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地宫

  仙业正文卷第七十六章地宫在易罗殿外值守的几个世族道人初始见得此景,还大惊失色了番,慌乱提起炁海中的真炁,只疑心是沈澄或者赵通聚众打上了门来。

  但待得云蔼开散,看清那些遁光中的人影后。

  他们脸色一垮,嘀咕几句后,又尽皆散去。

  “贫道阴鹤,有要事在身,需得求见萧世兄,烦请诸位贤弟为我通传一二。”

  那行来人中,一个为首的道人上前几步,拱手笑了句。

  “阴世兄……三郎正在接见艾曲师兄,你还是稍待片刻罢。”

  尽管心中老大不情愿,知晓阴鹤选在此时带人赶来,明显是想来分润好处的。

  但碍于漆吴阴氏的族名和阴鹤的洞玄修为。

  几个值守在易罗殿外的世族修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终是一人被逼不过,勉强拱了拱手,干笑一声道。

  “艾曲……这人也赶过来了?”

  阴鹤心下微微一沉。

  他见与自己答话那人的面容颇有些熟悉,脑中一转,便也辨出了此人身份,大笑道:

  “不知尊驾可是长右谢氏的谢良?我与尊驾七年前曾在金台法会上见过一面,今日见面,尊驾风采却是更胜往昔了!实有雷风相与之威仪,叫我也难免自惭形秽!”

  那名叫谢良的弟子见阴鹤居然还识得自己姓名,哪怕只是恭维话,真正做不得数的,心下也不禁一喜,道:

  “阴世兄也听过我谢良的名声?”

  “自然,谢兄当初在金台法会上,不是以一头白羽雀斗败了密山乔氏的几位好手,还因此赚得了十瓶翠华丹吗?”

  阴鹤负手在手,微微一笑:

  “此事,阴某可是记忆犹新!”

  在这话术下,谢良神色缓和了许多,态度也热络不少。

  不顾几个值守同伴眼色,他将阴鹤、嵇月潭等众请入一座偏殿。亲自奉茶以待。

  而在阴鹤拿出一瓶赤乙丹后。

  谢良更是毫无顾忌,将这几日值守时听得的内情一五一十言了遍,最后在阴鹤的亲自相送下,才欢天喜地离了偏殿,向萧修静通传去了。

  “区区一个紫府,他那一脉的身份在谢氏也不甚高,你何苦屈尊降纡,去奉承这个蠢物?”

  在谢良离去后,见阴鹤仍是立在殿门处,遥遥以目相送。

  嵇月潭深深皱眉,不悦道:

  “还为此舍了一瓶赤乙丹?值得么?”

  “蛇有蛇道,鼠有鼠道……嵇兄,你这骄矜的脾性可得改一改了,不然我看你日后必是要吃个大亏的。”

  阴鹤颇多无奈的瞥了他一眼,道:

  “再说了,那赤乙丹可是我个人私藏,舍出去,连我这个正主都未有什么言语。你一个看客,又急什么?”

  在正统仙道的修行中,若欲成就洞玄二重“摄取五精”境界,便是需寻得先天五行之精,填充龙虎炉鼎,使之由虚化实,真正存驻身内。

  不过先天五行之精并不好觅。

  哪怕世族家大业大,也绝供养不起如此之多的族人。

  纵是嫡脉出身者,都需经得一番磨砺考校,才能得一二下赐,远非人人都能够有份。

  既然如此。

  在洞玄境界的修持,便也唯有退求其次,寻得后天五行之属的外丹、灵药,来填充龙虎炉鼎。

  不过这样一来。

  于道基上面便难免要略逊一筹了。

  而阴鹤方才所赠的那瓶赤乙瓶,便是火行的大药,虽是后天之属,但也同样珍贵不凡。

  嵇月潭眼下正是处在摄取五精这一门槛上,时常为修道资粮所苦恼。

  眼见阴鹤三言两语间便把一瓶灵丹大方赠了出去,赠给的还是一无名小卒。

  哪怕赤乙丹并非他的物什。

  也着实是心疼不已……

  “区区一瓶赤乙丹,舍了便舍了,计较什么!你我若是能够进入到地宫,所得的机缘,哪样不是远超这瓶赤乙丹!”

  阴鹤豪气一挥手,大方道。

  而见阴鹤这个正主都不以为然。

  嵇月潭也懒得多言,只是摇摇头,换了个话头:

  “算了,不过你同萧三郎素有交情,依你看来,萧三郎可会借出水火井,让我等进入到地宫中去?”

