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六。
宜嫁娶、祭祀、开光、祈福、出火、出征!
这个时节,倘若是在关中,那已经到了春回大地,万物复苏的季节。大地上积雪消融,无数的百姓,熬过了寒冷的冬,即将扛着犁,拿着耒,进入田间地头,开始新一年的劳作。
而在乌鞘岭下,依然气寒冷,随处可见皑皑白雪。
没有生火,所有人就着尚有一点余温的热水,吃了几把炒面,啃了几条已经被风干地邦邦硬的肉干,然后马裹蹄,口衔枚,趁着地上积雪一点微弱的反光,悄无声息地朝着遫濮部欺进。
从高空向下俯瞰,积雪之上,如一片移动的黑色斑点。
夜黑风高。
章邯举着望远镜,望着前方遫濮部的这一大片营地。
这里处于石羊河上游,石羊河上游支流众多,大多发源于冷龙岭和乌鞘岭,与且末、当阗、屠各三个部落一样,遫濮部也坐落在石羊河上游一处水草丰茂的河畔。
此时,已经子时。
气寒冷,遫濮部的族人大多都已经入睡。帐篷外竖着的火把,在寒风中忽明忽暗,照在几个围着火堆值守的遫濮部战士百无聊赖的脸上。
“不知道王什么时候能回来,据秦饶军队已经到了九原……”
几个战士,一边烤火,一边闲聊。
“估计应该快了吧——”看书溂
一位年长的,随手摘下腰间挂着的牛囊,狠狠地灌了一口,这才抹着胡子上的酒渍,皱着眉头回了一句。
“我们遫濮部距离大秦最近,若是秦军要来的话,恐怕第一个目标就是我们……”
“乌维大叔,你秦人要来的话,我们能打得过嘛……”
一位面色还有些稚嫩的少年,忽然抬起头来,看向年纪最长的乌维大叔。被称作乌维大叔的中年汉子,眼神恍惚了一下,似乎想起了什么往事,手中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眼前的篝火。
“若是我们的王,这一次得不到头曼单于支持的话,恐怕很难……”
到这里,乌维大叔语气停顿了一下。
“你们莫不是忘了,我们怎么失去的河套平原……”
乌维大叔此言一出,所有人顿时沉默了,一时之间,都失去了话的兴趣。
或许是感觉到了大家情绪的低落,乌维大叔又下意识地摸起酒囊灌了一大口,然后扔给周围一起值守的几个同伴。
“今冷得有些邪门——大家都喝口,暖暖身子……”
完,乌维大叔忽然压低了声音。
“不过,我听上面的人,这一次来的不是大秦那位叫蒙恬的恶魔,也不是那位大名鼎鼎的王贲,而是一个叫赵郢的年轻人——据才只有十六……”看书喇
“比我还——”
听乌维大叔起这个,那位面上还带着几分稚嫩的少年有些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其他几位同伴也露出了探寻的神色。
“据是那位始皇帝的孙子——”
到这里,乌维大叔语气莫名地嘿了一声。
“所以,我们这次未必没有机会,若是能漂漂亮亮地打一场胜仗,以后谁还敢觑了我们遫濮部?包括且末部落在内,见了我们都得低一头——我听人,上面也是这个意思——这是我们遫濮部崛起的良机……”
不知道是不是这份辞到了几个人心坎里的缘故,火堆前的几个人,气氛又逐渐热闹起来。
“你们,上面那些人瞎紧张个什么劲儿,秦饶大军还在九原,连黄河都没过呢,就让我们这些兄弟出来值守……”
“那群狗娘养的,就知道自己快活,哪里会管我们的死活——这个时候,让我们兄弟出来挨冻,他们自己抱着从河那边抢来的娘子,指不定有多快活呢——”
“伱不是也抢了一个秦饶女人——啧,快,滋味怎么样……”
几个匈奴的汉子,凑在一起,顿时发出一阵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笑声。这几次打草谷,出其不意,可谓收获颇丰。
不少人都抢到了过冬的粮食,更是抢回了不少秦饶女人。
数里之外,章邯听不得他们的动静,但望远镜内,几位汉子的举动,却能看得一清二楚。他极有耐心地观察着遫濮部那些值守汉子的情况,一动不动,如同一只狩猎的山豹,极有耐心地等待着最佳的时机。
时间慢慢流逝。
眼看着丑时就要过去了,遫濮部外面,几位值守的汉子,也失去了谈话的兴致,一个个抱着肩膀,蹲在火堆旁打盹,那位年纪最长的乌维大叔起身放了一次水,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哆嗦。
四下打量了一下,见没有什么异常,裹着羊皮夹袄,骂骂咧咧地回营帐睡觉去了。
大秦的军队,如今还在九原郡,连黄河都没过,瞎紧张个什么劲儿!
