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皇帝心情不错,非常客气地请他坐了,然后才让黑把项羽的密信递给项梁。看到自家大侄子的这一封密信,项梁百感交集,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该失落。
毕竟,这可是自己项氏唯一一次可以与大秦对抗的机会。
“令侄在草原不负众望,如今已经拿下草原,俘虏了冒顿,朕准备让他继续坐镇草原,你觉得意下如何……”
看着神色变幻不定的项梁,始皇帝笑呵呵地开口问道。
项梁闻言,不由心中一惊,瞬间汗湿夹衣。
“陛下不可——”
他不知道始皇帝到底是什么心思,但他不敢赌,赶紧起身,神色恭谨地辞谢。
“小侄虽然有些统军打仗的才能,但毕竟年轻气盛,经验不足,恐怕不足以治理草原……”
看着诚惶诚恐的项梁,始皇帝不由哈哈大笑。
“朕岂是嫉贤妒能,疑神疑鬼之辈?你项氏敢投靠于朕,朕便敢放手用之,令叔侄虽然颇有能力,但才能如令叔侄者,我大秦又何止一人!”
“太尉缭,左相李斯,哪一个不是当世人杰?朕皆重用之!何论出身?”
看着虽然鬓发花白,却意态昂扬的始皇帝,项梁低头,深施一礼。
“陛下胸襟气魄,旷古绝今,臣钦佩不已!”
项梁心情很复杂,当年若是楚王能有这位始皇帝的三分气魄和胆识,也未必会落得社稷倾颓,宗庙毁弃的下场。
始皇帝闻言,不由哈哈大笑。
……
随着书信回去过去的,还是始皇帝的封赏!
且末校尉项羽,平定漠北,因功晋爵驷车庶长,封镇北大将军,徒擒获冒顿单于,累功晋爵右更,封副将军,曹参参赞军务,累功晋爵少上造。
自此漠北分为三郡十八县。
遫濮,且末,当阗,屠各,合二为一,包括整个的石羊河上游,为云上郡,拜李信将军为郡守,并节度地方军事。
包括匈奴王城三岔城在内,一直到原东胡在内的广大,为雁北郡!
刚刚新鲜出炉的镇北大将军项羽,一举跃升雁北郡郡尉,节制地方军事。从象林县刚刚押运稻种返回咸阳不久的赵佗,则顺势成为雁北郡郡守。
对于这个封赏,大家自然说不上什么不是来。
项羽虽然是新人,但几乎是凭借一己之力,横扫漠北,彻底平定草原,功绩卓著,有目共睹,在极度推崇军功的大秦来讲,这就是硬道理。
而赵佗,早年辅佐任嚣平定岭南,后来辅佐蒙恬经营百越,并成功地从象林县带来新稻种,资历和功劳已经足够,这一次,能调任雁北郡郡守,也算是实至名归。
原东胡的地盘,则为安北郡。
这段时间,备受皇长孙器重的子婴,脱颖而出,成为安北郡郡守,曾身为蒙恬副将的军中宿将涉间,则调任为安北郡。
随着始皇帝的旨意抵达。
项羽才彻底放下心来,一方面正式向咸阳报捷,并派遣手下大将徒亲自押送匈奴单于冒顿入咸阳,一方面,开始摆明车马,亮明出自己秦军大将军的身份。
漠北各部落,为之震动,他们万万没有想到,以摧枯拉朽之势,击败冒顿单于的屠余首领,竟然是大秦的一位年轻将领!
这件事,在漠北各部落中引发了不小的骚乱,毕竟,臣服于屠余部落,是一回事,臣服于大秦又是另外一回事。
但这些骚动,很快就在项羽的血腥镇压下平息了。
没办法,这段时间,项羽在漠北的名声太大,几乎是如日中天,威名赫赫,没谁敢惹怒这个手段强硬,战无不胜的“羽首领”!
