服些。”

  朱祁钰慢悠悠道:“若你看不上,便放出宫吧,给一份丰厚的嫁妆,找个农人嫁了,让她不再受苦便是。”

  “奴婢给她备嫁妆,让她嫁人!”冯孝恶心还来不及,哪里敢收焦敬送来的人。

  万一哪天皇爷又记起了焦敬,他还得跟着吃瓜落儿。

  “随你吧,这人呐真是命啊。”

  “他焦敬何德何能,尚了公主还不消停。”

  “在京中过着富贵日子,有权有权,人人都敬着,儿女又高人一等,早晚都能封爵,尚且不知足。”

  “非要得到权力,勾连内官……人呐,最怕的就是不知足。”

  朱祁钰幽幽道。

  冯孝心惊肉跳,心里恨死了焦敬,因为这事,皇爷每每提起,都会敲打他。

  “让钦天监快点选个日子,迁坟吧,别耽搁功夫了。”

  “奴婢遵旨!”冯孝眼露狠色。

  焦敬害惨了咱家,咱家也要有仇报仇。

  皇爷心里都没有了的亲戚,让他们生不如死,很难吗?

  这时,于谦入殿拜见。

  “清醒了?”朱祁钰看着于谦,没让他起来。

  如今,十多万大军在手,他朱祁钰并不杵于谦。

  “微臣谢陛下拳拳之心。”于谦恭恭敬敬道。

  “太保,到底发生了什么?非要请辞啊?”朱祁钰挥手,让所有人退下。

  谷有之不放心。

  朱祁钰让他退下,于谦又不是想谋朝篡位,还能杀了朕不成?

  王诚回京后,与他密谈,也搞不清楚于谦为什么心态崩了?

  “启禀陛下,微臣心累。”

  于谦眼角含泪:“微臣闭上眼睛,就会看见宣府百姓被屠戮的惨状,睁开眼睛,就能看见瓦剌兵卒在火海里惨叫的模样。”

  “微臣这心,再也平静不下来了。”

  说着说着,他痛哭流涕。

  “苦了太保了。”

  朱祁钰递上一块绢帕:“但太保挡住了瓦剌兵,保住了更多的百姓,您功大于过。”

  “至于瓦剌兵,杀死他们,理所当然,不必有心理包袱,焚杀也不错,算是仁慈了。”

  朱祁钰安慰他。

  “本来不会死那么多百姓的,是微臣功利心太重,让李秉、年富等文臣,驱赶着百姓,诱使瓦剌兵往陷阱里面钻。”

  于谦说出来了,这才是他的心魔。

  朱祁钰一愣:“驱赶百姓,送给瓦剌兵杀?”

  他有点理解了,这是人能做出来的事情吗?

  难怪于谦魔障了。

  于谦重重点头:“是啊,微臣口口声声为国为民,其实就是个功利心极重的小人!为了自己的高官厚禄,便踩着数十万人的尸骨,往上爬!微臣连人都不配做啊!”

  他狠狠扇自己两个耳光,嚎啕痛哭。

  “那也是为了国,为了大明,朕多给那些百姓家人赏赐些,再给他们打造上好的棺椁,挑个风水宝地埋葬。”朱祁钰为他找补。

  “没了,都死绝了!”

  “连个亲戚,想补偿一下,都不可能了。”

  “哈哈,微臣自以为得计。”

  “若是瓦剌人进了庞家堡,进了微臣设下的陷阱还好,但瓦剌人退兵回了宣府,这些人都白死了!”

  “白死了!是微臣害死了他们啊!”

  于谦狠狠捶打自己的胸口:“微臣想一死了之,临到死时,才发现自己就是个懦夫!”

  “微臣就是个小人!苟且偷生的小人!”

  眼泪鼻涕沾满了他的胡须,老泪纵横。

  “太保,起来。”

  朱祁钰扶起他,但他挣开朱祁钰的手,就这样跪着,哭着,倾诉着。

  这是于谦的心魔。

  难怪他得胜入宫便不对劲,原因在这呢。

  “太保,所以你想辞官,你想逃避?”

  朱祁钰问他:“朕知道,你是想做圣人的,若宣镇一仗的内幕传出去,你恐怕要被口诛笔伐。”

  “但朕帮你担着,是朕下旨,用百姓当诱饵,诱使瓦剌兵攻打宣府的!”

