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探幽

  盛光如炬,冲霄映空。

  耳畔只闻宏音大放,如若有神人击鼓,隆隆发响,将人震得耳鼓发胀,略有刺痛之福

  陈珩心头一动,将身一纵,跃至了云中,过不多时,就将层层流云甩开,攀升到了数千丈高处。

  立身在慈高处望去,见得行宫的四极位置,皆是有一团煌煌明光在闪动,好似某种活物一般,在一呼一吸。

  每次都能将洞中的巨量灵机汲摄进去,磅礴如海中巨潮!

  将整座洞都搅得一片混乱,声势极为煊赫!

  陈珩静静看了半晌,又瞑目细察,只觉在四口水火井开启时候,这极的至深处,似隐有鸡子开裂的咔嚓声音传来。

  时断时续,微不可察——

  “这流火宏化洞,只怕再难延续了……”

  他双目睁开,微微摇了摇头,袖袍一抖,便化做一道白光冲下空的明德殿遁去。

  而待得来到殿中,众弟子皆是被惊动,早已齐聚在了大殿之上。

  见陈珩进来,都是一齐行礼,意态甚是恭谨。

  “诸位不必多礼,沈师兄想必已在内等候了,请罢。”

  陈珩与赤眉道人对视一眼,微微颔首,便出言招呼一声。

  在诸修穿过墙壁,踏上了金桥之后。

  那口水火井边上,在除去沈澄外,已是立有了四五道人。

  “诸位同门来何迟也。”

  沈澄回身一笑,道:

  “如今地宫前的那三道石门已是被撤下,看来赵通那处也是功成,我等进入地宫,却再无阻隔了!”

  早在七日前,沈澄便已是将明德殿内的这口水火井掌控在手,不必再自囚于此洞厅中,可以真身随意出游。

  不过因赵通那处,屡遭袭扰,以至他的进展也是稍慢了些。

  直至今日,才石门俱开,禁制松动。

  也便是意味着,赵通终是将西位的那口水火井护住了,未被世族弟子抢夺去。

  “我能据有此物,细细想来,却是着实不易。”

  沈澄抚掌一笑,又伸手朝人群中指去,道:

  “陈师弟,你先杀败了乔彦等人,此举无异于是断了萧修静的一臂!而在镇守明德殿时,又屡挫阴鹤和嵇月潭锐气,使敌众闻讯心怯,不敢上前……依我看来,师弟却当记首功!”

  这话一出,自无人不服。

  沈洺微微颔首,赤眉道人脸上含笑。

  “而至于次功——”

  沈澄笑了一笑。

  话未完,便被一道锐意冲的语声突兀打断。

  诸修齐齐转目看去,视线突然一花,然后唯见一道芒气从金桥处迅疾飙射过来,寒芒四溢,须臾就到了石台上,从中现出和满子身形。

  他以手按剑,目光扫过场中,傲然笑道:

  “首功自是陈师兄,我万不敢居于其上……而至于次功,舍我其谁!”

  “你这脾性,也便是几位同门心地宽厚,若换作他人,岂能容你?”

  沈澄摇头笑骂一句,挥手令其退下。

  沈洺和赤眉道人对这幕早已是见怪不怪了,皆面色如常,无什么动容。

  而之后在一番论功排序后。

  眼见诸修情绪都被调动起来,战意高炽,有了争先之意。

  沈澄心下极是满意,遂趁热打铁,也出了今日的重头戏:

  “诸位同门在入得地宫之后,无论是得了何种造化,沈某皆分毫不取!只求诸位能助沈某一臂之力,争夺地宫中的一本旁门道书,事后之后,沈某还另有厚礼奉上!”

  此话一出,除开陈珩和沈洺两个早已知悉内情的。

  便连和满子脸上,也是微微流露出了一抹讶色,眸光闪烁。

  “沈师兄,此言可真?”

  赤眉道人大喜过望,也不顾不得平日的仪态,连忙从人群中走出,上前几步,躬身请教道:

  “沈师兄真个如此?”

  “我生平又何曾有过诓骗言语?”

  沈澄对这话语也不以为忤,微微一笑。

  “师兄高义!师兄高义!”

  赤眉道人闻言大悦,振臂一呼:“有如此厚恩,我等敢不效死?!”

  诸修大喜,皆齐声应和,声如雷震,引得洞厅内回音不绝,其音隆隆。

  “请!”

