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禀陛下!”
胡濙不得不站出来,为王直说话。
“那此事就这般定了吧。”
朱祁钰压根不听,大手一挥:“就由王阁老牵头,其他人选由阁部来定,朕就不过问了。”
“陛下……”胡濙还要说。
“太傅!”
杨瑄却抢先一步:“陛下话尚未说完,太傅岂可抢话?下官请太傅收声,待陛下允准后,再行发言!”
胡濙脸色微变,你就这么急切当狗吗?
朱祁钰深深看了眼杨瑄,是个聪明人啊,看得懂朝中局势。
目光下移,看向王直。
王直脑袋懵懵的,跪在地上,领旨谢恩。
“王阁老,朕只有一个要求,昨晚作乱之人,一个不放过!全部诛杀!”
朱祁钰目光凌厉。
王直惨笑,昨晚闹得最大的就是东厂,您让我怎么抓?
您不是想杀臣,而是想让朝中百官化作猛兽,把臣撕咬至死。
“老臣遵旨!”王直长叹口气。
胡濙看在眼里,心中悲凉。
朝堂不一样了,皇帝不一样了。
皇帝一言九鼎,不容反驳。
他再也控制不住皇帝了,除非用那个秘密引爆,同归于尽。
这辈子最大的错事,就是放纵皇帝杀陈循。
看着端坐龙椅上的皇帝,竟变得高不可攀,慢慢的,他跪在地上。
这一跪,再也起不来了。
“老臣,乞骸骨。”胡濙把笏板郑重放在地上,一头磕到底。
朱祁钰眸光一冷,又用这招逼朕?还有用吗?
“杨瑄,你把老太傅气着了,给老太傅跪下,求情。”朱祁钰淡淡一笑,把锅甩给杨瑄。
杨瑄脸色发苦,冲着胡濙跪下。
胡濙一惊,大朝会上,同殿为臣,杨瑄岂可给他下跪?他做了几十年礼部尚书,岂会连这点礼节都不懂?
他急忙躲闪开来,因为起得太猛,头晕目眩,眼前发黑。
杨瑄够狠的,调整跪姿,冲着他磕头:“求老太傅高抬贵手,饶过下官!”
“杨瑄你!”
胡濙再躲闪,但身体不听使唤。
他是医学家,极善养生,知道自己血气冲顶,有瘫痪的风险。
“求老太傅饶命!”
杨瑄嘭嘭磕头。
胡濙张着嘴,却说不出话来。
奉天殿内,场面极为尴尬,杨瑄冲着胡濙磕头,胡濙说不出话来,场面极为诡异。
“不、不辞了!”胡濙受不了了,再磕下去,容易把他磕死在这。
杨瑄才收了他的神通。
“老太傅原谅伱了,便停下吧。”
朱祁钰微微颔首:“快把老太傅扶起来,赐座!”
杨瑄累得汗流浃背,他也不年轻了,慢慢爬起来,别好笏板,伸手去搀扶胡濙。
胡濙嫌弃地推开他,但杨瑄一松手,他坐个腚墩儿!
“杨瑄,你岂可摔太傅!”李贤怒喝,赶紧把胡濙搀扶起来。
胡濙心气儿不顺,翻着白眼,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杨瑄更痛快,直接跪在胡濙面前:“下官知错了,求老太傅饶命啊!”
胡濙说不出话来。
杨瑄就拼命磕头,额头磕出血来,求饶声凄厉无比。
“你、你、你要逼死老夫不成?”胡濙强顺着气儿,说出这番话后。浑身发抖,仿佛要过去了。
李贤抚他的后背,帮他顺气。
杨瑄还要说话,李贤呵斥:“滚一边去!”
杨瑄悻悻闭嘴,不敢说话。
“李阁老好大的威风啊!”
不想龙椅上的朱祁钰冷哼:“若非朕穿着龙袍,再看看这破旧的奉天殿,朕还以为这是李阁老家的猪圈呢?对都察院的御史呼来喝去,真没想到,李阁老竟跋扈至此啊!”
“老臣失言,请陛下恕罪!”
李贤跪在地上请罪,他没想到皇帝公然袒护杨瑄,难道真要逼死胡濙?
胡濙身体左摇右晃,仿佛快要抽过去了。
见皇帝袒护杨瑄,朝臣纷纷叱责李贤,把李贤喷成狗。
李贤连连磕头求饶。
朱祁钰嘴角翘起,这才是皇帝嘛。
“诸卿。”
朱祁钰摆摆手:“现在不是内斗的时候,李阁老虽然失言,却也是一心为国,放过他吧。”
百官收声。
李贤吞了吞口水,注意皇帝的措词,放过我!