  “朕帮你担着,好不好?”

  于谦却摇摇头:“微臣之罪,微臣来担,不敢让血腥屠夫之名,压到陛下的肩膀上。”

  “微臣还做什么圣人了,微臣不过一市井小人罢了,为了一己之欲,便用数十万百姓殒命。”

  “微臣就是个懦弱小人!”

  “微臣有罪,有罪的人,就该受到惩罚!”

  朱祁钰扶他起来。

  于谦擦了擦眼泪,慢慢站起来,双目无神,如行尸走肉。

  “陛下,微臣累了,想歇一歇,微臣请王伟暂且代替微臣,做兵部侍郎,等着微臣歇好了,再为陛下、为大明效力!”

  朱祁钰还想劝,但于谦肯身退,未尝不是天赐良机!

  他能借机改革京营,把京营完全攥在手心里!

  那样的话,他手上有三十余万兵丁,他不就是太宗皇帝在世了嘛!

  等于谦再出山,拿什么制衡他呢?

  “朕准了!”朱祁钰小心翼翼打量于谦的神色,确定他不是在试探自己,才低声道。

  “微臣谢陛下隆恩!”于谦感激涕零。

  朱祁钰才松了口气,于谦不是试探他便好。

  又安慰于谦几句,便让人送于太保回家。

  然后,又把于冕、于康诏来。

  “微臣父亲之事,请陛下恕罪!”于冕先磕头谢罪。

  “唉。”

  朱祁钰长长叹一口气:“就在刚才,朕和太保谈了谈心,朕知道他心中之凄苦,朕能理解,你们两个都起来。”

  “太保要休息一段日子,朕给他挑了个名医,就住到你家里去。”

  “你俩记住了,小心侍奉尔等父亲,不许他生病、不许他想不开自杀,朕要看到一个活着的于太保!”

  “听到了吗?”

  于冕和于康对视一眼,没想到情况这般严重。

  “敢问陛下,父亲究竟发生了何事?”于冕小心翼翼问。

  “不该问的不要问,你俩好好侍奉太保便是。”

  “太保最爱璚英,朱骥现在还没回来,便让璚英侍奉老父,让他开心些。”

  “朱骥家人不敢挑刺,这是朕的旨意。”

  朱祁钰反复叮嘱:“你们两个每天下了值便立刻去请安,时时侍奉。”

  “你们父亲稍有情绪不对,你们便立刻派人入宫禀报,朕亲自去看他,知道了吗?”

  于冕和于康连连点头。

  看得出来,皇帝真的没猜忌父亲,还如此关心,都松了口气。

  “你俩年纪也不小了,于康也封了爵,该成婚了,有个女人照料家中,也是应当。”

  朱祁钰沉吟:“你俩可有看上的女儿家?朕帮你们赐婚。”

  “陛下,家中老母卧病,父亲又跟失了魂似的,臣哪有心思想自己的事啊!”于冕苦笑。

  “不为你自己,也该你父母着想。”

  “若有贤妻,便可在家中侍奉公公婆婆。”

  “璚英虽好,却终究要回去侍奉朱家公婆的,不能总在娘家,传出去,岂不坏了太保的名声?”

  朱祁钰道:“于康,你看范广小女儿如何?”

  “范广和你父亲,皆是朝中贤臣,朕的左膀右臂。”

  “朕不怕告诉你们,范广未来的功绩,肯定不在你父亲之下。”

  “你们两家强强联合,朕愿意看到!”

  “于康,你便娶了范广小女儿!”

  “至于,于冕的妻子,朕从文臣当中帮你挑挑。”

  “胡氏,你看着这于冕如何?”朱祁钰忽然唤了一声。

  在勤政殿里伺候的胡贵菊浑身一颤,赶紧跪在地上:“奴婢只想在宫中侍奉陛下,不敢有非分之想。”

  “这般紧张干嘛?”

  “你是老太傅孙女,算是朕的晚辈。”

  “于冕是太保的儿子,虽然差了一辈。”

  “但你们父祖皆是朕的左膀右臂,如何不能联姻?”

  朱祁钰笑容可掬,让于冕抬起头来,指着于冕说:“你瞧瞧,他合不合你心意啊?”

