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的年轻人带着神秘莫测的微笑。
本来还以为是一位年轻点的票友,没想到竟然是当初那个送糖葫芦的人。
这辈子,在剧台上出将入相这么多年,什么样的礼物没有收到过,值钱的不值钱的,花样百出的,程蝶衣早已视若无睹。
但唯独,那一次的糖葫芦,却是让他终生难忘,一根糖葫芦吃完,整个人都哭了。
然而,到底是谁送的,一直是个未解之谜,没有人找过他,也没有人再次谢幕后送上糖葫芦,转眼,都已经快忘记了这回事。
没想到,两年后的今年,竟然碰上了正主。
李峰在打量他,他也在打量着李峰,这份意义非凡的礼物,并不是简单的糖葫芦,对他来说,那是一个彻底难以忘记的童年。
看着打小保护他,跟他一起长大的玩伴,就这么吊死在自己面前,任谁都会留下,挥之不去的梦魇。
“他们怎么成的角儿啊
“这得挨多少打呀~!”
这番话依然历历在目,两个偷跑出去的年轻人,看着别人在戏台上被人欢呼,最终,他成为了小赖子口中的那个角,只有他自己知道,到底吃下了多少苦头,才成为别人眼中的角。
往事一幕幕重现,外面人看来,就是有些奇怪,程先生好像是陷入了发呆中。
只有李峰猜到,他是在回忆过去,两个半大的孩子,走上了两条道路,一个费尽千辛,受了多少罪,才成就了今天的程蝶衣,另一个,却早已草席一裹,被丢弃荒野。
“蝶衣?”
一旁的黑脸壮汉段小楼,看因为年轻人的一句话,让程蝶衣发呆了十几秒,忍不住提醒了一下。
“糖葫芦,什么糖葫芦?”
段小楼则是压根没有注意到过,自己的搭档,什么时候,糖葫芦了,里面有什么意思,他是真的没看懂。
“哦~!”
被段小楼这么一打岔,程蝶衣赶忙回过神来,不好意思的对李峰笑了笑。
“很感谢你的糖葫芦,不过,我并不喜欢吃,下次,请别送了~!”
这段回忆对他来说算不上美好,儿时的糖葫芦击中了已经四十多岁的他,既然已经尝过了糖葫芦的味道,心愿已经了结。
曾经保护他的小癞子,已经有了段小楼替代,这些事就不足外人道也,毕竟,他也不知道李峰送糖葫芦的寓意。
那年发生的事情,李峰都没出生呢,他又岂会知晓。
“程先生,好不好吃,那只有吃过的人才知晓,您既然觉得不好吃,那么,往后也不会送了~!”
“但不知能否,帮个小忙?”
他的隐私李峰不想过问,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秘密,李峰也不想拿这个来要挟别人。
只是找个人罢了,对他来说,无足轻重,就算没有这根糖葫芦,相信按照程蝶衣的人品,知道的话,还是会说的。
他要的,只是一个两个人可以搭话的机会。
“我们这刚演出回来,程先生还得休息,这位小哥,还请海涵~!”
相比较之下,还是段小楼更为谨慎一些,身上的江湖气息依然存在。
对于突然冒出来的李峰,还是有着戒备,拉着师弟的胳膊,就要走进梨园的侧门。
“是一位失散多年的女儿,想要找到她的父亲,找到她的家人,哪怕就算不在人世,也希望我给她回个消息,她家就在这附近,所以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先生~!”
对于师兄的话,程蝶衣一向是听的,这是打小已经深入到了骨髓里的。
本来跟李峰也不熟,一根糖葫芦,今天突然出现,让自己帮忙,还不知道什么忙,本来想委婉回绝的程蝶衣,也就顺从了师兄,准备回戏园。
但听到李峰说出的问题,不知道为什么,就像一把重锤,狠狠的敲击在了程蝶衣的心脏。
他打小手掌有六指,在青楼中被母亲当女孩子养,年龄大了,实在遮不住了,这才送到了关家戏班,从此以后,母子俩再也没能相见。
他不也是相当于一个,丢失了家庭的人。
要说没想过,没羡慕过院墙外面那些有爹妈的孩子,那是不可能的,特别是戏园里,那撕心裂肺的训练,这里的哪一个成角前,被子里都是眼泪。
“师兄,能帮也就帮吗,住在这附近的,想来,我还是能认识一些的~!”
跨入了门槛,已经回到梨园的程蝶衣,心中还是不忍,扒拉开了师兄拽着胳膊的手,毅然转身。
小时候,她没有爹,妈对他好,但时间让记忆都已经模糊了,别人也是帮助找失散的家庭,触动了他没有一个完整的童年,而千疮百孔的心。
“受人之托,我也不好敷衍,如果先生这,没有消息,我也就放弃了,段先生见谅,这是行善积德的好事,不是路过如此,确实没想主动劳烦先生~!”
此时李峰对待程蝶衣的态度就明显改变,先生,这个词,在他们那一代人心中,是两种意思,你段小楼什么样的人,没有比李峰更清楚的了。
只能说,程蝶衣那是当局者迷,所以才在未来,落下了祸根,人,可以变,但心性,确实永远改变不了。
好死不如赖活着,但靠着出卖了一块长大的师弟,而苟且活下来,还真不如乌江前的自刎。
真虞姬,碰上了假霸王,输的很惨烈。
“你跟我一同进来吧,把她的情况大致跟我说一下,早年间住在这附近的,只要经常过来,我还是能记下来的~!”
早年间的战火纷飞,街坊们那是换了一批又一批,都不容易,失散了,想要找家人,对他来说,很乐意帮这种忙。
看看,看看……
李峰瞥了一眼段小楼,虽然没吭声,看这一眼,甚是揶揄。
都是混“直播打赏”的,人家什么气度,你什么气度,主播也是要人缘的,观众老爷不打赏,你们吃的是那口饭?
不对,是国家饭~!
李峰跟在程蝶衣的身后,看着似女但性格更似男的程蝶衣,貌似,这样的艺术家,工资可是比他这个副厂长要高多了。
“还没问客人怎么称呼?”
到了戏院的后台,也属于化妆间,程蝶衣随手拎起了水壶,就给了李峰倒茶,但客人这个称呼,还是让李峰忍不住汗毛有些竖起来。
别人可能不知道他的秘密,但李峰可是知道的,他可是直的不能再直的男人。
“免贵姓李,单名峰,山峰的峰,东直门红星轧钢厂的人~!”
“这是住址,还有人名,是个满人,早年间,被父母送到了欧罗巴,现在已经结婚生子,落地生根~!”
把纸条放在了桌面,茶杯,李峰不知道是不是他用过的,不敢动,不敢动,他的人品是没有问题的,但兴趣爱好方面,李峰不敢苟同。
“呦,你还出国了呢?”
这倒是让程蝶衣高看了李峰一眼,没想到这个年轻人,还能出国,对他来说,这都是稀罕事。
“对,考察学习,恰巧碰见,那位大姨也帮了我一点小忙,所以,人都是相互的么~!”
下意识的拿起纸条,大概扫了一眼。
“嘶~?”
当看到纸条上的内容时,程蝶衣好像是迟疑了一下,随后揉起了太阳穴。
“瓜尔佳鄂祺~!”
“那不就是祺贝勒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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