这是皇帝高抬贵手,放过本阁了呀!
关键百官都听了,陈循的时代,真的一去不复返了,从杨士奇开始,文官专权的时代,过去了。
他哂笑两声,那点不该有的野心,彻底浇灭了吧,什么李王党,当个笑话听吧。
再看龙椅上的皇帝,那是真的皇帝啊。
但好像不是太宗皇帝,更像是太祖皇帝!
太宗得位不正,又诛杀方孝孺十族,丧失文臣之心,所以太宗皇帝要以权诱之,文官渐渐掌权,与太宗皇帝是合作关系。
但今上不一样,他虽不是先帝圣旨钦封,却是战乱之中被群臣推上去的,如今以武压人,以权术治世,其性情暴戾,嗜杀成性,这是活脱脱的太祖在世啊!
李贤莫名其妙地看了眼王直,仿佛看到了自己的下场。
朱祁钰声音响起:
“如今摆在朝堂面前的问题,是粮食问题!”
“锦衣卫仅仅抢救下来15万石粮食,而朕估算京畿起码有百万人口,还不算逃户。”
“这点粮食,九牛一毛!”
“大家都说说,靠这点粮食,怎么才能熬到漕运粮食抵京?”
百官皱眉。
不想京畿灾荒真的严重到这个地步,不少朝臣哄哄着诛杀粮商九族。
“老臣以为,漕运最为紧要,必须抓紧漕运。”
林聪率先道:“倘若漕运出现丁点差错,都可能造成京畿大乱。”
“老臣以为可派阁部官员、锦衣卫、东厂入驻漕运衙门,督促江南粮食入京。”
“再派人去南京,主持粮食收购,若到万不得已时,可调动南京守备,强行收粮,一切当以京畿稳定为主!”
“林阁老是老成谋国之言,漕运绝对不能乱。”
朱祁钰微微颔首:“林阁老,便由你牵头,六部、都察院、通政司各出一名主官,人数不限;东厂、锦衣卫、缇骑都派人跟随,护漕军也归你调度,力保漕运稳定,你看如何?”
“老臣遵旨!”林聪跪下领旨。
他想离开朝堂这个漩涡,他位置尴尬,又不愿意当皇帝的刀,去斩文官。
王文瞥了他一眼,既当又立,皇帝早晚杀了你这个二五仔。
“陛下,老臣有一言请谏!”
王文出班跪下:“老臣听说,朝天宫窝藏钦犯,罪不容诛!”
“京中庙观之中,不泛有藏污纳垢之所,但陛下心怀天下,圣恩远播天际,便给僧道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只要缴纳足够的粮食,便既往不咎。”
“这笔粮食乃僧道自愿缴纳,请以‘孝粮’命名。”
他抖起来了,作为皇帝老牌班底,皇帝第一走狗,地位自然水涨船高。
以后不管谁入保皇党,都得拜他这位大师兄!皇党一哥,地位不容动摇!
他也不怕京中庙观的吐沫星子了。
朝天宫大祸临头,再不肯花钱免灾的话,后果会更严重。至于京中庙观,要怪就怪天师道吧,让你们出点粮食,买自己的狗命,便宜死你们了。
“孝粮,孝敬朕的粮食吗?”朱祁钰觉得这名字抬举了僧道。
“老臣请陛下赐名!”
“便叫改过粮吧,这是给他们改过自新的机会,京中凡有度牒之人,每人纳一石粮食!”朱祁钰发狠。
“陛下,一石粮食,便是153斤啊!”
张凤惊呼:“而陛下又以度牒算,恐怕京中有度牒者十余万人,如何逼他们交粮?”
朱祁钰皱眉:“张尚书有什么好办法?”
“微臣以为以寺庙算,以寺庙规格、僧道人数来算,最大的如朝天宫等,纳1万石粮食,最小的如路边小庙,便纳百石粮食即可。”
群臣惊呼,本以为张凤是为僧道说话呢,谁能想到他更狠啊!
这是要把僧道积攒的粮食全都抠出来啊。
还没完呢。
张凤冷笑:“陛下网开一面,颁布改过粮,必有僧道仗着朝中后台,仗着仙佛庇佑,拒不缴纳。”
“微臣以为,便以寺田作罚,若罚光了寺田,便收回僧道度牒,从方丈、道长开始收,收回度牒者,一律还俗。”
“还俗者,由锦衣卫押着巡街吃肉,以做还俗之礼!”
“限期三日内,把粮食交到户部!”
“逾期未交者,每拖一天便翻倍纳粮,逾期超过三日者,焚毁其庙观,庙观僧道者一律服劳役。”
狠啊!
