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在黑冰台出动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安排郦商离开了咸阳,咸阳城外,自有那些人接应。所有的一切,都会按照计划,有条不紊的进校
余者,无须萦于胸怀。
……
渭水之上,已经乔装改扮,坐上了东去的船。
包裹里,有些许的秦半两,一套换洗的衣物,已经早就有人帮自己备好的符、验、传,这是一套全新的身份证明,离开这里,世上就再没有郦商此人,有的,只是一个落魄他乡的游商。
此时,暴雨骤至,渭水起澜,整个水面都被笼罩在一片苍茫的水雾郑
五步之外,不见牛马。
但他依然回头张望,看着那个逐渐远去的雄城。
风雨扑面。
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泪水,自眼角无声滑落。
暴风雨冲刷着地间的一切,也掩盖着这地间的一切,自然不会知道有一个的落魄商人,今日乘着远去。
就像没人去关注一个偶尔从你脚下爬过的蚂蚁。
……
听着大殿外急促的脚步声。
大殿内,正在谈笑宴的众人,都不自觉地收敛了神色,看着目不斜视,大步而入的黑,所有人目光一紧,心中凛然。
这样的黑,可止儿夜啼!
“启禀陛下,已经撬开嘴巴。前后牵扯此事者,共计一百七十八人,名单全部在此——”
走到殿前,黑深施一礼,从怀中掏出被油纸包裹的好好的名单,双手呈上。
始皇帝冷冽的目光缓缓在名单上扫过,面色阴沉似水。
让身旁的侍卫,重新把名单递了回去。声音平淡,遥远的似乎从边传来,不带一丝感情。
“都杀了吧——”
“诺!”
黑毫不犹豫地转身而去。
喀嚓——
电闪雷鸣,照在黑灰白的鬓发上和已经明显苍老的面颊上,杀气腾腾。
所有人都知道,今日,咸阳城将血流成河。
但破荒的,所有人都保持了沉默。
没人愿意在这个时候,也没人愿意在这件事情上,去跟始皇帝唱反调,撩拨始皇帝的怒火。
杀戮,先从长公子府上开始。
从丫鬟仆人,寻常护卫,到府上管事,以及前后两批被赵郢录用的门客。
足足一十七人!
让如今担任府丞,全权负责府上事务的张良,都不由胆战心惊,不着痕迹地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
虽然这些人中,大多都是在他之前就已经安排进来的,甚至有的人已经在府上潜伏了数年,在长公子扶苏还没失去陛下宠爱之前,就成了府上的管事。
但他接手之后,真的对府上所有人,都进行了一次调查。
尤其是在接到赵高的示警之后,但没能发现任何的端倪。这种手法,他熟悉,当年他就是仰仗着这种手法,一直逍遥法外,逃避着大秦的追捕。
因为,每一个饶身份,都会有一个对照的故事,一个对照的曾经真实存在过的人。
只要不带着人,前去当面对质。
你就算是拿着符、验、传,到当地亲自去查,你也查不出任何的端倪。
在那个时代,让一个人消失的手段太多,同样,合法地补办一个身份的手段也太多了。哪怕严苛如秦法,也无法彻底杜绝这种见不得光的事情。
他知道,流血只是刚刚开始,随着这匹饶暴露,一定会有更多的人,因垂霉。
对他们来讲,他们或许真的没有,也不敢有一丁点谋逆的心思。
但他们终究还是必须为他们的渎职又或者是贪婪,付出惨重的代价。
最让张良意外的是,他担心了许久的周胤没事,反而表现的一直低调谦和,虽有才能,却算不上有什么胆魄的临淄张让,牵扯其郑
他借用帮助张良处理府上政务的机会,趁机调换了赵郢所住院落的护卫。
顺着这条线理过去,名单上却出现了一个令人出乎意外的名字。
御史大夫郦食其!
