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业正文卷第四十七章用意琉璃映彻,水晶洞明。
五炁乾坤圈屏息凝气,只看着铜炉中燃烧的水沉香一丝一丝,在这座寂静的宫室缓缓弥开……
而他并未多等什么功夫。
似只是在他开口的下一瞬。
陈珩便毫不犹豫摇了摇头,未多言说什么,神色平淡。
这一幕,叫一旁的五炁乾坤圈眉头不禁微微跳了挑,忙将脑袋低下。
“看来此事还长着呢,另有一番计较呵!老夫肯出头说上几句话已是够义气了,可莫要怪老夫不出气力,现在恐怕还不是时候呢……”
他心下小声嘟囔一句,在双肩一抖后,便也重新化作一道清光飞入陈珩眉心,刹时不见了踪迹。
而场中忽又重归寂然,再无什么声息响起。
“……”
陈珩眼帘微垂,在短暂的沉默后也将心神拿定,参悟玄机去了。
一时之间,宫室中唯见一道赫赫炎气自他头顶囟门冲出,纵横交织。
好似一方大磨盘般沉重回旋,似是要点燃云上天幕,威势无俦,叫人难以正视。
而随着头顶炎气每转动一周,陈珩胸中的那枚南明离火之火也是愈发明亮璀璨,隐隐无数道箓秘字在其中浮沉显现,变灭无休。
玄妙道理难详,气象非凡!
而时光如水而逝,很快便是两日功夫过去。
虚天当中朗日高悬,照得四野浮云一片通透明亮。
在经了通传过后,乔喜也是来到殿中,对陈珩稽首笑道:
“陈师兄,请,我家叔祖已在园中等候了。”
这句说完之后,乔喜抬头看向陈珩,眸光也是微微一动,心头轻咦一句,难掩面上的讶色。
才仅两日功夫不见,面前这人的功行似又精进了些许。
一身气机宏瀚博大,若昭昭炎日当空,遍照四方,雄奇激烈!
虽并未针对自己,但也给乔喜带来一股莫大的压力,心头沉重,连呼吸都难免变得艰涩几分。
陈珩见状法决一拿,将本就被压住的气机又更加收敛几分,这才让殿中的乔喜心头微松。
其实今日陈珩身上气机不同,倒也是有着一番缘由的。
他自开始修行南明离火以来,距今已有十数年光景。
若再加上一真法界内的时日,便是更为长久了……
而在这般的苦功之下,纵南明离火是宇宙十类真火之一,专司炼魔破煞,有着几乎无穷尽的威能,也终是被陈珩寻到了入道之径。
如今他已是可显化出“神火散景,荡秽炼烟,放大光明,十方晖照”的异象来。
只需再费个几日功夫,便可顺理成章,将南明离火给修成。
能在进入甘琉药园之前又修成这门手段,陈珩自然心中欣喜,把握也更足了几分。
不过眼下既乔鼎要见他,也只得先将功行按下,待得回来时候继续修行也不迟。
此时在乔喜的亲自引路下,陈珩也是随着他出了嘉灵峰,行了许久,才来到了一座清幽僻静的园林当中。
园林径铺彩石,槛作雕兰,在中央位置处蓄水积为深池。
池中有彩鱼万条,在日光下不住翻腾跳浪,和着水中青萍绿藻,倒是别有一番怡人景致,颇多赏心悦目。
而在池上,又建起一座小水亭,亭中唯见一个白发老人背对两人,正在向下抛洒灵食,惹得池中鱼群不住争抢。
水声哗啦,涟漪一圈又一圈扩开,久久不消……
在将陈珩送至了这座园林当中后,乔喜也不多留,而是将身一躬后,就轻手轻脚退了出去。
陈珩打了个稽首,便也向池上水亭走去。
而他这一迈足,便觉似是忽然坠入了另一方古怪天地。
眼前时而是青狮白象在成群结队,奔走呼号。时而是怪风滚滚,烟雾重重,难看清身前的三尺地界。
时而是魔怪修罗,万乘千骑,遍满世界。
时而又是灿烂金花飘空,甘霖下降,仿佛他已然了得成仙,飞升到了道廷仙阙。
其景瞬息万变,着实是叫人目不暇接。
陈珩也知这是乔鼎的一点小考校,并无恶意,微微一笑后,便持定心神,谨守灵台,大步向前行走,分毫不为所动。
而待得过了半炷香功夫,等他穿过一层浩漫海潮后。
眼前的种种异景便悉数消弥无形,耳畔的怪音也随之沉寂。
唯能够听得风吹竹树的沙沙声音,池鱼跃波,清脆悦耳……
他抬眸望去,见此时自己已是行到了水亭下面。
而亭中老人正凝眸视向自己,微微颔首,目光中带着一丝满意之色。
“罗闇黑水用得不错,这才几年功夫,你便已将这门子水修得这般境地了,远要胜过我乔氏的俊彦子弟,着实不易。”
乔鼎轻笑了一声,缓声开口道:
“你不愧是玉宸贵子,而宗派之势大,自你身上,便可见一斑了!”