  此话一出,倒是让阴鹤皱眉半晌,迟迟不语。

  “难,难,先前我等故作姿态,并不肯投效他萧三郎,而今却又被形势所逼,偏偏求到了他的头上……”

  沉吟许久后。

  阴鹤终是苦笑了声,无奈道:

  “若我是萧三郎,怕也是心下不喜,难保不会拿捏一二。”

  如今洞天中的四口水火井。

  宗派和世族的所拥数是对半开。

  沈澄和赵通处自不必多提。

  哪怕明面上诸修皆是四院弟子,但阴鹤等人,终究是世族出身。

  除非是想要自绝于家族,否则纵是再眼馋地宫中的机缘,也绝不可去同他们联合。

  而至于刘观和司马明业那处,因一桩旧日恩怨,阴鹤也是不欲向他们低头。

  似这样细数下来。

  阴鹤等若还想进入地宫中,也唯有向萧修静来求个情面了。

  嵇月潭听完之后,默然片刻,忽得目芒一闪,沉声道:

  “拿捏便拿捏罢,这也是应有之义,我却不怕萧三郎拿捏,只怕那口水火井……”

  “水火井?”

  阴鹤不明所以。

  “方才你也听那个谢良说了,这几日,可是有好几个炼师来寻萧三郎,艾曲、乔恒、卫桐柏……若那水火井是限定了人数出入的,你说,萧三郎他会如何考量?”

  阴鹤闻言不禁皱眉,半信半疑道:

  “虽是旁门纯阳,但好歹也是证得了纯阳道果的大人物,火霞老祖留下的禁制,哪会如此不堪?月潭兄你的这话,倒是有些不切实了。”

  “但愿如此。”

  嵇月潭摇头。

  两人之后倒是无话,只枯坐偏殿中。

  也不知是萧修静有意为难,又或其他。

  直待得两日过去,那谢良才又转进来,躬身一笑,言萧修静相召。

  “尔等便好生安坐于此,勿要乱动。”

  阴鹤先与嵇月潭对视一眼,又对追随自己的那一众人吩咐几句,这才跟着谢良,朝易罗殿行去。

  待得一路穿堂过室,走到了金桥上。

  两人行不过里许,便见方偌大石台上,一个容貌阴柔姣好,如若绝色女子的男修正静静盘膝打坐。

  在其身畔不远。

  便是阴鹤日思夜想的那口水火井……

  见有脚步声接近,萧修静微微将双目一睁,脸上流出一丝莫名笑意,道:

  “阴世兄,数月未见,世兄倒风采依然,还有这位嵇世兄,你我虽初次见面,但嵇世兄的大名,萧某却久有耳闻了。”

  见萧修静这般招呼,阴鹤和嵇月潭皆不敢怠慢,忙拱手施礼,口称不敢。

  而未等寒暄几句,萧修静便直入正题:

  “我知晓两位世兄的来意,你我皆是世族出身,同气连枝,理应守望相助才是,借水火井一事,自然好说。”

  阴鹤心中一喜,但还是存了个提防,不忘稽首道:

  “三郎果真高义!不过在进入地宫后,这所得之物,却又该如何分润?

  三郎既然大方借道,我等也并非不知恩之人,理应有所回报才是,绝不令三郎吃亏!”

  “四六。”

  萧修静微微一笑。

  阴鹤和嵇月潭闻言皆心头一震,暗骂萧修静此人倒是贪得无厌!

  这进入到地宫中的机缘。

  居然要足足分润四成出去?

  自家一番出生入死,结果却白白便宜了萧修静,令他坐享其成,任谁都是难以接受!

  不过眼下形势比人强,萧修静据了这口水火井,无疑便是掐准了几人的命脉。

  若还想进地宫争一争造化,无疑就要求他头上。

  “要交予四成出来,这是否太过,还望——”

  阴鹤压住心底那一丝怒气,小心组织措辞,而话未说完,便被萧修静淡声打断。

  “反了,阴世兄,是给我六成。”

  他笑了一声,抬指轻轻点了一点,道:

  “而你们自己,留四成……”

  阴鹤和嵇月潭神情骤变,眼中闪出一丝厉色。

  萧修静却对两人反应视若无睹,自顾自一笑:

  “这几日间,可有不少人来寻我,我同他们所言的,也皆是这言语,一般无二。当然,两位世兄若觉得条例太苛……”

  言到此处。

  他将袖轻轻一抬,做了个送客手势,其意不言自明。

  “……”

  对面沉默了许久,寂然无声。

  过了半晌,阴鹤才冷脸道:“萧三郎,好手段!阴某今日算是领教了!”