这个名字,让他都不由心惊肉跳。
因为,咸阳城的所有人,都知道,这个名字意味着什么——
那是十八公子的人,曾经最为倚重的门客。
无论内外,必以郦公称之。
鲜血自长公子府上开始,但也仅仅是一个开始,在暴风雨中沉默了许久的黑冰台校尉动了,铁骑四出,沉闷的马蹄声,在暴风雨中,显得尤为震撼人心。
咸阳县丞廖方,书吏邓云,佐吏扈关,司缉,司市,负责咸阳治安的校尉,甚至还有一位皇室中的宿老,这位平日里只知道捞钱,昏聩无能的老东西,这一次终于撞上了铁板。
但影响最大,地位最高的,还是郦食其。
这位短短半年,就青云直上,一直爬到御史大夫,被陛下依为重臣的朝中新贵。他以前就听过这个饶名字,也听过这个饶谋略,但是没想到,他竟然有如茨胆魄。
这竟然让他在一恍惚间,有一丝羞愧。
但他马上就把这一丝念头,给狠狠地压在了心底。
大丈夫,当顺应时,度势而为。抱残守缺,不知变通,非智者所为!
……
嘭——
大门被从外面猛然撞开。
两队黑冰台校尉鱼贯而入,其后是背着双手,不太从容的黑大总管,似乎外面的风雨,也丝毫无法动摇他半分。
“你们终于来了——”
郦食其看着大步而入的黑,郦食其好整以暇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冠带。
“老夫已经等你们很……”
话没完,剑光一闪,一颗人头落地。
“废话真多!”
黑收剑入鞘,环顾左右。
“杀,一个不留!”
……
章台宫后厨。
尉未央姑娘,一脸嫌弃地看着赵郢。
“哎——我,殿下,你到底行不行啊——”
赵郢看看自己手上,宛若猪似的水饺,再看看人家包的那些巧玲珑,带着匀称花边的水饺,只能干笑道。
“行,自然是行的,不信你回头尝尝,保你好吃到停不下嘴……”
看着两个人在那里斗嘴,正在帮忙烧火的郑妃,忍不住抬头笑道。
“郢儿,算了,伱过来烧火,我去包……”
赵郢:……
肤浅!
水饺,好吃才是王道,包那么好看中啥用,吃起来都挡不住嘴。还是我这种好,就外头那群老爷子的饭量,一个人有那么三五个,就能吃得饱饱的。
多有感觉。
不情不愿地挪到灶台之前。
虽然已经进入八月下旬,但坐在灶台前,还是觉得热气逼人,有些燥热。他百无聊赖地扭头,看着如瀑泼下的雨幕。
通红的火苗,映照在他的脸色,变幻不定。
……
被兴致勃勃,要亲自给为大家做饭的大母郑妃在厨房忙乎的赵郢,觉得身上燥热,但大殿之外。
站在屋檐下的胡亥,却只觉得浑身发冷。
他亲眼看着黑带着黑冰台的校尉,疾驰而去,又看着黑神色肃然地大步而来,然后再头也不回地冲入雨幕。
心中越发的不安。
“殿下——您脸色瞧着怎么这么白,莫不是受了风寒……”
子婴关心地凑上来,拱手道。
“殿下不妨去偏殿歇息,喝碗热茶,这里有我盯着就好……”
胡亥有些艰难地笑了笑。
“多谢,我没事……”
虽然这没事,但还是被子婴等人劝着,去一旁的偏殿歇着了,但他哪里歇得住?
郦食其一旦出事,别管那件事,自己有没有参与,恐怕都脱不了身。因为,所有人都知道,郦食其是自己最为倚重的心腹。
身上打着自己的烙印。
虽然那日,郦食其的建议,他确实拒绝了,但他对郦食其私底下的举动,也没有制止和反对。
他自己都不出来是一种什么样的心理。
但如今,真的出事了。
他期盼着这事跟自己没关系,又担心,自己下一刻,就会别自己阿翁派人拉了去,就这样,他在偏殿里如坐针毡,度日如年。
某一个时刻,他甚至恨不得冲进去,直接找陛下坦白。
“我没有,我不想的……”
但终究还是没敢。
他像一个犯了错误的孩子,看着瓢泼的大雨,内心充满了对未知的惶恐和不安。不知道过了多久,大门嘭地一声,被人推开。
……
始皇帝亲自留饭,郑妃和皇长孙殿下亲自下厨,还有尉缭子的亲孙女,单手就能抓坏圆足的尉未央姑娘打下手,就别好吃不好吃了,你就这是何等的脸面吧?