皇帝按度牒收,收的速度慢,还会被层层贪腐,到户部的未必剩下多点。
但按照张凤的收纳就不一样了,按寺庙规格收,直接从寺庙里面搬,至于寺庙里的粮食够不够够不够,就不是朝廷操心的事了,反正僧道够多的,有什么可怕的?
“好!就按照张尚书的意见收!”
朱祁钰兴奋地站起来:“但朝天宫窝藏钦犯,朕已经派人查抄了,至于同等规格的庙观,皆按2万石来收,收不上的就收回寺田,勒令还俗!”
更让朱祁钰开心的是,张凤在投靠他。
“此事牵扯过大,朝廷不便出面,便由巡捕营来做吧!”
朱祁钰担心朝堂上层层伸手,导致真正入库的粮食不足,影响了他的大计:“通政司、司礼监、户部分别派人巡查!把计相都派出来,一粒粮食也不许少!”
“朕再说一遍,这些粮食是救命粮!”
“救的是朝堂所有人的命,谁敢动一粒,朕就凌迟他的九族!”
“听到了吗?”
“臣等遵旨!”奉天殿百官全部叩拜。
只有胡濙坐在锦墩上,喘着粗气,见状,也艰难地跪在地上。
“平身。”朱祁钰口气庄严。
“诸卿再议一议,这15万石粮食该如何分配吧?”
“老臣启奏!”
一直不开口的薛瑄,忽然出班:“老臣以为,这些粮食以城外流民为主,煮米成粥,暂时先维持着。”
“可是免费的?”石璞问。
“自是免费的,难道公家还能收流民的银子不成?”薛瑄诧异道。
“不成!”
石璞却摇摇头:“若免费施粥,恐怕京畿附近的百姓,全都抛家舍业的来混粥喝!”
“如今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哪怕是京畿百姓家,也未必能吃饱饭,若听说京畿免费喝粥,恐怕四周的百姓会把京畿给挤爆了。”
“区区15万石粮食,可养不活多少张嘴啊!”
“石尚书,城外流民已经被商贾坑苦了,岂可再图谋他们的家财?”薛瑄生气。
石璞也不生气,笑道:“老臣治水时,便有两全其美之法。”
“什么好办法!”
“老臣治理黄河时,便以粥换劳力,想喝粥,就得给老臣干活,也算是公平交易。”石璞笑道。
“那是治理黄河,京中哪有活可做呀?”薛瑄摊摊手。
“薛先生,还真有活可做!”
石璞笑道:“经过昨夜的闹腾,京中很多地方都需要修缮,正好稀缺劳力,不如便以粥换劳力。”
“一来不免费放粥,二来也可安置那些不安分的流民。”
“以工代赈。”朱祁钰微微颔首。
石璞眼睛一亮:“这个词儿恰到好处,对,就是以工代赈。”
“宫中残破、京中也损失惨重,确实需要修缮。”
朱祁钰皱眉:“那妇孺怎么办?”
“老臣以为,有家者可在城外建房,无家者,则男女分住,妇孺接入城中。”
石璞斟酌着说:“昨夜京中商贾损失惨重,重建需要人手,不如聘请些妇女……”
但他话没说完,崔恭便反驳:“妇人岂可抛头露面?我国朝礼法何在?”
不少官员附和崔恭。
但石璞坚持争论,不让妇孺做活,如何给饭吃?
以工代赈,就是所有人都要做工才有饭吃,不做的就等死!
“别争了!”
朱祁钰不满冷哼:“京中商贾尽殁,人都死了,怎么招人啊?”
石璞缩了缩头,皇帝是真狠啊,昨晚肯定有漏网之鱼,会回来索要财产。
皇帝是想直接昧下,不还了,来索要的,直接杀了。
论黑心,还得看皇帝。
“这样吧,由宫中组织建立织布局等工厂,招募妇人来工厂里做工,养活自己。”
“一来免去风言风语,二来朕正犯愁如何安置宫中宫女呢。”
“织出来的布,正好给她们当嫁妆,全都嫁出去。”
这些宫女,朱祁钰是一个都不想留了。
用着不放心。
“至于孩童,先把里草栏厂空出来,便在此设下学堂,诸卿皆是大儒,闲来无事时,便来草栏厂教学。”
“吃食方面,少吃一点,每天一碗粥,别饿死就成,熬过这一段就好了。”
“大一点的孩子,愿意学习的也留在草栏厂学习;想吃饱饭的就去做劳役;想学点东西的,就去各部各司帮忙,诸卿妥善安置便是。”
朱祁钰目标是这些孩子。
孩子才是未来,之前他想选些聪明的入学,正好一锅端了,全要。
“陛下,让所有孩子吃闲饭,恐怕京中负担不起啊!”