至于,在这次平定漠北之中,功绩显著的曹参,则被始皇帝直接调回咸阳,纳入内阁。
曹参在平定漠北过程中出色的表现,都看到了始皇帝的眼中,对于这样一位能力出众,又是自家孙子亲手提拔起来的人才,始皇帝自然愿意栽培一二,以作为将来自家大孙子的得力臂助。
漠北三郡新立,无论是下属官吏的调配选拔,亦或者是大宗物资的支持,都是一项极其繁琐的大事。
且不说怎么少府史禄和内史腾两个人,怎么焦头烂额,想方设法怎么给漠北三郡调拨那么多的物资,并迁徙中原百姓,充实漠北。
就单说官吏的选拔和调配,都是一件极为头疼的工作。
三个超级大郡,几乎一下子就空出来数百个位置,派谁去,不派谁去,都是个大问题,有身份有背景的,自然懒得去那种酷寒之地熬资历,但朝廷最不缺的酒水官吏,即便是这种地方,也有人争破头地想去。
这些都需要朝廷仔细斟酌挑选。
好在,这个时候的秦朝,还处在最为高效的时期,随着始皇帝的一声令下,整个朝廷开始围绕着这一件事全力运转。
朝廷新收漠北,自此,月氏,匈奴和东胡悉数归附,大秦走出长城,彻底扫平了中原百姓数百年的边患。
这等大事,自然是人心振奋。
等到新晋右更,副将军徒,亲自押送着匈奴单于冒顿进入咸阳的时候,整个咸阳为之沸腾,无数人涌向街头,争相目睹那位被俘虏的匈奴单于到底长什么样子。
大概只有此时此刻,冒顿才特别的庆幸,自己的伤在屁股上,可以趴在马车上,把头埋起来装死……
对于冒顿,始皇帝也没有苛待,大手一挥,给分配了一座宫殿,去给东胡王做邻居去了,就是不知道东胡王还会不会把他的阏氏还给他。
至于匈奴右贤王须卜兰拓,则被始皇帝给了一个谏议大夫的名头,养在了咸阳。他身份地位太高,朝廷自然不可能放他回去,给项羽和赵佗添堵。
须卜兰拓虽然有些失落,但好在他有个好女儿,乃是皇长孙的侍妾,在咸阳城内倒也没谁敢刻意给他脸色。
加上须卜云朵,隔三差五就去他府上看望,他渐渐地也就放下了心思。毕竟,即便他能回到草原上去,有项羽那个凶人在,他也未必能有什么好果子吃,与其回去担心受怕,还得看人脸色,还不如留在这咸阳城内,逍遥快活。
唯一,让他心里有些不痛快的是,自家曾经的那位单于大人,把他视作了匈奴的罪人,视他如仇寇。
……
几乎与此同时,盘桓在云梦泽畔,每日里陪着郡守汲慕以及修鱼鲶等人,编纂免费教材,改编地方戏曲的赵郢,也终于接到了始皇帝的回信。
随着书信而来的,还有朝廷的特使御史喜。
合郡置府,不是一件小事,更何况,这其中还牵扯到了前楚王孙。
不过,好在这个府,也只是一个名头,并没有多少实质的权限。无论是南郡,又或者是恒山郡,几乎都有牵扯到具体的改变。
所有人,依然各司其职,直接向朝廷负责,只是以后要象征性地尊崇一下江陵府这个名义上的顶头上司,有些事需要先向熊心这位府君简单地打个招呼罢了。
至于,御史喜则是江陵府的第一位长史。
事实上,也只有他这位长史,才有些调度影响江陵府的实权。
但即便如此,大秦朝廷合郡置府,拜前楚王孙熊心为府君的消息,依然在天下各地引起了轩然大波。
无数人在揣摩,始皇帝这一举动的用意。
这算是对六国贵族的一次变相的让步吗?
如果各地都能效仿之,那几乎就是变相的分封,既然楚王孙熊心能做楚地的府君,那赵王的子孙,魏王的子孙,韩王的子孙,乃至于齐国和燕国的王孙,是不是也能做自家祖地的府君?
府君有没有实权,对他们来讲,其实并不重要,只要能到了地方,有这么一个名头,他们就能把这份虚的职权,落到实处。
一时间,人心浮动。
连咸阳城内,六国王室居住的宫殿里,都比以往热闹了几分。六国王室的子孙,也一个个蠢蠢欲动,期待自己会成为下一个熊心。
因为这个,就连诛秦联盟的活动,都受到了不小的影响。
毕竟,如果能通过这种方式,实现实质上的分封,大家又何必拎着脑袋造反,去做出力不讨好的事情呢?