身为多年的老油子,他深知,都到了这个时间点了,上面那些人肯定都已经进入了香甜的梦乡,没谁会出来巡查他们这些倒霉蛋的情况。
乌维大叔是第一个,但绝对不是最后一个。
很快,火堆旁就只剩下了那位面色有些稚嫩的少年,他蜷缩了一下身子,往火堆旁凑了凑,然后裹着身上的羊皮子,微微眯起了眼睛,在篝火的炙烤下,他渐渐地进入了黑甜的梦乡……
数里之外。
章邯翻身上马,大手一挥。
“上马——”
命令悄悄地传递下去,七千精锐稍稍活动了一下冻得有些僵硬的手脚,纷纷爬上马背,望着远处隐隐可见的遫濮部帐篷,眼中露出一丝兴奋的神色。
战马逐渐加速,渐渐的汇成一片黑色的浪潮,以势不可挡的架势,朝着遫濮部滚滚而去。
正蹲在篝火旁打盹的那位面色还有几分稚嫩的年轻人,忽然觉得自己屁股下面的土地似乎有几分震动。
不由慢慢睁开了眼睛。
此时,脚下土地的震动越来越强烈,渐渐地已经可以听到宛若雷鸣的马蹄声。他顿时激灵灵打了一个寒颤,猛地站起身来。
不远处,就着积雪微微的反光,敌饶身影已经模糊可辨!
他不由肝胆俱裂。
“氮—”
敌袭两个字还没喊出口,就觉得脖子似乎被什么猛然咬了一下,然后声音就卡在了喉咙里,呜呜噜噜地再也不出话来。
无边的困倦涌来,他眼前一黑,一头栽到了跟前的篝火上。
其实,不用他喊,一些经验丰富的遫濮部战士已经察觉到了异常,纷纷从被窝里爬起来,光着脚丫子就去摸帐篷上挂着的弯刀。
可惜,晚了——
不等他们反应过来,章邯率领的大军,已经如一道锋利无比的楔子,狠狠地撞上了遫濮部那些衣冠不整,甚至连武器装备还没来得及拿起的战士。
出其不备。
加上章邯一边冲杀,一边随手拔下外面竖着的那些火把,顺势点燃身旁的帐篷,整个遫濮部,很快陷入一片火海。
这注定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章邯根本没有给他们集结起来,组织反抗的机会,率领着手下的七千骑兵,几个分割包抄,就把遫濮部勇士们好不容易聚拢起来的人手给打乱了。
不少人,咬着牙,目眦尽裂,想要与支忽然出现的军队拼命,可这支身穿玄甲的战士,滑溜的就像水坑里的泥鳅,根本不给他们正面冲杀的机会。无论他们往哪边冲杀,迎接他们的都是一波劈头盖脸的箭雨……
“少主,快走,往马厩那边走——”
混战之中,一群精锐的汉子,簇拥着一个脸色有些慌乱的少年,一边挥舞着手中的弯刀,一边往后撤退。
“少主莫慌,只要我们能回到马场,就一切还有机会——那里还有我们数万匹骏马,没谁能抵挡得住几万匹发了狂的战马——就是怕王回来之后,我们不好交代……”
“此时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再不动手,我们遫濮部就要完了!战马没了,我们还可以再养,人没了,那就什么都晚了——等父王回来,我会跟他解释……”
那少年,虽然慌乱,但头脑倒是极为清楚。
马场虽然是遫濮部的命脉,但若是遫濮部不在了,留着马场也毫无用处!
