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竟然直接启用熊心为主考官,看起来,朝廷这次的野心很大啊……”
咸阳城,一处虽然不大,但却颇为幽静的小院里,王陵和雍齿相对而坐。王陵一边给雍齿续着茶水,一边与雍齿讨论着今日的见闻。
昨天虽然吕雉再三留客,甚至已经让人给他们准备好了一处单独的跨院,但刘季不在府上,他们两个还是借口要访师问友,婉言谢绝了吕雉的好意。
出来镇远将军府,就在附近租了这处颇为幽静的小院。
雍齿用手轻抚茶盏,道了一声谢,这才颇为认同地点了点头。
“朝廷欲以高官厚爵分化瓦解六国之士的对抗之心……”
说到这里,他端起茶盏,神色悠然地轻抿了一口。
“说起来,倒是我等的机会……”
王陵也忍不住笑着点了点头。
“就是不知道郢地的那些勋贵豪门,听到这个消息,会是什么滋味……”
雍齿闻言,不由哈哈大笑。
他与王陵虽然都是出身沛县豪族,但是与郢地的那些勋贵豪门一比,那就真的跟乡下土包子没什么区别了。
故而,他们也很难与那些郢地的豪族勋贵有什么深刻的共情。
前有李忱、徐志、卓易等人,一考扬名,已经跻身为大秦内阁辅臣的珠玉在前,后有曹参,萧何,刘邦,卢绾等人,已经功成名就,光耀门楣的榜样在后,要说他们不心动,那是假的。
所以,等他们听闻,诛秦联盟几乎被朝廷连根拔起的消息之后,他们,包括他们身后的家族,再不犹豫,当即做出了参加大秦朝廷第二次科举的决定。
这也是两人,为什么会踩着科举考试的点,匆匆忙忙赶到咸阳的原因。
如他们这般抉择者,并不在少数。
形势比人强,饿死不食周粟的仁人志士,自古以来,又能有几人?
在家族切实的利益面前,大多数人也只不过是一普通的庸人罢了。
当然,不管那些前来赴考的楚地士子如何感想,熊心擢升为谏议大夫,并出任本次科举文科主考官的消息,对于那些山东六国故地的士子来讲,却宛若一剂强心剂,令人振奋不已。
随着科举考试时间的迫近,咸阳城的气氛,也逐渐开始严肃起来。
就连往日里,希望呼朋唤友,出来闲逛喝酒的年轻士子,都明显少了很多,不少人开始闭门攻读,甚至就连不少在街上行走的年轻人,手中都会卷着一本薄薄的书册,无论到了什么地方,都习惯性地拿出来,瞅上两眼。
若是仔细看,就会发现,正是科举必考的科目,皇太孙亲自勘正的《铸军魂》。
这一关虽然与学问无关,但却起着一票否决的作用,不管他们心里怎么想,这本《铸军魂》都必须背下来,然后吃透里面的精神……
就是在这样的氛围里。
两个惊爆的消息,先后哄动了整个咸阳。
先是镇远大将军,安西郡代郡守刘邦的封赏,在酝酿了三日之后,终于有了结果,累功进爵大上造,封绥远侯。
成为大秦继韩信之后,又一位新晋的侯爵!
彻底进入了大秦朝野的视野。
刚刚在与彭越的兵法推演中,惨淡胜出的项羽,还没从挫折中走出来,就听到了刘季封侯的消息。
曾几何时,他距离那个位置,也几乎是触手可及!
而今……
他把自己关在书房里面,整整闷了一天都没出来,到后来,还是妻子赵婉过去叫他,这才勉强恢复了些精神。
不过,眉宇间,却多了几分前所未有的沉郁。
吃完饭,陪着赵婉在后花园散步,良久才彻底下定决心,回过头来,看着赵婉那吹弹可破的娇美面容,轻声道。
“夫人,这几日,我就想去跟皇太孙辞行……”
赵婉愕然止步。
看着神色间兀自带着一丝愧疚之色的项羽,稍一犹豫,便不由破颜一笑。
“夫君是个有大志向的人,自当马上封侯,名声为天下人所传颂,妾身又怎么会拉夫君的后腿,成为夫君的累赘呢……”
说到这里,她轻移莲步,上前牵住项羽的大手。
“夫君不要以我为念,陛下和皇太孙对我向来亲近,这边有叔父帮忙照看,你无需担心……”
项羽看着善解人意的妻子,不由深吸了一口气。
“夫人,你且安心等我,我很快就会回来——”
说着,他伸出手掌,动作轻柔地抚摸着赵婉微微隆起的小腹。
“我这次出去,终归要为孩子博一个侯爵出来,让他知道,他的阿翁,一生不弱于人!”
……
虽然心中早有预感,但等到自家夫君封侯的旨意真正下来的时候,吕雉依然忍不住喜出望外,整个人都晕陶陶的,如在云中。
这就成了侯爵夫人!
我当初果然没有看错人——
夫君是个有本事的人!
一时间,登门道贺者络绎不绝,就连当今皇太孙,都让自家二弟赵起,代表他送来了丰厚的贺仪。
身为老乡的王陵和雍齿,再次登门,以故交的身份,忙里忙外,帮助绥远侯府上接待来往宾客,忙得团团转,一整天下来,脚几乎都没有来得及沾地。
雍齿还好些,他乃是雍家嫡子,自小锦衣玉食,身体颇好,能撑得住。王陵就不然了,他虽然也出身豪族,却是庶出,早已经不在主家的五服之内,故而,在家族决意让他参加科举之前,日子过得岂止一个拮据所能形容?
平日里营养不足,身子骨难免就有些单薄。
来的路上,原本就有些辛苦,这几天,人还没休息过来呢,今日白天就又忙了整整一天,累得得出了身臭汗,晚上回来的时候,就觉得有些浑身酸软不太舒服了。
还以为是自己太过劳累了,也没往心里去,等雍齿让人烧开热水,准备喊他洗澡的时候,他已经合着衣服,躺下睡着了。
雍齿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没忍心把他叫起来,索性帮他拉上一床薄被,让他休息。结果,第二天一大早,王陵就倒下了。
“王兄,你感觉如何……”
雍齿停下脚步,看着面色有些潮红的王陵,不由眉头紧锁。
王陵勉强支起身子,强笑道。
“无妨,大概是这几天太过劳累,休息几天,就没事了——雍兄只管自去,记得替我给吕夫人说声抱歉……”
雍齿犹豫了一下,见王陵确实不太像太严重的样子,这才稍稍放下心来,不过,还是叮嘱自己的随从,让他去给王陵请一名大夫过来诊治,这才匆匆出门。
可等他从绥远侯府再次回来的时候,王陵已经发起了高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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