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三人,是首批试行的人选……”
说到这里,赵郢语气一顿,俯视着心情激荡的李忱、卓易和徐志三人。
“你们可知试行二字的分量?你们若是能尽心尽力,让陛下满意,则内阁制度,极可能会成为一种常态,若是你们表现的不能让陛下满意,那这个内阁,恐怕就最后一届内阁了,而你们作为试验失败的参与者,以后的前途也就不用考虑了……”
赵郢的话,如同一盆冷水,直接浇到了三人的头上,让三个人已经开始沸腾的热血开始慢慢冷静。
“所以,我特意为你们向陛下请命,给了你们一个选择的机会。”
说到这里,赵郢目光平静地审视着这个大秦首届科举制度中脱颖而出的三位人才,语气淡然,听不出喜怒。
“那就是进入,亦或者是退出的机会。记住,你们现在若是选择退出,那就当这件事我没有跟你们提起过,以后你们该干什么,还是干什么,不会有任何的负担和影响,但一旦选择进入,那就有进无退,必须给孤做出一个样子来!”
赵郢环顾三人。
“内阁,原本为分担陛下负担而设,也为集思广益而设,乃是大秦政体一次不可多得的常识,孤可不想,这个内阁,自你们而始,也自你们而终。”
看着皇长孙那平静无波的眼神,三个人心中越发肃然。
内阁成员,可以对各地奏疏进行草拟!
这是代陛下行决断之权,虽然,这份草拟的意见,只不过是给皇帝提供参考的初步意见,最后的拍板定案仍决定于皇帝的批复。
但三个人都是聪明人,哪里会不明白这份职务的关键之处。
那就是对朝廷政务的建议之权啊!
别管什么事,都要先过你的眼睛,别管什么事,你都有资格,向皇帝率先提出你的意见。换后世一句话,那就是参政议政的权力。
在这个时代,那就是宰相之权!
而且,是第一手的意见。
极可能还在宰相之前!
有时候,很多事,都在一念之间,抢的就是这一线先机。
但皇长孙殿下的话也很清楚,作为一个试行的朝廷权力机构,他们这些首批入选内阁的成员,必然要承担着极大的风险。
这是一把明晃晃的双刃剑。
但,一旦能做好,也必将获益无穷。
想到这里,一向低调沉稳,不喜与人相争的李忱,率先跨步而出,神色郑重地深施一礼。
“臣李忱,必竭尽所能,不负陛下与皇长孙厚望!”
跟法家不同,道家在如今大秦朝廷的地位,岌岌可危,早已经被彻底边缘化了,尤其是上一次,随着徐福归来,伪丹案爆发,道家一脉,差点被一网打尽。
道家自然不能等同于方士,也不能等同于两汉之间才逐渐兴起的道教。
其实准确来讲,在这个时代,道士还只是指道德高尚之士,而这群信奉鬼神,炼制丹药,追求长生的术士,则自称“方仙道”,只能算是道家的一脉。
但那也算是一脉!
方士遭遇重创,道家也因此受到了极大的牵连,加上之前,李斯提出驱逐百家学说,道家在朝中的影响日渐衰微。
李忱这位新科秀才,已经成了道家在朝堂中一面极其重要的旗帜。
徐志可以退,因为他背后是根基雄厚的法家,是如日中天的李斯,但他不能,他一退,道家在朝中的影响,将再次遭受重创。
而且,这次入选内阁,极可能就是道家的一次机会。
李忱有了决断。
卓易和徐志也都明白这个道理,猛然向前,躬身行礼。
“臣愿竭尽驽笃,为陛下分忧!”
赵郢见状,不由微微一笑,颔首道。
“善!”
刚才他并没有虚言,不会因为他们退缩而追究,但若是三人退缩,连这点担当重任的勇气也没有,那就没有什么培养的必要了。
“你们无须多虑,凡事只管大胆地负起责任,秉公而断,一切自有陛下和孤在后面支持你们!”