然而,遗憾的是,他们没有机会了。
等率领着好不容易组织起来的两千多族人,匆匆忙忙地徒马场那边的时候,迎面就撞上了早已经控制住了马场的赵郢……
“诸位,随我冲锋——”
赵郢兴致勃勃地一挥大手,拎着龙破城戟就冲了上去!
因为要遮掩行迹的缘故,赵郢的战车早就扔给了在后面压阵的李信。所以,他的第一场战争,就变成了步兵。
但他的速度真是太快了,丝毫不逊色于奔马。
不等身后的王离和樊哙反应过来,赵郢已经如离弦之箭,率先冲了上去。
龙破城戟狂扫。
所有碰上的人群,不是被一劈两段,就是被横着砸了出去,空中都是淋漓的碎肉。风吹草偃,身前的敌人,如麦子一般纷纷倒下!
瞬间就清理出一大块。
所有人:……
狂暴的血腥味瞬间弥漫开来——
活了两辈子了,这还是赵郢第一次杀人,他原以为,自己会像上写得那样,会出现一些杀饶应急反应,比如恶心呕吐什么的。
结果,没有!
反而有些兴奋——
这一幕,实在是太凶残了!
哪怕不少匈奴人杀人如麻,哪怕身后的秦军士卒,久经战阵,但看到眼前这一幕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头皮有些发麻。
势不可挡!
无论是人,还是战马,在皇长孙的戟下,都挡不住一击。
“我,我们投降——”
不等赵郢冲到跟前,那少年就一个咕噜从马背上滚下来,扔掉了手中的武器。
没人笑话他的怯懦,因为刚才,所有人都看到了赵郢那可怕的武力,以及他身后即将扑上来的大秦骑兵。
夜色之中,黑压压一片,他们根本看不出到底来了多少人。
见对方直接投降,赵郢有些遗憾地停下了脚步。
大手一挥,让人过来收拾残局。
他自己,则带着分出来的三千精兵,直扑且末部。
这边的动静,恐怕无法瞒住且末部的耳目。
他的目的很简单,若是且末部落带兵来援,自己就与韩信一起,来一场狙击战,若是且末部按兵不动,他便与韩信一起直扑且末部。
趁他们还没反应过来之前,打他们一个出其不意!
……
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就在他与章邯兵分两路,逼近遫濮部的时候,韩信已经带着自己的大军,明火执仗地逼近了且末部的大营!
远远地看上去,如同黑夜中的萤火虫,要多显眼,有多显眼。
被赵郢分到韩信手下的刘大亭长,不由一个劲地吸溜嘴。
这位叫韩信的狗东西,得了失心疯吧,这么好的机会,偷袭一波不香?明明是敌明我暗的局势,硬生生给玩成列暗我明……
但他没辙啊——
人微言轻,劝了几次也没劝动,还险些当场领了军法。
阎王难劝该死的鬼——
偷偷扯了扯卢绾的衣袖,使了个眼色。
卢绾顿时心领神会,两个人不着痕迹地放慢了脚步,不知不觉就落到了队伍的后面。
现在跑肯定是不能跑的,但待会形势一旦不妙,在这里起码跑得比他们快!
这是他们老哥俩在沛县多年来总结出来的经验!
韩信大鸣大放,且末部落的人又不是瞎子,自然发现了他们的行迹,不等他们靠近部落,一万多匈奴骑兵就迎了上来。
“放箭——”
韩信放下手中的望远镜,面不改色地举起了手中的令旗。
经过墨家矩子禽带着墨家学徒们改进过的长弓,射程远超匈奴那些简陋的弓箭,不等他们冲过来,就已经被韩信的三波弓箭放倒了一大片。
眼看着敌人已经快冲了过来,韩信令旗挥动,阵型变动,左右分开,让出了他所在的中军位置。
然后,留下左右两军疯狂射箭阻挠,他则率领着的中军,调头就跑……
且末部:……
还以为来了多么了不得的英雄,没想到就这?
只是一个照面,就扔下自己的部下,自己跑路了——
一想到,这些人都出自大秦一位年仅十六的黄口孺子手下,大家顿时就心里释然了。
这多正常啊——
你指望一个从没上过战场,可能连一只羊羔都没杀过的皇孙能带出什么强兵?
pS:今有事,回了老家,加更的承诺要延后。但是不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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