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卜算子笑了起来,“敖姑娘,你太天真,藩镇为什么要联合与朝廷对抗?你以为他们真如此有情有义?不过‘利益’二字。
“别看朝廷好像分身乏术,一旦到了生死存亡之刻,核武亮出来,没有一个藩镇能讨好,最坏的结果,同归于尽。大齐亡与不亡,藩镇自然不在乎,但是,藩镇之所以是藩镇,首要自保,不然谈什么藩、说什么镇?
“你觉得梁王可以号召其他藩镇,是因为他本身地盘最大,实力最强,就算他不是梁王,同样有一定的号召力。但是,正因为他是梁王,在有号召力的同时,更受其他藩镇忌惮。
“跟随梁王与镐京开战,不外乎四个结果,同归于尽已经说了,僵持不下与现在没有多大区别;还有就是战败,被镐京一一攻灭;最后,镐京战败,梁王联军获胜。
“梁王姓权,一旦击败朝廷,比任何一个藩镇更有资格继承帝位,加上他实力最强,合纵连横,其他藩镇根本无法与之相争。
“目前,众多藩镇联合对抗,朝廷有朝廷的顾忌,勉强处于平衡,你想想,如果梁王胜了,取代现在的朝廷,最有可能的结果,朝廷相当于多了一个江陵府,比现在的朝廷更有实力,彼增我减,其他藩镇是选择继续与梁王的朝廷开战,还是降?都很难抉择。
“无论哪个结果,对各路藩镇没有任何好处,为什么要损兵折将,冒险跟随梁王与朝廷开战?现在活的有滋有味不好吗?朝廷要打藩镇和藩镇要攻朝廷不是一回事,紧迫感、压迫性没有那么强,大家会患得患失,值不值得。
“就算梁王能联合各方出兵,谁为主、谁居副说不定也能吵个两三年,朝廷难道眼睁睁看着,是不是可以派人以利诱之,分化离间?
“这个先不说,要与朝廷开战,远近不同,是否接壤不定,一个藩镇的兵马要经过另一个藩镇的地盘,你同意还是不同意?不同意谈什么合作、说什么联合?一旦同意,人家来个假途灭虢怎么办?
“谁主攻、谁主防、谁负责粮草,损失不同,利益不定,各不相干的各方如何有效调动彼此的兵力与后勤,顾忌、问题很多,不可调和,很难组织起有效的战役集团。别以为梁王无所不能,如果这么简单,朝廷早已解决藩镇割据问题,岂会束手无策。
“那些藩镇,为什么占据一定的地盘后,都要向朝廷讨封?这两年,除了梁王与汪重、萧仰敬联军看起来颇有进取之心,大部分虽有战事,皆有所克制,互相提防,很少大打,骨子里就只是想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过日子,根本没有什么称王称霸、甚至一统天下的雄心,为什么要傻乎乎与朝廷死战?拍马屁还来不及呢。”话锋随之一转,“梁王又派了月深甫入闽州府去见蔡荣晟,你们敖家应该知道吧?”
“收到了消息。”敖千千点了点头,“好像派月深甫去商谈瓜分杨梓规地盘的事。”
“敖姑娘,蔡荣晟镇兵已经南下多时,你觉得他会傻到出了兵才谈条件?他如果傻到这种程度,早灭了,怎么可能成为闽州府的大藩。”
“那……月深甫又过去做什么?准备庆功宴?”仔细想想,确实是这个道理,肯定是谈好了条件才会出兵,没有先出兵再谈条件的道理,除非自己被打,岌岌可危。
“我告诉你月深甫为什么又去闽州府见蔡荣晟。”卜算子从身上取出一个小盒子,将之递给敖千千,打开一看,是几张纸,“蔡荣晟在唐郡前线阵地驻军两万多人,盯着杨梓规镇兵。
“梁王大军南下攻打浦州郡,进展不顺,请蔡荣晟出兵合击,攻打晋安郡,欲联合灭杨梓规,瓜分他的地盘。蔡荣晟看起来唯江陵府马首是瞻,你以为他真想看着梁王势力继续膨胀?第一个灭的就可能是与之接壤的他。
“蔡虽然同意了联合攻杨,其实只调派了一万多人南下,与杨梓规军打起来挺热闹,双方都在演戏,据我猜测,他们私下或已有约定。
“未免江陵府指责,蔡荣晟南下的一万多人,夜晚北撤,次日又南下,中部驻军也配合来回表演,连续几日,联营数十里,看起来好像南下了十万大军,其实只有一万多人,与梁王玩把戏。
“刚开始江陵府应该没有察觉,随着交战持续,三方之间的战况与伤亡明显存在问题,西重东轻,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探子一旦深入,江陵府聪明人不少,现在肯定发现了问题,所以月深甫去见蔡荣晟。