得到皇长孙殿下的亲自许诺,三个人顿时士气大振,觉得底气足了许多。
……
搞定了一个阉割版的小内阁,赵郢不由偷偷松了一口气,有了李忱、卓易和徐志三位初生牛犊的帮助,始皇帝的工作量必然大幅度下降,最起码能维持在自己在咸阳时候的水平。
不至于让始皇帝因为操劳过甚,而身体出现什么问题。
出了皇宫,见天色尚早,他脚步顿了顿,直接调头去了大秦皇家慈善堂。有卓家的底子,加上卓裴的协助,赵郢的冶铁工场,开展的极为顺利。
赵高和周胤两人,已经在临邛,按照自己的规划,成功地建立起了一套占地数百亩的新式冶铁作坊。
根据反馈回来的资料,新作坊里面,已经修建起了高炉,卓家也调过去了一批优秀的工匠,等到这个月底,就可以正式投入使用了。
骚管事那边也进展顺利,昨日来信,已经按照自己的指点,经过数道工序,终于成功筛选出了大秦第一批无烟煤。
如今,正大规模招收人手,开始大规模生产。
对于这些,大秦自有一套极为成熟的生产流水线,其效率远超天下各国。原来是不知道,如今知道了其中的关窍,想要生产,效率真的很高。
尤其是如今,劳动力价格低得让人发指。
有些地方,甚至不要钱,一天能管两顿饭,就有人争破头地想要在矿上谋一份差事。
更何况,皇长孙的煤矿,给的工钱一向优厚?
但尽管如此,无烟煤花费的成本,依然低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河东那边,依然打着卓家名头的冶铁作坊,已经率先用上了无烟煤,并生产出了第一批铁器。
跟以前的焦炭相比,质量更上一层!
赵郢已经让人在咸阳附近,新起了一家冶铁作坊。不同于与卓家合作的冶铁作坊,这家作坊,将完全独立于朝廷之外,直属于皇家所有。
确切来讲,这家作坊的所有人,只有一个,那就是大秦皇帝!
赵郢已经设计好了一套,在这个时代,可以加工百炼钢的工序,以后这家作坊将成为大秦神兵利器的发源地。
如今,这座作坊,正在管事默的操作下,极为低调的进行着。
相较于张良等人,有些事情,赵郢还是更习惯于相信,昔日跟着自己的两个小跟班。
岭南那边,虔做得风生水起,香料的生意,规模越发庞大,有蒙毅和将闾保驾护航,已经形成了一条极为成熟的商业网络。
等惊回来,就会坐镇咸阳,专门负责,随着这条商道铺设的情报网络。
河西蒸蒸日上,有陈平和萧何等人在,无须担心。
西域那边,问题也不大。
刘邦那厮,或许打硬仗不行,但要是想苟在西域,谁都别想把他怎么样,继续开拓局面,有点难,但稳应该没有问题。
至于项羽……
算了,不提了,稍微有点猛。
莫顿单于,眼看着就要支撑不过去了。
如今需要考虑的已经不是匈奴的问题了,而是这货会不会因此萌生野心。对于这种可能的结局,赵郢说不上来是一种什么感情。
但在自己回来之前,问题不大。
如今,让他最不放心的,反而是这个大秦皇家慈善堂。
这种慈善机构,就像是一把双刃剑,用得好了,如果确实能为百姓做一些实事,自然会为大秦收割一大波好感度,但若是出现了问题,那就真的是要弄巧成拙,惹一腚骚了。
在大秦这个关键的拐点,他绝不允许,这个被自己特意冠上大秦皇家四个字的慈善堂出现一丁点的负面新闻。
赵郢到的时候,已经过了酉时,差不多是后世四五点钟的样子了。
慈善堂,大门洞开,里面人来人往,各自忙碌着。
见赵郢进来,还有人特意迎上来。
“这位壮士,请问到这里有何贵干?”
说着,还特意上下打量了一下赵郢身上的穿着,见这货衣着光鲜,气度不凡,这才很有眼色劲儿地放弃了这货是不是上门求助的想法。
不过,脸上却更加恭敬。
“这位贵人,可是准备捐助本堂,行善积德?”