石璞提出反对意见:“十岁以下的入草栏厂学习,十岁以上的必须去服劳役。”
“老臣知道陛下爱护臣民之心,但京中仅有15万石粮食。”
“臣担心京中百姓也都弹尽粮绝了,也需要粮食救命。”
“若有百万张嘴,15万石粮食也就吃个十几天,最多能撑一个月!”
“老臣以为,哪怕万无一失,手中也要攥着点粮食,手中有粮,心中不慌啊。”
石璞这是老成谋国之言。
“老尚书所言极是,便依老尚书之言吧。”
朱祁钰话锋一转:“京中忽然齐聚如此多的人,诸卿要重视疫病,之前太医院的太医,也全都放出来,召集起来,去城外给流民治病,防范疫病,是重中之重,明白吗?”
“臣等明白!”
朱祁钰道:“石尚书对安置流民颇有章法,便交给石尚书和叶尚书了,京中百官由两位挑选,朕便将流民之事交给两位了。”
“以石尚书为主,叶盛为辅,朕给石璞你权宜之权,赐天子剑!”
“宫中派覃昌辅佐石尚书,并非掣肘,覃昌经常帮朕处理文书,颇有章法,能帮得上老尚书。”
“至于各大工厂,朕交给太监董赐,会尽快收敛京中器材,尽快营业,尽快恢复生产。”
一听皇帝的话,所有人无语。
皇帝这是连商贾的固定产都不放过啊!
恐怕除了宅子不要外,其他的全要。
“石尚书,先在城外给流民建房。”
“规划好街道,朕以为京中过于拥挤,京外空地都要利用起来,就按照京中规制来建。”
“工部先出图……对了,蒯祥可还能动?”
朱祁钰问。
蒯祥可是个神人,天胺门的设计者,北京皇宫、皇宫前三殿、五府六部衙署、长陵、献陵、隆福寺,北京西苑等,皆出自他的手笔。
江南木工巧匠皆出香山,蒯祥就是香山派的祖师爷。
“蒯侍郎虽老,却老而弥坚!”石璞道。
蒯祥现为工部左侍郎,但因为岁数大了身体不行,皇帝钦命,无要事可不参加早朝。
“便请蒯祥出山,为朕规划城外的建筑!”
“无须设计得美轮美奂,如民居一般可住就行。”
朱祁钰道:“朕打算从京中迁出一部分人,住在京外,以后九门内称之为内城,九门外是外城!”
“启禀陛下,京外无城门做依靠,民户如何安心居住?”石璞谏言。
“自然要建城门,仿照九门,再建九门,外城要比内城大四倍以上,不,四倍太小了,十倍以上!”
“所占土地,皆由朝堂征用,可换银子,也可换住房。”
朱祁钰话没说完,石璞却又道:“陛下,京师已经足够雄伟了。”
“目前,京中户口超过二十万户,已是天下第一大城了,如何还要继续扩建?”
“臣知陛下之心,想以大城之雄伟,展现大明之伟业!”
“奈何京师只有这些丁口,已经足够住了,不宜再大肆扩建,招揽新的丁口入京。”
“倘若丁口暴增,漕运负担不起这些丁口的粮食啊!”
“而且,若把流民都变成市民,没有土地,他们如何生存呢?如今京中已有不少无所事事的混混,若再增加,恐有治安隐患啊。”
“而农户变成了市民,撂荒的土地谁来耕种呢?”
朱祁钰皱眉。
他是按照后世的京师设计的,石璞这一提醒才意识到,自己陷入思维误区了。
京师附近产粮不多,全靠漕运支撑。
见石璞频频顶撞皇帝,百官攻讦石璞。
朱祁钰摆摆手:“老尚书所言甚是,是朕没考虑清楚,重新规划正阳门外的外城,如何?”
“陛下想重建?”石璞问。
“罢了,先不动正阳门的外城,便在朝阳门外,再建一外城吧。”
朱祁钰道:“此外城便以朝阳命名,用来安置入工厂的做工者,多多建成一批宅子,朕打算封赏给京营有功的将士!”