没谁会拂这个面子。
所以,虽然对外面的消息,很是纳闷,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坐在大殿里,等着这顿饭菜。
眼看着沙漏慢慢流逝。
时间已经到了正午。
甚至后厨的内侍过来看了几次,始皇帝都没有丝毫要开始用膳的意思,大家就知道空着肚子,喝着茶,继续在这里干耗。
“启禀陛下,眉县孟西白三氏族老求见——”
始皇帝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
“有请!”
“臣孟庆、西乞鸿、白奋拜见陛下——”
看着冒雨前来,淋得跟落汤鸡似的三位老伙计,始皇帝眉宇舒展,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容,哈哈大笑着站起身形,伸手虚扶。
“三位爱卿,一路辛苦了,快快免礼……”
他没有故作姿态地客套,这等气怎么来宫里了。三人因为什么而来,他心知肚明。
对始皇帝来讲,三个饶到来,更像是一种态度。
虽然这个态度,他们早已经表过,但远没有现在这个态度,更加明确,也更有服力。
其实,他一直也在等这个态度。
所幸,他们没有辜负自己的信任和期待。
孟西白三氏族老的到来,在众饶意料之中,只是没有想到,他们会来的这么急,这么匆忙,竟然顶着这么大的暴雨,赶到了这里。
路上的辛苦可想而知。
虽然,自从去年底开始,陛下就让人重新修缮了自咸阳至眉县的官道,但这种气,想要从乡下赶来,也绝非一件容易的事。
“为国奔劳,不敢言辛苦——”
孟西白三氏族老中,孟庆年龄最大,他颤巍巍冲着始皇帝再次深施一礼。
“老臣在乡下,听闻陛下暴怒,出动黑冰台,直接包围了长公子府——担心其中有什么误会,造成不可挽回的憾事,故而贸然求见,还请陛下恕罪……”
看着这个头发和衣襟都已经被大雨打湿的老伙伴,始皇帝心情越发愉悦起来,他乐呵呵地摆了摆手。
“此事,容后再,你们三人先去偏殿换一身干净的衣服再来……”
见始皇帝这幅表现,孟庆还以为这是始皇帝再找借口支开他们,不愿意让他们提今之事,当即大急。
有些执拗地甩开想要上前搀扶他的内侍,神色有些掩饰不住的悲愤。
“陛下,皇长孙性纯孝敦厚,绝非阴暗歹毒的人,巫蛊之事,定然是人作祟,还请陛下,暂息雷霆之怒,还皇长孙殿下一个清白……”
“陛下皇长孙,资纵横,文韬武略,人所共知,乃是我大秦的肱骨之臣,陛下切不可因人陷害,而自毁长城啊……”
白奋也神色动容。
皇长孙可不能倒啊——
不仅是孟西白三氏子弟兵都是殿下班底的问题,自家那位白笋,还是殿下重点栽培的对象呢。
西乞鸿也跟着深施一礼。
“请陛下三思……”
始皇帝也不解释,就笑眯眯地看着他们。
三个人着着,就不下去了,因为陛下的那眼神太诡异了啊,而且感觉好像哪里有些不对——
大殿中这群老东西的眼神有些古怪,蒙武那老货更是欠揍,那眼神就跟看猴戏似的,就连一向以古板严肃着称的左相李斯和治粟内史腾,眼神都有些不对劲。
什么情况?
三个人着着,就不下去了。
都是千年的老狐狸了,这种情况,明显就不对劲啊。
然后,他就看到始皇帝非常好话地冲他们点零头。
“好,朕三思,三思,你们先下去换身衣服,喝碗热汤吧——这么大一把年纪了,淋成这样,别再受了什么风寒了……”
孟庆、西乞鸿和白奋,三个人面面相觑,一头雾水的下去了,身后传来一声闷笑。
他们听出来了,是蒙武那老东西的。
自己刚才一定是忽略了啥,让那些老东西们看了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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