……
章台宫。
始皇帝斜靠在自己的椅背上,看着黑递上来的密报,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讽。
“陛下,可要趁机拿人……”
黑杀气腾腾。
这群不知道死活的东西,竟然异想天开,敢跑到咸阳城内搞风搞雨。
始皇帝闻言,不由笑了笑,微微摇了摇头。
“不必——”
他云淡风轻地扬了扬手中的密报。
“有朕在,他们掀不起什么风浪——且等一等,看看朕的皇长孙,会如何应对……”
“诺——”
黑老老实实地躬身退下。
不过,眼中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隐忧。
皇长孙殿下这一步,走得还是太急躁太冒失了,若是一个应对不好,在陛下这里的印象,说不得就会大打折扣。
……
江陵城外。
赵郢看着冯去疾和老将军蒙武等人,让人快马加鞭送来的书信,不由哑然失笑,把这些书信轻轻地放在自己面前的几案上,然后,笑眯眯地把目光看向一旁的范增。
“对于这些书信,范先生怎么看,以你之见,孤该如何处理……”
范增看着笑眯眯地,明显心中早有定计的赵郢,轻哼一声,扭过头去,懒得多看他一眼。
见这货懒得搭理自己,赵郢也不作恼,云淡风轻地挑了挑眉。
“范先生,伱也不想令郎和令孙知道你对孤这么不敬吧……”
范增:……
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殿下早有定计,又何必来问老朽……”
见赵郢依然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只能苦笑着道。
“这些反应,难道不就是殿下想看到的吗?殿下只是抛出这么一个诱饵,便引得天下风起云涌,人心浮动,但设不设州府,立不立王孙,还不是在殿下和陛下一念之间?”
说到这里,范增忍不住又叹了一口气。
“人心最怕的是没有念想,之前,秦灭六国,设郡县,六国贵族失去了他们的依凭,六国士人,失去了获得权势富贵的机会,走投无路,故悍不畏死。而今,殿下合郡置府,推楚王孙熊心为府君,楚地百姓,痛失其君,茫然失措,不知道该仇恨大秦还是该拥护王孙,而六国勋贵之士,也失去了大义的名分……”
说到这里,范增抬起头来,看着赵郢那张年轻到有些过分的脸庞,眼神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最可怕的是,他们会自以为能趁机实现自己的野心……”
范增一时间意味难明。
“殿下聪明睿智,而又厚颜无耻,目光长远,而又不择手段,刚毅果敢,而又体恤百姓,已有明君之相——大秦能得皇长孙,这是气数未尽啊……”
赵郢闻言,不由哈哈大笑。
其实,他真没想那么多,当初只是想学着项羽叔侄当初的手段,把熊心这位楚王孙拉出来当个旗帜供起来,看看能不能趁机收服楚地的百姓,减轻楚地百姓对大秦的敌视罢了。
不过,如今被范增这么一分析,好像还真有那么一点意思。
不过,对于这些,他自然不会跟范增说。
对于这位当场能把项羽这位政治小白,强行拉到霸王之位的超级大佬,他真的起了爱才之心。
如能折服,自然乐见其成。
当然,即便不能折服,也没关系,只要给自己老老实实的办事就好。
“厉害,幸亏你落到了孤的手中,否则,若是有先生这样的敌人躲在暗处,孤恐怕真要寝食难安了……”
说到这里,赵郢笑吟吟地拱了拱手。
“先生这样的大才,若弃而不要,那才是天下的损失——如今楚地人心动荡,正是引导人心背向的关键时候,若能把握住机会,因势利导,则楚地人心可收……”
说到这里,赵郢好整以暇地看着范增。
“楚地百姓,本已经极为困苦,先生也不愿意看着楚地的百姓,再遭受什么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悲剧吧……”
范增知道,自己根本就摆不脱这位皇长孙的指使,只能苦笑着躬身行礼。
“诺,必不敢有负于殿下所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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