  胡贵菊小心翼翼抬头,触碰到皇帝的眼神,浑身一抖,赶紧低下头。

  她从皇帝的眼神中,看到了异常冰冷。

  心里猛地一颤。

  皇帝最担心的,就是于谦和胡濙联合,压制皇权。

  若于冕和胡贵菊成亲,那就不是天作之合了,而是联合谋反,统统该杀!

  “微臣粗鄙,担不起太傅之孙女。”于冕也是读书人,读书人都坏,立刻意识到这一点。

  “奴婢也没有此心思,请陛下收回成命!”胡贵菊立刻拒绝。

  “你倒是真挑呀。”

  朱祁钰嗔怪地看了眼于冕:“朕再给你挑挑,反正朝中百官的闺女,都在宫中,那些裹了小脚的就别娶了,看着心烦。”

  他心下稍安。

  他先封于康为伯爵,又给于康赐婚,其实是在割裂于谦和于康的关系。

  一旦于谦真有制衡他的心思,那么于康,就是一招好棋。

  养子,终究是养子。

  在绝对利益面前,亲儿子都能弑父,何况养子喽。

  “暂且退下吧,朕再交代你俩一句,必须照料好太保,朕派京中最好的太医,住在你家中随时照料着,若太保有个闪失,朕拿你们两个试问,知道了吗?”

  “臣等遵旨!”

  于冕和于康退下。

  于康欢天喜地的,从皇帝的言语之中,他感受到了极致的关心,看来陛下真心不疑虑功高盖主,想到自己一片坦途,更是欢喜。

  倒是于冕,怏怏不乐。

  于康偷看了他一眼,以为是没找到媳妇,心情不好呢。

  于冕叹气。

  皇帝反复叮嘱父亲身体问题,是正着听呢,还是反着听呢?

  太祖皇帝时,忽然就问了徐达的身体情况,当天晚上,徐达便暴毙了。

  皇帝是什么意思呢?

  于冕摸不透,他清楚,父亲不希望他们兄弟蹚朝堂浑水,但皇帝先大肆封赏,如今又要赐婚。

  是在拉拢于康吗?

  他瞄了眼于康,兄弟俩的目光撞在一起,互相都没说什么,心思各异。

  在绝对利益面前,兄弟之间已经产生了裂痕。

  “传卢忠来见朕。”

  于康封了爵位,不能再在缇骑做了。

  于谦回京了,缇骑这双眼睛,不能被他看到了。

  “孟州回来了吗?”朱祁钰忽然问。

  谷有之不知道,看向冯孝。

  冯孝小心翼翼道:“已经回来了。”

  “一起宣来,朕见见这个无名英雄。”朱祁钰脸上露出笑容。

  胡贵菊看在眼里,心里微微松了口气。

  但一旁伺候的林钰,却面露不悦,皇帝凭什么给胡贵菊赐婚啊,她哪里比胡贵菊差了?

  不过,人家还是想入宫伺候皇帝。

  “都出去吧,让朕静静。”

  乾清宫人陆陆续续退出勤政殿,关闭房门,朱祁钰一个人坐着。

  胡贵菊在宫门外站着,等着侍奉。

  这时,胡豅换上文人儒衫,匆匆进入乾清宫,瞧见胡贵菊,小声叫了一声:“钰儿!”

  她小名叫钰儿。

  胡贵菊轻轻摇头,她在于谦伺候,是不能随便私交侍卫的,这是机会。

  尤其皇帝疑心重,不允许乾清宫内任何消息传出去。

  她可不敢犯忌讳。

  胡豅秒懂,掠身时,轻声道:“父亲让你安心伺候,若陛下给你赐婚,万万不可答应。”

  胡贵菊瞳孔一缩,祖父竟然预料到了!

  果然,皇帝在试探她。

  倘若她敢答应,那就是灭族之祸啊!

  胡豅就是传此信而来,匆匆进入军机处,又在勤政殿门口等着皇帝开门。

  他们并不知道,乾清宫里有一双眼睛,看到他们在说话。

  而这,很快汇总到许感手中。

  许感拿着条子,认真记在奏章上。

  他不会写字,最近正在苦学,字写得如蟑螂爬的一样。

  等到晚上,他的密揭会送到皇爷手中。

  在等卢忠的时候,朱祁钰收到密揭,瞟了眼门外的胡豅。

  “好个老狐狸啊,在家里都知道宫里的事情,是宫里有眼睛呢?还是真靠猜的?”

