谨身殿内,除却洪武皇帝朱元璋之外,另有太子朱标、宋国公冯胜、长兴侯耿炳文、兵部尚书茹瑺、御史大夫茹太素等文武官员,所讨论的事情就只有一个:朝廷要如何平靖西南的问题。
“陛下,水东刘淑贞夫人到了。”有太监来到皇帝身边恭声道,老朱微微抬了抬眼睛,轻轻吐露出一个字:“宣。”
“是。”太监领命而出,不多时,蒋瓛便带着刘淑贞夫人入殿中道:“陛下,刘淑贞夫人请至。”
“嗯。”老朱点了点头,受了刘淑贞夫人一礼后,便是开门见山:“刘氏,朕记得你是水东宋钦之妻……你不辞辛苦的入京见朕,是有什么要事相告?”
“莫非,水西谋反一事,已经牵连到你水东了么?”
听到老朱问询,刘淑贞缓缓跪下,先是行了一个叩头大礼,而后抬起头来,目光灼灼道:“陛下容禀,水西并未背叛陛下,之所以朝廷收到信报,全是马烨诬告!”
随后,刘淑贞事无巨细,将马烨如何故意挑事、如何拘禁、甚至害死霭翠,水西以及彝族各部如何义愤填膺,群聚贵阳城下,只为讨得一个公道等事,统统告知了老朱,听得老朱与殿中群臣眉头紧皱。
“依你所言,此事,皆为马烨所为?”老朱眉心皱成了一個川字,神情晦暗难明,更教人摸不透他心中所想。“你等可有证据?”
“此事,周王殿下愿做担保。民妇这里,有周王殿下手书秘奏一封,还请皇帝陛下览阅。”说着,拿出朱肃的那封秘奏,高举头顶。
老朱向朱标示意,朱标点头,出列将那封秘奏接来,打开浏览了一番,点点头道:“父皇,这确实是四弟手迹。”
他将秘奏放到了老朱案前,老朱一目十行,看了一遍,点了点头。“嗯,既如此,你先往馆驿之中安歇罢。”
“此事,朕自有安排,”
“陛下……”刘淑贞夫人虽是个奇女子,她能在礼部怒斥黄子澄,却慑于帝王之威,绝不敢在皇城之中有所僭越。
虽然希望皇帝立刻下令擒拿马烨,但却不敢胡作非为、
“……是,臣妇告退。”
即便是土司之妻,但她本身,却是没有任何的诰命官位的,又在这样庄严肃穆的环境里,自是不敢顶撞皇帝。只能寄希望于皇帝圣明,只是需要一些时间下达决断。
……
“都给咱说说吧,这西南的事,究竟该怎么办。”刘淑贞退下后,老朱面色阴沉的敲了敲御案,开口道。
马烨假传奏疏,此事几乎是板上钉钉,老朱心中极为不快。但此人是马皇后的亲眷,老朱倒是没有第一反应要处理掉此人。况且,要说水西诸部群聚贵阳城下,绝无一点反心,他也不信。
不过是非曲直如何,也已不甚重要了……重要的是,怎样做对大明朝廷有利。
以宋国公冯胜、长兴侯耿炳文等为代表的武勋将门,对于西南问题的态度始终是采取强硬手段,长兴侯耿炳文道:“陛下,西南乱迹频发,如若不示之以威,朝廷威严何在?”
“先是思州,后是贵州……我大明许土司自治,非是要他等自成一国。再听之任之,西南还是我大明之土吗?”
宋国公冯胜亦是道:“陛下,我等此前平云南时,兵威强盛,这些土司迫于我大明势大,故而选择归附。但论其本心,未必就真心忠于我大明朝廷。”
“现下思州、贵州相继发生叛乱,云南乌撒部亦有乱迹丛生,这就是这些西南蛮部,对我大明包藏异心之明证!”
“我大明要威服四海,如何能不经略西南?西南不靖,日后安南、暹罗、占城等国,如何膺服?”
“故而臣认为,当以雷霆之势,重新平靖西南,以安我朝廷西南腹心。朝廷暂时息兵罢战,要的正是先稳定国内。西南诸多土司,不正是我大明如今最为不稳定的因素吗?”
冯胜说完,老朱面上声色不动,但心里其实也颇为意动。水西之事,倒是朝廷出兵介入云贵的一次良机。昔年是北元未靖,且朝廷兵饷亦有不足,故而接受诸部土司投诚、允许其自治是最好的方法。
但今时不同往日,如今朝廷兵精粮足,老朱并不介意顺手为子孙后世将西南彻底掌握在手中。
“茹瑺,经略西南,是你的建议,你怎么看?”老朱询问兵部尚书茹瑺。
武将们的意思听了,文官们的意见,却也不能忽略。
“……是。”茹瑺犹豫稍许,还是跨步而出,道:“宋国公、长兴侯所言,臣以为甚有道理。”
“然西南地势复杂,烟瘴横行。兵戈若起,恐一时半会,难以……难以快速罢战。”
“须知,依陛下之意,西南事小,安南方是我大明真正的目的……万一在西南用兵,一时不靖,错过了平安南的良机,那可就,那可就得不偿失了。还请陛下明断……”
茹瑺语速极慢,一边说,一边思考,好容易才想出了一条说的过去的理由。他自然是反对在安南动兵的,与武将们不同,武将们巴不得皇帝宣布解除修养政策,再度四处用兵,否则,他们的军功从何而来?为此,他们哪会在意是非曲直究竟如何,这也是马烨笃定武将们会与他站在同一战线的原因。
而文官不同,他们在意的,更多是稳中求进,以及朝廷与自己的利弊得失,茹瑺是兵部尚书,更是清楚若是朝廷对西南那样的山地用兵,需要调拨多少的民夫粮草。
况且,西南局势远未糜烂,徐徐图之,方是稳妥之策。
不过,如今朝中,武人的话语权要远远高于文人,是以茹瑺也不敢直言冯胜等言语荒谬,而是选了个说的过去的理由。
但素来是个炮仗的茹太素,可就没那么客气了。他憋了又憋,听到茹瑺竟说出了这么一个狗屁不通的理由,忍不住出列道:“茹尚书何故顾左右而言他?为那马烨遮羞不成?”
“恕我直言,那马烨实乃是无君无父无耻之人,老臣不知,陛下还在犹豫什么。杀马烨一人,便可安抚黔地土司之心,陛下还犹豫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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