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间的小河缓缓流淌,河畔清风拂面,彩蝶纷飞。
一老一少两人手持钓竿,将青蛙形状的鱼饵抛到水面上,再一抽一抽有节奏的收线。
水底漂浮的鱼感觉到了水波带来的信息,从藏身的枯木下掏出身子,确认美味佳肴就在水面,奋力一扭尾巴,冲了过去。
“年轻人不讲武德!”
瓦伦丁像个玩具被抢的孩子一样直跳脚,没有半点教皇的沉稳。
腓特烈见那鱼游出来了,冲着他的鱼饵去,于是直接上抄网截胡。
腓特烈笑呵呵地把抄网里的鱼放进瓦伦丁的鱼护里,继续下钩。
瓦伦丁又一次下钩后说:“我还是枢机主教的时候,有一次要出来钓鱼时见一位修士偷懒,就叫他帮我扛东西。”
“他半天没钓上鱼来,鱼护里是空的,我的鱼护有不少吃斋的鱼。”
“那时我钓上一条吃肉的鱼,心想要是放进鱼护它肯定会吃之前的那些吃斋鱼,所以就放进他的空鱼护里。”
“他呢,以为我在暗示什么,比如说提拔他当主教之类的,高兴坏了。”
“年轻人沉不住气,一天到晚得意洋洋,四处宣扬,还为此得罪了一些人。”
“后来有人问了我,我说没那事,他最后被收拾得很惨。”
“那次以后,我就再也不搞什么暗示之类的事情,有话就直接说。”
腓特烈接着他的话茬说:“因为您手上的权力对他们来说太大了,生存或死亡,都在您的一念之间。”
瓦伦丁微微点头说:“你也一样,只言片语就能决定无数人的未来。”
“我对你们开发南方的事情不看好。”
腓特烈眉头一挑,问道:“宗教问题?”
瓦伦丁摇头说:“不是。”
“南方海边的沼泽地和北方是不一样的,我小时候就在海边长大,地里的泥土是咸的,只能长一些巴掌高的野菜,那种野菜的老叶子直接用来炖肉可以不用放盐。”
“海水不只是在海里,地下的水也是咸的。”
“以前我们修道院也想过在海边围一块地种些蔬菜,但是太麻烦了,挑土建堤不让海水涨潮时淹到那块地就花了很大的力气。”
他絮絮叨叨地讲述着年轻时修道院怎么围垦滩涂的事情,最后总结这种事得不偿失。
腓特烈静静听着,换了虫子鱼饵,钓一些吃虫子的小鱼。
待教皇说完之后,腓特烈说:“小规模的围垦和大规模改造沼泽地是不一样的,周长400米的正方形堤坝围出来的土地是周长100堤坝的16倍,工程投入和最终收益的差距很大。”
“对我来说,开发内海南岸,技术方面是最没有问题的。”
“改造沼泽地的技术在大方向上是一样的,只需要对一些细枝末节依据现场进行调整。”
他这是欺负人家教皇数学不好,也不懂技术,能忽悠就尽量忽悠,说得十分简单。
腓特烈最后对瓦伦丁说:“我更担心的是宗教上的原因,我们只想发财,不想挑起宗教战争。”
瓦伦丁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说道:“罗亚斯,火焰教会林海教区的大教长,他不久前给我写了一封信。”
双方有联络渠道不奇怪,腓特烈认真地等着下文。
谁知瓦伦丁说起一件看似不相干的事情:“不少威尼斯人在内海南边做生意和生活,他们到了那边以后就换了一个身份,变成了本地人。”
腓特烈撇了撇嘴,这事最近才听说,他们在北边就是光明教会信徒,在内海南边就是火焰教会教徒,灵活切换。
瓦伦丁继续说:“你有句话叫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我认为很有道理,这些人在内海两岸都缴税,所以没人去管这事。”
“这两年南岸很乱,一些火焰教会的神官和支持商人的贵族矛盾激化,爆发了一些战争。”
“这影响了我们和威尼斯人和罗亚斯之间的生意。”
腓特烈眨了眨眼,嘴角抽了抽,难以置信地问:“教皇陛下,你在异教徒做生意?!”
瓦伦丁一本正经地说:“我们是在和威尼斯人做生意。”
腓特烈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威尼斯的商人这么上蹿下跳都没事,因为背后有教会支持啊。
这些白手套很好用,教会自然要维护。
腓特烈开诚布公地说:“我和威尼斯商人之间的矛盾是不可调和的,现在还没有爆发,但爆发冲突是迟早的事。”
瓦伦丁继续钓鱼,没有说半个字。
腓特烈继续说:“威尼斯人只能在内海做生意,我的商业网络如今已经从南方库施王国覆盖到北方黑暗之地,并快速增长。”
他在这里偷换概念,韦森公国的商品能卖到这些地方是一回事,威尼斯商人遍布各港口做生意是另外一回事。
但是瓦伦丁不知道这其中的区别,下意识认为韦森公国的商品卖到哪里,腓特烈的商人就走到哪里,没想过绝大部分都是二道贩子出售的。
腓特烈也想和威尼斯人一样把商业网点遍布各地,但现在拂晓商会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瓦伦丁最终轻轻点了点头,认可他的说法。
腓特烈继续欺负教皇念了一辈子经书的脑袋:“黄金放在柜子里其实和铜铁无异,饿了没法吃,渴了没法喝,冷了不能拿来取暖。”
“黄金要在市场上流通,它才能体现出自己作为货币的价值,才能换成吃的、喝的和穿的。”
“支持我其实和支持威尼斯商人并不矛盾,他们的生意和我的生意本质上是不同的。”
“威尼斯商人实际上只是干些跑腿的活,赚点辛苦钱。”
“韦森公国是在用智慧赚钱。”
“一吨木头变成了纸,这些纸的价格远高于原材料。”
“纸和油墨没几个钱,但是印成书和画价格又变高了。”
“这就是智慧的作用,智慧成为了新的财富源泉。”
这回瓦伦丁重重地点了点头。
他们原本有意投资腓特烈的产业,对此进行过研究,原材料和成品之间的差价吓到不少人。
腓特烈一副为对方着想的样子说:“当然,做生意有赚有亏,很多产业十分赚钱,但是具体到某一家工厂的时候就难说了。”
“现在螺丝钉不愁卖,曾有人信心十足地开了一家螺丝钉厂,但是他管理和技术都不行,质量差成本高,两年后就破产了。”
“还有一家卫生纸厂,他们的纸做出来就掉粉,一对折就断,老板连夜跑路了。”
“如果您同意,我可以专门推出一种收益较高的债券,您买了有稳定的收益,投资失败的风险由我来承担。”
瓦伦丁没有回话,直到中午天气渐热,鱼不吃东西了都没说半個词,看起来在思考什么。
腓特烈只是说了一些真实的案例,有亏有赚,主打一个诚实和让不熟悉情况的人不敢自己下场投资。
在回城的马车上,瓦伦丁终于开口问:“你出售的债券利率多少?”
腓特烈了解过撒丁王国这边的商业贷款情况,一般的利率是5%~15%,趁火打劫时可以到30%左右,这时人家图谋的就是用来做抵押的财产了。
他回答道:“具体利率会比商业借贷高一些,而且这种债券只有教会主教及以上神官担保的人才能购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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