“看到了吧?这就是唯梁王马首是瞻的藩镇,打一个小藩镇还阳奉阴违,出工不出力,别说无缘无故与朝廷开战。只要朝廷不强势削藩,人人自危,没有一个藩镇愿意与朝廷一战,何况还是给梁王做嫁衣。
“如果杨梓规被江陵府击败,大势已去,蔡荣晟镇兵肯定南下抢地盘,如果战事胶着,他就观望。在某些不可言势力暗中相助下,杨梓规勉强稳住了阵线,没有崩溃,就成了今天这个局面。”
“朝廷知道了?”敖千千将盒子合上,小心翼翼试探了一下。这些情报还要给父亲、祖父看,不打算还,卜算子拿出来,肯定也没有想着再拿回去。
卜算子轻笑一声:“你觉得呢?别把镐京想的那么傻。你们敖家原本布置在东线准备应对蔡藩的空中力量,不也逐渐抽调往西,就是因为战事在可控的范围内。你们敖家可以放心,就算梁王攻下浦州郡,抢了骑龙湾,南齐水师依然会存在。最简单的一条,水师那么多核武,就算你们敖家愿意老老实实交出来,朝廷敢让梁王接收吗?陛下晚上都睡不着觉!可你不给,在南线对天正的威慑力又不足,朝廷陷入死结。现在最重要的是什么,时间、时间、时间!窦太后已过古稀之年,不是做臣子的不敬,年龄这么大的老人,谁知道什么时候驾鹤,她自己还嘱咐山人,帮她寻找合适的埋骨之地。一旦窦太后不在了,皇家没有任何人可以掣肘陛下,就轮到梁王睡不着觉,根本无法与朝廷抗衡。陛下直接派重臣到江陵府问梁王:‘你是藩镇还是皇室嫡脉?’你若是藩镇,朝廷可以堂堂正正打压你,除非造反,没有任何继承皇位的希望。一旦造反,朝廷就可以站在道德制高点打击你,就像现在窦太后欺负陛下一样。如果承认自己仍是皇室嫡脉,好,陛下一纸诏书召你回京任职,你回不回去?回去就完了,不回去就是抗旨不遵,同样拿捏你。没有窦太后这个母亲在背后撑腰,梁王就是一个小丑。敖姑娘,你们敖家之所以举棋不定,患得患失,是因为你们只盯着镐京与江陵府,没有着眼整个大齐大局,这是一个很大的缺点,提醒一下令尊和老将军。”
敖千千点了点头,慢慢将盒子收起来,又仔细打量卜算子。说了这么多,这语气、这神态、这气质,始终觉得这小子有点熟悉。
当然,卜算子不是重点,重点是敖家的战略方向得到了镐京清晰的呼应,拖时间,与梁王耗,将窦太后熬死。窦太后一死,梁王失去可以压制陛下的靠山,朝廷与南齐水师两面压迫,他就是砧板上的肉,还想抢骑龙湾,反了吖的。
“敖姑娘,山人给你一个善意的建议,鬼门门主不适合你,根本做不好,别想着抢,瞎折腾。”
“你小子……你瞧不起谁呢?”敖千千俏脸涨的通红,这也太伤人,随即反应过来,一声惊呼,“你……你怎么知道我想做门主?”话一出口,一拍脑袋,真是笨呢。
“哈哈……对,就是这个样子,继续保持。”
“问你话呢,怎么知道我想做门主?”敖千千向他踏了两步,才想起这小子是凭借妖法封的国师,自己多半不是对手。再者,国师比肩三孤、大将军,身份何等尊贵,比父亲、爷爷还高半头,又是天子近臣,也不敢真揍他,于是停下脚步。
“你在镐京追杀鬼门扶苏,闹得天下皆知,山人岂有不知之理。如果真想着鬼门的权势,门主之位不适合你,山人倒是可以给你一个很好的提议,不如考虑与公子扶苏交好。”
“休想,姑奶奶与他誓不两立。”
“敖姑娘,不要意气用事。计苍生修为鬼门称魁,百战沙没有人是他的对手。公子扶苏也是年轻一辈第一高手,别说你与云汐她们,就是比他先入门的云熙、云昔,也不是他的对手。不出意外,最多二十年,甚至十年,公子扶苏就会成为天下罕见的高手,他们师徒在鬼门的地位无人能撼动,门主之位不一定比得上。公子扶苏与清平子相交甚笃,你与清平子亦是好友,只要你能放下,要和解很容易,何不将眼界放宽一些?”
“提起清平子,那小子好像已经失踪两年,联系不上,也不知跑到什么地方瞎混去了,真是岂有此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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