石璞觉得过于铺张浪费了。
京中完全住的开,虽然挤了一点,没必要大兴土木,建造所谓的朝阳城。
重点是京师不能承载太多的人口,全盛时倒还好,一旦闹了饥荒,这些人口都可能反噬朝堂。
“以前的外城,便赐名正阳城吧。”
朱祁钰本想重新规划正阳城,奈何石璞说得对,京中丁口不能再多了。
起码在普及高产玉米之前,不能多了。
“占土地的,多赏赐些银子,不要白拿人家的土地。”
“至于修缮城中,朕打算拓宽街道。”
“被占的宅子呢,若城中的有空宅子,就与他们置换,城中的不够,就给朝阳城的宅子,给大一些,再赏赐些银钱。”
“城中坊市太小了,容纳不下足够的商贾,扩大坊市。”
“再专门挑一地,设为夜市,夜间不停市,就设在鼓楼。”
“鼓楼也可对外开放,朕派太监收门票,门票钱入内帑。”
朱祁钰话音未落。
“陛下,绝不可将鼓楼开放!”
王文大惊失色道:“鼓楼乃京中制高点,站在其上可俯视全京城,甚至可窥视宫中,老臣以为,绝对不可开放给民众!”
石璞、叶盛等人也跪下,绝不能开放鼓楼。
朱祁钰虽然觉得无所谓,但朝中百官全都跪下请谏,不能开放鼓楼。
“罢了,便设在什刹海吧。”
朱祁钰问:“工部,什刹海修建如何了?”
“启禀陛下,什刹海快要修建完毕。”石璞回禀。
“夜市就定在什刹海里,积水潭也可做秦淮河,只要给朕纳银子便可。”朱祁钰明说了,就是要钱。
石璞翻白眼,后三海对应的是前三海。
皇帝真是要钱不要命。
“刚才说到哪了?”
“哦,坊市也多设几个,商路不通,京师不繁华。”
“流民、灾荒过去,京师总要繁荣起来的。”
朱祁钰嘴角翘起。
但百官却暗自咋舌,皇帝这是再来一波杀鸡取卵啊。
“启禀陛下。”
石璞叹了口气:“陛下所想,皆是极好的,只是忽然要重建一城,石料、木料皆为不足,若从各地运各料入京,恐怕又耽搁运粮,老臣也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白幻想了?
朱祁钰不爽:“工部有多少存料?”
“陛下,若只建民宅,倒是能建上不少,若建造宫殿、城门等,恐怕是不够的。”
“那就先建民宅,宫殿延后再建。”朱祁钰很不爽,工部没存料,你怎么不早说?白让朕兴奋了!
“老臣谢陛下体恤。”
石璞轻笑:“老臣倒是有一法,可修建外城。”
“说!”朱祁钰闷声回复。
“老臣以为,若论巨富,京中庙观堪称第一,不止是钱多粮多,各种材料也是极多的,而且老臣观察过了,各种用料都是上乘的,若拆下来用来建外城,就能节省很多材料。”
嘶!
朝中百官全都倒吸一口冷气。
之前还说张凤够狠的,现在一看,最狠的是石璞啊。
张凤最多贪点粮食,石璞直接把人家住的都给扒了。
这是要结死仇啊。
朱祁钰都懵了,石璞真的如此爱国?
他有点摸不准石璞的脉搏,看向胡濙。
“启禀陛下,老臣以为可以。”胡濙答应了。
等等!
这是个坑啊!
结死仇的不是石璞,而是朕啊!
石璞用庙观之料,给平民,满足朕的幻想外,顺便推朕一把,把朕推到了僧道对立面上。
这招狠啊。
之前朕为何不杀周应瑜。
不就是要稳定天师道人心嘛。
可一旦扒了庙观,僧道还会支持朕吗?
“此事待议。”朱祁钰目光不善,千万别低估任何一个朝臣,谁都可能挖个坑给朕跳。
见皇帝吃瘪,胡濙嘴角翘起。
你杀王直,也绝了文官真正投靠之心,就算变成狗,也随时可能咬主人一口。
皇帝,你做事太绝了,容易遭到反噬。
“组织流民先采集石料、木料等,京畿的树木先砍了吧,能用的用,不能用的先烧柴吧。”
这年头想保护水土,难上加难。
讨论快一个时辰了,朱祁钰喝了盏茶,他也不吝啬,给百官赐茶,润润嗓子。
“诸卿。”
“如今内宫空虚,皇太后、太后、朕都需要人伺候。”
“全国又不安稳,暂时无法遴选秀女。”
“但朕之后宫空虚,朕子嗣难以为继,本来这些话不该是朕说的,但借着今日朝会,朕便直说了。”
“京中全部官员,家中有女,年满十三岁,未嫁者,全部入宫伺候。”
“安心,朕非瑟狼,只是让她们入宫做个宫女儿。”
“朕若得意,便是她之福气,你家之幸,若朕不看重,年满十七岁则放出宫去,自行婚嫁。”
轰!
朱祁钰话音方落,整个奉天殿仿佛爆炸了一般。
官员们面面相觑,都被皇帝这个异想天开的想法给吓到了!