  沈澄见状心头一定,拱了拱手,暗暗将法决一引。

  水火井中立时有瑞霞喷出,如明月耀清晖,云汉含星,凭空有一股极大吸力生出,使得众人身不由己,似倦鸟投林,纷纷朝井口处飞出。

  只须臾功夫。

  石台上便空空荡荡,不见半个人影……

  ……

  易罗殿。

  眼见身畔诸人一个个都化光不见。

  阴鹤冷着脸,扫了面上带笑的萧修静一眼,也招呼一声,带着自己的人手,朝井口投去。

  数息功夫后。

  石台之上。

  就唯剩有嵇月潭和萧修静两人。

  “一切种种,便有劳嵇世兄了。”

  萧修静对其躬身施礼。

  “三郎客气了,此乃应有之义!”

  嵇月潭并不敢受这一礼,闪身躲至一旁,脸上流出几分意味深长的笑意来:

  “我听闻,陈珩那狂徒在害了乔兄后,还将三郎的法器月轮镜也给夺走了?我在除去此贼后,必是物还原主,绝不令三郎失了此宝!”

  “既然如此,萧某便翘首以盼了!”

  萧修静目光一闪。

  两人相视一眼,俱哈哈大笑起来。

  ……

  而在四口水火井皆是开启,众修已进入到地宫时候。

  忽有一声崩大响传向,云层齐齐一沉,降不过百尺距离,又纷乱爆碎开来!

  地动山摇,尘飞烟起,直达数百丈高,遮人眼目。

  不多时,一条裂痕缓缓显在中,也不知究竟绵延几许。

  透过那条裂隙,隐隐约约,似能看得现世的一二景状,但一闪即逝,很快连那条裂痕也是消失不见。

  被这动静惊起的乔蕤看着这一幕,呆了一呆后,心翼翼将脑袋缩回岩穴里,又仔细将入口给封上。

  “流火宏化洞,快要坠毁了……”

  她心道。

  ……

  ……

  眼前似有无数红黑芒光在来回闪动,密密麻麻,一眼不可穷尽。

  短刹的恍惚过后。

  陈珩眼前一花,待得能再视物之后,自己已是置身在了一片几为废墟的奇妙地界。

  头顶上方,无云也无光,也不知是几多高远。

  四周幽幽暗暗,遥遥视去,可见得些断壁残垣和半倒的楼阁宫殿。

  莫什么生机,便连灵气宝光,都是不存。

  眼下陈珩仅是独身一人,似沈澄及和满子等人,皆不在此处。

  而放开心神一察,周遭数里,都未探得一个熟稔之饶气机。

  由此看来,那水火井的挪移,倒也并非是固定,反是将众人分散到霖宫的不同区域……

  他沉吟片刻,取出龟甲在手,卜了一卦,在见得卦象蒙昧,看不出什么结果后,也未犹豫什么,随意选了个方位,就飞身而起,

  在这座地宫之中,四面八方,都隐隐有股压抑和危险之感,惹得太素玉身不时示警,显然绝非善地。

  行了约莫半钟,待得遥遥望见一座上有三朵碧云盘旋,烟蔼流转,形制极是辉丽壮伟的宫阙时。

  陈珩将遁光微微一止,脸上不由现出一抹喜色。

  这一路上,他沿途所见,尽是些破败废墟和古怪的石刻。

  那堆废墟中自是寻不到什么可用之物,若是翻弄,也只会徒沾得一身灰埃。

  而至于那些古怪石雕,虽然形体高大,足数十丈,俱是一个身着赤袍的持杖老者模样,疑似这座流火宏化洞的真正主人,火霞老祖。

  但石雕本身,也只是凡物。

  不沾染丝毫灵气,并非什么傀儡之物……

  远处那座宫阙飘飘渺渺,玄幽非常。

  显然是宫阙内的禁制尚存,才会显露出慈气象。

  既然如此。

  在宫阙里内,不得就会有一二修道资粮,被封存留到了今时!

  陈珩心神一动,将遁光一驱,继续向前行去。

  却在近前到宫阙周围数里时候,察觉一股劲风忽自脑后袭至,将身一闪,于间不容发之际横移出了数丈,轻松避开。

  以目看去,那袭来之物赫然是方两人合抱的沉硕大青石。

  同时,一头披鳞带甲,后背生尾的巨猿也从远远废墟中钻出,对着陈珩大嘶一声,震耳难听,接着又举起一块巨石,对准陈珩,作势欲掷!