  朱祁钰合上匣子。

  重新锁上,藏起来。

  虽然都知监的密揭上没有谈话具体内容,但他猜得出来。

  “若朕非让你们二人联合呢?”朱祁钰嘴角翘起。

  于谦已经废了。

  当务之急,是尽快整饬京营。

  不能再用范广了,给范广权力太大,不就相当于又制造出一个于谦吗?

  人心难制,有了绝对权力之后,范广就算想当忠臣,也当不了了。

  “叫王诚来见朕!”

  当初让王诚带伤去宣镇,好不容易回了京,本想让他歇歇。

  奈何,手头人手不够,还得启用他啊。

  “卢忠怎么还没来?”朱祁钰推开了门问。

  “回皇爷的话,缇骑大营设在城外,入城需要时间。”

  冯孝回禀:“东厂的人已经到了。”

  “让他先候着,等卢忠来了,一起宣来。”

  朱祁钰看向胡豅:“有何事?”

  胡豅进殿行礼,递交一本奏章:“陛下,这是臣之父,阅览宛平代知县刘吉的奏疏,翻找出来的一本奏章,请陛下阅览!”

  朱祁钰拿到手里来。

  这是永乐十九年,邹缉上的奏疏:

  “臣惟陛下肇建北京,焦劳圣虑,凡二十年,工大费繁,调度甚广,冗官蚕食,耗费国储。工作之夫,动以百万,终岁供役,不得躬亲田亩以事力作,尤且征求无艺,至伐桑枣以供薪,剥桑皮以为楮。”

  “加之官吏横征,日甚一日。如前岁买办颜料,本非土产,动科千百,民相率敛钞,购之他所……”

  奏疏滔滔万言,朱祁钰认真看完。

  今日,代县令刘吉上书内阁,奏疏传到皇帝手中,只有寥寥数语:“来人,把刘吉呈上来的奏章,给朕找出来。”

  很快,刘吉的奏章呈上来。

  “良乡则有驿递累扰地粮独重之苦;通州、蓟州、三河,则有运粮运器轮蹄络绎之苦……”

  “香河之船只焚矣,而复责以赔船、赔米,其何以堪?库藏劫矣、马骡尽矣,而复诘以籽粒依马等项,其何以给至?”

  “大兴、宛平所最苦者,车辆之雇募,经承之需索,讨夫讨马之交至沓来,买煤买豆买杂项之纷投错出。凡此,皆小民赴汤蹈火,含冤忍苦,宁作他乡之鬼……”

  朱祁钰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大兴、宛平最苦,要承担交至沓来的车辆之雇募、经承之需索、讨夫讨马、买煤买豆买杂项等差役。差役烦若,老百姓已无法忍受,纷纷逃亡,不敢归还。

  “这是朕的大明吗?”

  朱祁钰喃喃自语,宛平,要承担无比劳重的夫役,所以人丁逃亡。

  上次京畿粮荒,宛平、大兴逃亡户口最多。

  难怪叶盛上书,想给流民封赏土地,流民拒不同意呢,原因在这里啊!

  都不愿意承担京畿的夫役!

  这夫役,奏章里说的,还只是冰山一角。

  还包括很多。

  胡濙为何单独上书呢?

  想起来了,上次便上书柴夫役,朕还减免了一些,这次又借刘吉的嘴,劝朕解决夫役问题呢。

  这个老头,心思诡异啊。

  一不小心,就着了道了。

  这是看朕想做圣君,便用实事堵朕的嘴呢!

  表面奉迎,其实是出难题,这老头,不好对付啊。

  “明日朝会上宣读,让诸卿合计个章程出来,京畿百姓四散逃逸,总不是个事啊,但若减免了夫役,又加重朝堂负担,如何找个平衡点呢?”

  朱祁钰看向胡豅:“你有什么建议?”

  他很看重胡豅,他是把锋利的刀,和他爹胡濙可不一样,那老东西,时不时的刀朕一下。

  幸好于谦废了,不然朕还真挟制不了他了呢。

  胡濙犹豫,不知道该不该说。

  “说,殿里只有朕与你,你说错了朕也不怪你,随便说说,不怕的。”朱祁钰倒来了兴趣。

  胡豅总有惊天之语,他这心里又有什么惊人之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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