把京官的女儿全都送入宫。
一方面是皇帝的瑟心,占有天下美女之心。
另一方面,则是皇帝控制百官之心。
他要将百官牢牢攥在自己手心里!
“陛、陛下,臣以为此事不妥,与、与祖训有悖!”薛瑄颤颤巍巍劝谏。
不是他头铁,而是群臣逼着他开口,谁让你是阁臣了。
他又是个老实人,被顶着开口。
“薛阁老所说的祖训,是太祖的祖训吗?”
朱祁钰声音一寒:“若是太祖的祖训,按照诸卿昨晚的收益,你们说说,该有多少人被剥皮揎草了?啊?”
“还是太宗的祖训呢?仁孝皇后出身勋贵,乃中山王徐达的嫡女!”
“是太宗立下祖训了?还是先帝立的?”
朱祁钰目光闪烁:“薛阁老,朕看你是老糊涂了!”
“滚出去!”
“跪着!”
“啊?”薛瑄脸色一白,赶紧爬起来,跪在奉天殿门外,不敢说话,浑身都还在抖。
他说完都后悔了,皇帝没拿他开刀,已经万幸了。
他真想快些离开朝堂这个漩涡啊,离开晚了,指不定吃饭的家伙都没了。
“还有谁反对?”朱祁钰目光如刀,盯着朝中所有人。
所有人叩首低头,连头都不敢抬。
“不止京官,全国所有官吏,皆要将未婚女儿送入宫中伺候,到了年龄方可放出宫,自行婚配。”
“以此便为定制,世代相传。”
“若有人弄虚作假,将女儿提前许人,其家诛族,许其女者同样诛族,不赦!”
“官吏者,无论是官是吏,所生女者,无论几女,全部入宫为婢。”
“内阁,下旨。”
朱祁钰要将天下官吏的年轻女儿,全都招入宫中来。
不是瑟急,累死他也能弄不过来这么多女人。
他要将天下官吏的心攥在手里。
这些女人,可都是政治资源啊,用得好了,全国就在他的掌控之中。
当然了,谁不喜欢漂亮姑娘呢,百姓家有几个美人,官宦家的美人才多呢,都召进宫来,就看着也赏心悦目。
“陛、陛下,老臣担心这些女孩娇生惯养的,不会侍奉陛下。”王文小心翼翼反驳。
“谁也不是生来就会伺候人的,把她们送到朕的身边来,朕帮忙调教几年,出去也能许个好人家,朕是为她们好,在宫里伺候的女人,出去也都高人一等!”
“对了,像你王文,家中没有女儿,但肯定有孙女,孙女也要入宫伺候。”
“勋臣家中也不例外。”
“每家必出一女入宫,家若无女儿者,不许为官、为吏,罢免其官职,弄虚作假者,族诛。”
朱祁钰反手给了王文一个耳光。
不听话的狗,朕养你何用?
王文瞪大了眼睛,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啊!
后悔了!
他也后悔了,若陈循活着该多好啊!
起码不至于被皇帝将火烧到自己头上啊,这是皇帝拿回皇权,烧的第二把火!
皇帝看上的不是女人,而是这些女人背后的政治资源啊。
但是,宫中也有的斗了。
有一利就有一弊。
这些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入了宫做奴婢,非斗出个腥风血雨起来,以后若诞下龙子,恐怕得杀破脑袋。
宫里会成为一个大战场,腥风血雨。
以后皇帝有的愁了。
恐怕还会诞生外戚,汉代外戚大将军掌权的时代,以后还会出现的。
大明为何在平民家选后宫嫔妃,不就是断绝外戚掌权这一道嘛。
当今皇帝自信能拿捏天下权贵,可您终有一天会老的,终有一天您儿子会长大的,到时候他们在斗,您的精力不济时,就会头疼了,就会知道,选天下百官之女入宫,是何等错事了。
后世之君呢?他们能像您这样,以杀止杀吗?
未来,必然出现外戚掌权的情况,甚至出现李唐的皇子为夺位而造反的情况。
这是取乱天下之道啊!
“朕有言在先,以后外戚不封爵位。”
“大明的爵位没那么廉价!”
“以前的外戚之爵,到本代为止,不再世袭。”
“若想挣一份世券,就去战场上厮杀吧。”
“朕给他们机会,若没能力、混吃等死的,那就干脆去死吧,朕的朝堂不养闲人、废人!”