  “世兄若肯早来助我,又如何会有今日言语?”

  萧修静摇头一叹。

  而在法契上滴落精血,写下姓名后,阴鹤面沉如水,更不复先前的从容洒脱之态。

  他也不与萧修静作别,将身一纵,就化作一股水浪腾空飞起,须臾遁出了金桥,身形不见。

  嵇月潭暗暗叹了口气,将手抬起,刚也欲在法契上滴落精血时,却被萧修静忽得打断。

  “萧世兄,这是何意?”

  他皱眉道。

  “我听闻嵇世兄曾被贵族的嵇法闿真人留在身边,教导过一段时日,不知此讯可真?”萧修静问。

  “非我一人,那一回嵇氏足有百十子弟,都被九叔带在身边教导,只可惜我等根性差了一筹,无一人能入九叔的眼。”

  听萧修静突然问起此遭。

  嵇月潭眸光微不可察的一沉,但也并不算意外,只如实开口……

  ……

  当年在争夺道子席位时候,嵇法闿在君尧面前屡屡受挫,不论如何想法设法,都难扳回局面,反是眼睁睁看着君尧入主了周行殿。

  心灰意冷之下,或也是为了暂避锋芒。

  嵇法闿便也回了嵇氏,索性来个眼不见为净。

  而在那之后数年。

  许是出自嵇氏族主的授意。

  不少嵇氏的少年,都被送到了嵇法闿所居的玄化岛上,由嵇法闿来教导修行。

  彼时嵇月潭的祖父还未失势,自是花费人情,将嵇月潭也给塞了进去。

  不过那一众人,却无一人能得嵇法闿的青目,嵇月潭也自难例外,草草收场。

  而时至今日。

  回想起自己在玄化岛修行过,却已是成了嵇月潭心中的一桩隐痛。

  当初若他能够更勤勉则个,得到嵇法闿的一二看顾,哪怕之后局势再坏,也不会沦落到今日这般田地,被局势所逼,连行事都难自主……

  “哦?原来如此?”

  萧修静故作讶然,旋即又双目正视嵇月潭,缓声一笑,略顿一顿,道:

  “嵇世兄倒是可惜了,我想,当初你若能得嵇法闿真人的看重,恐怕令尊——”

  “萧修静!”

  嵇月潭猛得暴喝一声,怒气难抑:

  “东拉西扯,你到底想说什么?!”

  萧修静神色不变:

  “我知道嵇世兄受人大恩,于行事难以自主,我也知晓,那予你恩惠之人,是嵇氏的天盘真君。

  此人同陈玉枢有夺妻之仇,杀子之恨……你在进入洞天前,是得过天盘真君吩咐,要在此地,将陈珩给挫骨扬灰!”

  嵇月潭闻言怔住,一时默然无语。

  “而凑巧,我的兄长乔彦又死在了陈珩手上,他杀了乔彦,那便是将我的颜面放至地上踩。”

  萧修静语声骤然一冷:

  “嵇世兄,我只是想同你说,你若能杀了陈珩,把他脑袋带回来给我……我非但不收你分毫钱货,事成之后,我还要赠你资粮,助你修成‘摄取五精’境界!

  如何!你可能应我?”

  半晌沉默后,嵇月潭苦笑一声,拱手:

  “……萧三郎,我本就要杀他,你这句话,倒是更坚我心了!”

  “陈珩有剑箓傍身,不知天盘真君给了你何物,让你可以诛他?”

  萧修静起身来到嵇月潭面前,将身深深一躬,恳声道:

  “嵇兄的手段,可能杀得了他?”

  嵇月潭也不答话,只伸手入袖,捉出一枚宝珠和一口小铁盘,微微一现,便重新收回袖中。

  “好大的手笔?!”

  待得辨出质后,萧修静瞳孔深深一缩,又忍不住看向嵇月潭:

  “不过嵇兄,那你——”

  “我已将《日中存修法》这门肉身成圣法决修得了高深境界,寻常紫府修士的攻伐,都难破开骨骼,伤我脏腑!”嵇月潭眸光冷厉。

  “天盘真君倒是舍得出血呵!既然如此,大事已定!”

  闻得此言。

  萧修静再无疑虑,抚掌大笑:

  “陈珩死矣!”

  ……

  ……

  而数月过后。

  流火宏化洞天,明德殿。

  这一日。

  陈珩忽觉身下玉榻隐有震荡之感传开,梁柱微微发颤。

  他起身推窗,自外一看,脸上便微微流出一抹喜色。

  “时机总算是至了!”

  他道。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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