陈珩微微向后退了一步,肃容敛衽,郑重朝他施了一礼,道:
“晚辈陈珩,见过前辈了。”
……
……
乔鼎,正统仙道的纯阳真君,如今已是渡过火灾,在族中掌有实权,以至是可同乔氏族主分庭抗礼。
似这等人物。
便是放眼偌大九州四海,也是分量不轻,绝非什么无名之辈!
而陈珩也知晓,乔鼎年少时候曾在玉宸学道,也是那一届的四院魁首,名正言顺从白商下院升至了宵明大泽修行。
也或是正因这段经历,乔鼎才会对玉宸态度亲近。
以至于生有举族倒向玉宸的心思,为此同乔氏族主有过几番争执,闹得不甚愉快。
此时在水亭当中,正是一个鹤发苍颜的老者、
他身量瘦削,看去约莫古稀年龄,头戴莲花高冠,身披八卦道氅,腰系淡蓝丝绦,银须飘洒胸前有一尺余长。
通体自带有一股上位之人的气度,叫人一望便知不是等闲之辈。
“且上亭来,陪老夫喝杯清茶,坐上一坐罢,今日误了炼师的功行,还望莫要怪罪。”
乔鼎见亭下道人的俊美倜傥,风度翩然出尘。
面对自己时候虽执礼甚恭,不敢怠慢,但却不卑不亢,自有一副从容镇定姿态。
他心中愈是满意,笑了一笑后,便和善一伸手,将陈珩引入了水亭当中。
而随着茶烟袅袅升起。
在交谈过一阵,问询了一番长嬴下院中的旧事之后。
乔鼎此刻也是微微放下茶盏,忽得话头一转:
“再过不久,便是甘琉药园开启的时日了,听乔喜的言语,炼师似有意入内采药?”
陈珩颔首应是,并不否认。
“罢了,外出寻药,终究是派中治世祖师定下的规矩。伱来到密山,我做为东道主人,理应好生招待才是。
不过在此事上面,却不好破例……”
乔鼎似想到了什么,微微意动,但在思忖一番之后,还是摇了摇头。
他看向陈珩,轻笑言道:
“甘琉药园如今是被各宗定下的试炼场所,以你能耐,在其中摘得天游泥和七明九光芝并不算难,我便不多此一举,画蛇添足了。
正好乔喜也要入内寻药,炼师若是有什么吩咐,尽管交给他去办便是了,不必客气。”
“前辈言重了,怎敢耽搁乔喜师弟寻药的功夫。”
陈珩见状忙口称不敢。
甘琉药园虽是西素州的伽摩、难丁两部的外道天人特意所辟,便是为了供八派六宗弟子的凝丹之需。
但药园当中的规则条目。
却是由八派六宗亲自来定下,旁人干涉不能……
如药园五年才方一启,其余时候皆进出不能,被天人大阵所笼。
如进入药园者,修为不可是金丹之上,不得使师长族老出手帮衬。
如一些厉害秘箓杀器,皆是要被压制威能。
诸如此类,皆是八派六宗亲自宣下的规矩。
若是究其缘由,也无非是甘琉药园才刚辟出那时候,不少弟子涌入其中,着实是弄造出了一副乱象来。
非仅将伽摩、难丁打造出的药园几乎毁了个大半,两部的外道天人不敢禁止。
同样,也是失了各宗原本令门下弟子寻药的用意。
有感于此,各派才出手拨乱反正,定下了种种条例来制束。
自此之后,甘琉药园也才真正成了一处历练采药之所,长存至今。
伽摩、难丁两部同样是因此功劳,受益匪浅,成了各宗不少真人、真君的坐上宾客。
乔鼎知晓以陈珩洞玄第二的名次,他若是进入甘琉药园,除了那个远在西海的瘟癀宗阴无忌外,无人可以做他的敌手。
那采摘天游泥和七明九光芝一事,必也是板上钉钉,难有例外了!