朱祁钰又开口了。
第三把火,烧向了外戚。
但外戚并不在京中,全都在宣镇呢。
他们全都式微,翻不起风浪了,皇帝想如何拿捏就拿捏了。
也没人会为他们说话。
看看昨晚朱愷被断了一臂,朝堂上压根都没人提,就知道勋贵的窘状了。
皇帝厌恶勋贵,就差写在脑门上了。
“朕再提醒你们一遍,一定有人自以为聪明,李代桃僵、许人家提前嫁女来糊弄朕!”
“哼,你们敢做,朕敬你们是条汉子!但是,被朕发现,死的就是你们全家!”
“自己掂量着办吧。”
“不过在宫中伺候几年,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们在宫中伺候,你们在朝堂上为朕办事,父女兄弟尽为朕效忠,朕如何不给你们荣华富贵呢?”
朱祁钰笑了起来:“退朝吧。”
“明日宫门开启,便要陆陆续续登记入宫,准备好的,在宫门口候着。”
他扫视一眼,无人敢抬头。
若再啰嗦,朕就让你们全家出一个儿子,阉了进宫当太监,哼!
“臣等恭送陛下!”
下了朝,朱祁钰神采奕奕,仍无困意。
这就是皇帝啊!
太爽了,掌控天下大权,操弄权柄,哈哈!
这才只是京畿之权啊,若天下呢?若整个大陆呢?全球呢?
让朕吃一辈子白粥,都乐意。
“皇爷,宫中一下子招进这么多人,是否无法控制?”冯孝跟在御辇旁边,压低声音问。
“哼,朝臣没几个听话的,朕没设下时限,他们必然能拖就拖。”
朱祁钰冷笑:“朕不杀人,他们便不怕,朕也不急,等朕杀人的时候,可就不是一个女儿能解决的了!哼!”
“对了,赵荣为何没上朝?”朱祁钰眸中寒光一闪。
“启禀皇爷,奴婢猜测赵荣身遭不幸了。”
“怎么会?”
朱祁钰皱眉,堂堂工部左侍郎,谁敢杀他?
“奴婢派太监去询问了,家人说没见到赵大人回家,他家人也在找,却杳无音信。”冯孝回禀。
“那就是死了。”
朱祁钰皱眉:“谁敢杀三品高官?昨晚再乱,那也是官员们的盛宴,他们的家丁都是有眼色的,没人敢杀赵荣。”
“谁有胆子杀工部左侍郎赵荣呢?”
“厂卫,只有厂卫有这个胆子,也有这个能力,但若是误杀,为何没上报?”
朱祁钰眉头紧锁,舒良,或者金忠在骗他?
不应该啊,难道他们也不知道?
“启禀皇爷,舒公公来报,抚宁伯二子朱愷的胳膊,是东厂侦察校尉孟州所做,他上了奏章,请皇爷阅览。”
冯孝递给朱祁钰,朱祁钰挥挥手说不看了。
“难道是巡捕营?派人去问曹吉祥,有没有人杀了赵荣?”
朱祁钰不怀疑舒良和金忠,那昨晚撒出去的就是曹吉祥和卢忠,凶手必在此二人之间!
“奴婢遵旨!”
这件事必须搞清楚,堂堂三品高官,岂能白死?
朕可以杀,无朕圣旨,谁敢杀?挑衅朝堂吗?
回到勤政殿,朱祁钰先用了白粥。
“皇爷,奴婢见您实在辛苦,便煮了个鸡蛋。”
冯孝从怀里拿出一颗鸡蛋,跪在地上:“奴婢未经皇爷同意,擅自煮了两枚鸡蛋,奴婢吃了一枚。”
“哪来的鸡蛋?”朱祁钰让他用一块。
“奴婢请舒公公从宫外带回来的。”
冯孝净手后,小心翼翼剥开,吃了一小块后,放在碟子里,等着给圣上服用。
过了半晌,鸡蛋温了,朱祁钰才吃。
舒良带回来的,可信。
“宫中进了宫女,就不能这般用膳了。”
朱祁钰吃得小心翼翼,一点残渣都舍不得掉,味道确实好:“尚膳局要重新建起来,不必招太多人手,朕不贪吃,吃的有营养便好,让谈女医开一些药膳房子,尚食局照做便可。”
“奴婢遵旨。”冯孝跪下磕头。
用完了鸡蛋,朱祁钰意犹未尽。
“舒良带进来多少?”
真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啊。
“只有十个。”
“朕每日用一个吧。”
冯孝脸上露出笑容:“皇爷,如今不同往日了,您用不着苛待自己,您是天底下最尊贵的人,该用最好的东西,您的圣体才是天底下最重要的!”
“让谈女医制作药膳吧。”朱祁钰颔首,口腹之欲,克制不住啊。
“奴婢遵旨!”