这人神色恭敬,不卑不亢。
“对不起,若是捐助的话,那您可就白跑一趟了,我们慈善堂乃是大秦皇家慈善堂,由皇家直接拨款,用来救助那些衣食无着的可怜人,不接受私人捐助……”
赵郢听闻,不由眉梢微挑,很有些意外。
“我们这所慈善堂,前来捐助的人很多吗?”
赵郢索性顺着这人的话头问了过去,他只知道,今年新年前后,自家这所慈善堂少往外花钱,但还真没注意,有没有人上门捐赠。
“很多!”
说到这里,这位办事的小厮,还颇为骄傲地挺了挺胸脯。
“年前很少,几乎没有,但过年之后,不少人都主动上门,愿意出钱出粮,捐款捐物,跟着皇长孙一起帮助那些穷人——想来,定然是他们看到了我们慈善堂是真的在为那些可怜人谋划,受到了皇长孙殿下的感召,才主动前来,想要跟着一起做些好事……”
赵郢:……
十月一日开始增多?
这哪是受我的感召啊,这方面是受到了皇后娘娘的感召!
十月一日,始皇帝立后,自己也正式成为始皇帝的嫡长孙,未来局势越发明朗,所以才会有些人想要来这里试试水,看看能不能搞一波曲线救国。
不过,这些猜测,他也并不打算跟眼前这个办事的低级小厮多言,反而饶有兴趣地摇了摇头。
“你们慈善堂,给钱都不要啊?”
“那是自然!你也不看看,我们慈善堂背后站着的是谁……”
赵郢有意跟他套话,顺着他的话,大点其头。
“对,对,对,是我糊涂了——不过,我们这个慈善堂,真的有那么多人争着要过来捐钱捐物?”
听赵郢竟然敢质疑这个,那小厮顿时就不乐意了。
脸上的笑容,肉眼可见地消失。
“哼,那是自然,不说的别的,单就今日,就来了不下十起,甚至有不少人,都直接拉着钱过来的——你还别不信,说别人,我怕你不知道,十八公子知道吧,他府上的管事,就直接拉着钱过来的……”
说到这里,这位办事的小厮,一脸的骄傲。
赵郢则不由微微愕然。
他万万没有想到,胡亥府上竟然也会派人来他这个慈善堂送钱。
“你知道不,十八公子仅仅铜钱,就拉了足足三四车!他府上的管事说,十八公子也是皇家的一份子,这份钱只不过是十八公子的一份心意——不过,我们周管事不在这里,我们这些做事的都不敢做主,后来还是周管事的朋友范增先生说,十八公子的钱,我们收不到,这才给拒绝了……”
这小厮,原本正说得眉飞色舞呢。
可说着说着,就不由渐渐停了下来。因为,他发现自己面前站着的这个大个子,神情逐渐呆滞,脸上带着一份极为奇怪的笑容。
“你刚才说谁?范增?”
那小厮不由一愣,没想到自己说了半天,眼前这位衣着华贵,气质不凡的大个子,关注的竟然仅仅是这个。
顿时有些气恼。
“不错,范先生乃是我们周管事专门请回来帮忙的好友……”
赵郢:!!!!!!
“你刚才说的那位范增先生,大概多大年龄,哪里人士……”
听赵郢问起这个,那小厮的眼神已经很有些不耐了。
若不是看着赵郢气度不凡,拿不准他的身份,估计早就调头不理他了,但即便如此,也只是敷衍地道。
“范先生看着应该有五六十岁了吧,至于哪里人,这个我们这些做事的小人,谁知道这个,不过听口音,倒像是南方来的……”
赵郢:……
心中越发有些怀疑,这个范增先生,就是自己后世所熟知的那位范增先生了!
他以前,自然听说过周殷这货,花自己的钱,在天香阁随意拉个人,就请人吃饭喝酒的事,但这种事,他也就是一笑置之,哪里会真的去管周殷请的是谁?
他要的是周殷,又不是他随便请的什么阿猫阿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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