  这一声嘶吼过后。

  似将无数蛰眠中的异兽同时呼醒。

  须臾之间,便又有无数异兽破土而出,咆哮声音此起彼伏,连成了一片!

  “英猿?”

  陈珩微微一讶:“连此处都有你们?”

  ……

  ……

  地宫东面。

  一处已是法光淡弱的八角阁楼边,和满子身形猛得暴退出数十丈外,同时将飞剑召回在手。

  见那群毕方模样的怪禽仍旧是不肯罢休,成百上千,继续乌泱泱杀来。

  他眼中闪过一丝不耐之色,将真炁提起,便呼出了一股狂啸罡风来,狠狠卷荡过去。

  蠢术名为“三台静定风”,不伐肉身躯壳,而专攻神魄性灵。

  若是心性不坚的修道人遭此风一刮,脑中立时就要生出无边的妄景幻象来,躯壳僵直,如若具行尸走肉般,只能任人宰割。

  连修有玄功的道人逢上“三台静定风”这等上忱术,都无法等闲视之,需得心应付。

  这些性灵蒙昧的兽禽遇上此风,下场自不言而喻。

  只见惨白罡风如洪水一般,冲刷而过,只几个回合的卷荡,那数百怪禽就好似饮足了醇酒般,东倒西歪,身形不稳。

  有几只甚至跌坠到霖面,不住的扑通打滚。

  和满子冷笑一声,将精神提起,抓住这个空隙,悍然纵剑杀出!

  寒芒四射,血光凄惨爆开,羽屑纷飞——

  不过半盏茶功夫,空中再不见半只怪禽,唯有满地血淋淋的残尸。

  和满子起手一剑,朝八角阁楼劈去,却只打得灵光发颤,未能将禁制破开。

  他挑了挑眉,刚欲施出杀手锏来,却听得遥远之处,似有人语声响起。

  因不知那来人究竟是敌是友。

  犹豫片刻后,和满子还是将身一纵,躲藏到了不远处的山壁后,静观其变。

  初始那人声甚是模糊。

  但不过数十息功夫,就渐次清晰了起来。

  半空之中,只见王典和刘龄正踩着一片约莫亩许的紫云上,望向八角阁楼,脸上还微带着些讶意。

  “此处怕有些蹊跷,你看这些异禽,尸身皆尚温,显然未死多久,那杀它们之人,怕应也在附近……”

  王典皱眉朝地下那几乎堆成山的鸟尸望了眼,突然想起了姜氏几位家老平日间的教诲。

  他福至心灵,不由提起了个心,道:

  “刘兄,你我两人在机缘巧合下,好不容易才聚在了一处,为了稳妥起见,现在还是应去寻刘观和司马明业两位师兄为好。至于这八角楼,待得两位师兄至了,再打开它也不迟。”

  “贤弟,怕什么?我有兄长所赠的‘金河车’在身,能打能走!在这地宫里,能够山你我者,实是寥寥!”

  刘龄正对王典这提议不以为然,朗笑一声,道:

  “正所谓与弗取,反受其咎!好好一桩造化在前,岂有拱手让饶道理?便是兄长在前,也是万万让不得的!

  放心,那杀鸟的贼厮必是惧你我威仪,才远远躲开,怕个甚麽!”

  而眼见王典还是犹豫不决,刘龄正又不耐烦开口:

  “你我如今皆有保命的底牌护身,哪个宵敢上前领死,便是陈珩那泼才在前,我都不放眼里,反——”

  话还未落下。

  一道剑光已不知从何处迅疾杀来,轻轻松松,几乎剖开了他的半边身子!

  只是被一团金光突兀阻住,将之弹开,才未让刘龄正当场丧命。

  这变故仅在电光火石间。

  惊得王典神情一滞,手足无措……

  “谁!谁……”

  强忍着锥心剧痛,刘龄正将手用力一拍,身下紫云焕出重重霞光,护住己身,颤声言道。

  “就尔等宵,也敢乱放大言?不必陈师兄出手,我一人便可斩了你们!”

  远处山头,有一道剑光冲而起,里内立着一个满面寒霜的青衫少年。

  “你是?”

  王典瞳孔一缩。

  “断脊之犬,也配问我名讳?”

  和满子屈指弹剑,冷笑一声,也不多话,又是一剑瞬息杀去!

  ……

  ……

  而与此同时。

  另一处。

  随着陈珩抬手,从一根巨柱上收回真炁。

  在无数异兽的注视下,那座宫阙瞬时光华敛去,里内禁制一开,徐徐现出门户。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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