冯孝十分开心。
太监依仗的就是皇帝,皇帝活着,他们才能呼风唤雨。
“对了,交代舒良和金忠,朝堂要以工代赈,这些流民必然要留在京中一部分。”
“让他们安插、收买大量探子进去。”
“朕要让他们当朕的眼睛,看一看京师的市井生活!”
朱祁钰目光闪烁:“告诉舒良、金忠,不必怕花银子,粮食朕也额外给他们拨一点。”
“奴婢领旨。”
朱祁钰把董赐叫来:“朕打算组建皇家商行,你去东厂、锦衣卫借一批人,收拢京城所有商贾的不动产,包括商铺、工坊等,全部收下来。”
“而原来商铺的管事,也都改名换姓,收拢起来,进入皇家商行。”
“朕要让工坊等尽快营业,招工……”
朱祁钰把想法说了一遍。
董赐似懂非懂。
他不是做生意的料,他适合处理文书。
许感适合,但都知监离不开他,都知监在建内狱,还在管里库、银子,还在接收火器入宫,忙得没时间。
“除了宅子不要,其他东西都收下。”
“还活着的人,能用的就用,不能用的就杀,京中没粮食养闲人,明白吗?”
“织布厂、制瓷厂,尽快营业,招流民中的妇女入厂做工,厂内除了太监,不许有男人,明白吗?”
“之前打发出宫的那批太监,都用起来。”
朱祁钰手把手教。
董赐算明白一些。
朱祁钰心累啊。
打发走董赐,朱祁钰叹了口气:“去问问舒良,有没有懂商业营生的商人,诏入宫中来,朕看看可不可用?”
“奴婢遵旨。”冯孝打发人去传旨。
“嗯,伺候朕安枕吧,朕眯一会。”朱祁钰先睡一会。
睡到下午,朱祁钰睁开眼睛。
冯孝听见有了声响,才小心翼翼推门进来,跪在地上:“启禀皇爷,贵妃娘娘在东暖阁等您。”
“嗯。”朱祁钰应了一声。
冯孝递上一杯温水,朱祁钰喝完精神了些:“贵妃来此做什么?”
“奴婢不知,但想来和皇爷诏百官之女入宫有关系。”
拈酸吃醋来了。
朱祁钰叹了口气:“宣来吧。”
果然,唐贵妃就是吃醋来着,但也为他身体着想。
以为皇帝要纳天下女人为妃,担忧皇帝身子骨受不了。
也是,皇帝一口气招上千女人出宫,换做谁都会想入非非。
“朕是有心啊,但无力啊。”
朱祁钰长叹一声,如是铁腰该多好。
唐贵妃翻个白眼:“陛下,臣妾有一个不情之请。”
“说!”
“臣妾请陛下纳谈允贤为妃!”唐贵妃郑重其事地跪在地上。
朱祁钰皱眉:“她跟你说什么了?”
“并非谈女医与臣妾说什么,只是臣妾担忧陛下身体,陛下身体康健,方是万民之福,也是后宫之福!”
唐贵妃拐弯抹角的说,怕您酒瑟过度,再玩死一次,臣妾心脏受不了啊。
所以纳了谈女医,算加了一道保险。
朱祁钰翻个白眼,朕就是那般瑟急之人?
朕以为自己很洁身自好呢。
唐贵妃翻个白眼,一个李惜儿都把您迷得五迷三道的,若天下美女入宫,您能早起一日都算臣妾输!
从此君玩不早朝?
吱嘎!
却在这时,房门推开,冯孝急匆匆进来:“皇爷,寿康公主怕、怕是不行了!”
“什么?”
唐贵妃先吃了一惊:“怎么会呢?本宫前日还去见了寿康,寿康身子骨见好,怎么说不行便不行了呢?”
“回皇贵妃的话,奴婢也不知道,是那边的太监来报,奴、奴婢……”冯孝小心翼翼打量朱祁钰的脸色。
汪氏,一直都是朱祁钰心里的结。
但父女之情仍在。
“谈女医可去了?”朱祁钰目光闪烁,他一直都在怀疑汪氏,是太上皇的人!
不然为何次次为太上皇求情?
甚至断送了后位,也在所不惜,她被打入冷宫,尚且和太上皇的钱皇后关系不菲。
这个汪氏,到底是什么情况?
“回皇爷的话,谈女医已经去了,那位请您过去!”冯孝不敢提汪氏的名号。
一方面是顾及朱祁钰,再者就是顾及唐贵妃。
汪氏被废,杭氏入主后位,但最得宠的却是唐贵妃。
这里面究竟是谁得到的利益最多,冯孝不敢揣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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