他倘若出手帮衬。
一来是会坏了玉宸治世祖师定下的规矩,好心办成坏事。
而二来,却也越俎代庖,难免有轻视陈珩之嫌。
以乔鼎的眼力,自是不难看出陈珩身上那股玄微自然,绵绵泊泊的道气,便好似澄明虚天一般,朗朗高远。
放眼偌大乔氏上下,竟无一人小辈族人可有这七成姿态。
如此一观,莫说甘琉药园中的那些道人了。
只怕连那个让瘟癀宗委羽道君特意破例,形同下任道子的阴无忌对上陈珩。
他们两位究竟孰胜孰败,都是一桩疑题。
需得切实打过一场,才能够见分晓!
而之后又添了几壶茶水,说了些闲话后。
乔鼎也是终是直入正题,开口道:
“陈炼师少年成名,一路勇猛精进,如今在岁旦评上终是身居高位,便连玉璧在你这等年纪,也莫过于此了。
不过修行一道,终究是法侣地财,四类却是一样都缺不得。”
言到此处时候,乔鼎语声微微一顿。
他目视陈珩,恳切开口:
“不知炼师可有婚娶之意?”
“在下如今还并无此等心思。”
为免乔鼎之后尴尬,在他这句话才出口时候,陈珩便已避席起身。
他眼帘微微垂下,稽首行了一礼,道:
“倒是要谢过前辈的一番好意了,晚辈感激不尽……”
乔鼎闻言微微一怔,但也不算太过意外。
他听出陈珩语声当中虽带有一丝歉意,但态度却是一往无回,难以改变。
在暗暗摇头,乔鼎仅随口一笑,便揭过了此事,不再提起。
而又在攀谈一阵,将陈珩送走之后。
乔鼎望着池中彩鲤跃浪翻波的模样,沉默半晌,忽得轻声一叹:
“好不容易替我孙女出手办一回事,却还是办差了,若传出去,老夫怕也无颜去见小乔了,不过当年的小丫头如今也是长大了,这一想,还当真是女大不中留呵……”
“祖父言重了,我看那个陈珩应并非是多嘴饶舌之辈,你还未说什么名字,他便已经回绝,倒免了一场尴尬。”
话音落时,场中忽有一道声音淡淡响起。
旋即一个与乔蕤生得有八分相似,眉宇神情却是迥异,多出了一派冷冽肃杀之色的美貌女子便款款走出。
她看了乔鼎一眼,无奈道:
“况且今日之事不也是祖父自做主张?小乔分明还什么都没说,祖父便开口,要替她结下亲事了。
若是让小乔知道此事,她又要不理你了!还好她如今身在东弥,才免了你的一场麻烦。”
乔鼎一笑:“她虽未明言,但我这个做祖父的和你这个做姐姐的岂能不知她心意?
小乔之前在家的那段光景,可日日陈师兄长陈师兄短的,老夫听得耳中都生茧了!今日老夫开口,反而是顺了那丫头的心意。”
女子闻言不禁笑了一声,又是摇头。
密山二乔,乔葳、乔蕤,这名字乃是乔鼎从“葳蕤”中各拆一字,亲自而起。
妹妹乔蕤眼下正在玉宸下院修行。
而长姐乔葳出生更早,如今于十六大天之一的元载天学道,已算是派内中坚。
当初乔鼎被困法圣天,无暇管束密山时候,也正是乔葳从元载天带来不少人手,才镇压下来了风波。
“不过他虽是婉拒,但也并非是没有回旋余地,我猜眼下,应是时候不对。至于日后,便看小乔和他到底缘法如何罢,旁人怕也难插手什么。”
此时乔鼎忽然言道,意有所指。
“时机不对?”
乔葳疑惑道。
“陈玉枢一日不死,他便一日不得安宁,难以高枕无忧,我曾与此人打过交道,知晓这位的手段能耐。”
乔鼎看向南方,眸光一凝,沉声道:
“堂堂魔师……哪是那么好对付的!”
……
而与此同时。
南阐州,水中容成度命洞天。
陈玉枢随意拍了拍手,脸上微微带着一丝莫名笑意。
“倒是干得不错。”
他道。
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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