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白心下莫名,一言未发,眼看各灾民慌乱退散,瞧也不敢往己方中人多瞧一眼,避己唯恐不及,不知当喜该忧,想起当年自己跟爹爹一同离家避难,常年流落异乡、食不果腹的情形,却不禁心念一动,当下只不多说,率众继续前行。醉仙等同行一众各人见此情形,原也颇有些奇异,除了魔姑对着武破天出言调笑了几句,其他只也都并无多言,各自驱马赶路。
又行一日,次日途中仍遇不少落难的灾民,乍见李小白等一行,无不把他们当成了打家劫舍的强盗山贼,吓得纳头便拜,连连求饶。武破天原想让对方一走了之,省得碍事挡道,刚要发话,李小白却出言开口,让他别忙,又让王金乌拿出些干粮来,给那几十成群的灾民按人头分了,让他们先走过路。
众人此行略为仓促,所带口粮最多只够各人吃个几天旬日,要多只能沿路到城镇另行采买。且不说边关战乱未息,如今灾荒不断,百姓失所流离,那也不是什么奇事,若能买到粮食所需自然是好,若难买到,不仅耽搁时日,这一大帮人那也只有忍饥挨饿的份。
听得李小白这意思,不止武破天和王金乌、以及同行其他一众人等都略觉诧异,那些灾民更是不胜惶恐,脸现惊异。虽然有些不明所以,王金乌也并未多问,依言让人拿了一天的干粮,按人数分到了各灾民手上。
一众灾民老少直有些莫名其妙,也不敢不收不要,拿了些大饼拜谢不已,有些饿了几天肚子的也不管许多,忍不住便自顾啃食了起来。李小白话不多说,待各灾民走远离去,便带了众人继续前行赶路。
一行人昼行夜宿,一连数日,路上不时便遇到些落难受灾、拖儿带女离家避险的乡民百姓,一眼看去,多半衣衫褴褛,面有饥色,见了一行人马,无不战战兢兢、甚为惶恐。李小白也不多说,但凡见到,便让人分了些干粮出来,给那些灾民聊以充饥。如此行行停停,没过几日,一行人众所带口粮已所剩无多,若这一两天找不来粮食,几百号人便只能饿着肚子。
武破天和王金乌便觉掌门此举没什么不对,也觉未免有些不妥,只什么也没多说。幸而出鲁山地至此,往前已是平原沃野,不远前边有一个大县城,不一日便能赶到,自可筹措到一些补给。这日午间,众人路过城外,在一处旷野暂歇,遥见众多难民一路排到了城门口,饥民饿殍混杂、哀嚎不断,等着城里开仓发放的救济。武破天和王金乌分头行动,各带了几十个弟兄、一辆粮车到镇上采买粮食,本拟多置办一些,怎料灾情一起,周边各地粮商坐地起价,这镇上的粮价较寻常更是一下翻涨了好几倍。
若在平常往日,在‘星影帮’的地头,不管是作为山匪强人还是逍遥门人,只消认得是他们这一帮的人,谁又敢捋他们虎须?武破天与王金乌倒也见怪不怪,两人原就对这些投机倒把、借机囤积居奇,大发灾难财的奸商深恶痛恨,哪能叫他们把便宜占了去?不过两人也谨记着李小白的话,不能再像以前那般胡作非为、胡乱杀伤,倒是不约而同,不论粮商如何出价抬价,都以平价算,丢下几两碎银,扛了几十袋米面上车拉了就走。各粮商自不答应,带了一帮家丁围追堵截,一路直追到了城门外。
一城内外鱼龙混杂,原就有些乱糟糟,这一下闹乱更又平添了不小风波,还惹来了一队几十个官差,一时人潮涌动,叫嚷撕打,更增纷乱。官差和粮商们追出城外,眼见一众灾民外,夺粮之人更有一大帮兵强马壮的同伙在,不由都有些傻了眼。
李小白问过情况,也觉这粮价有点高得离谱,只没多说,未免大起争斗,便让武、王两人足数按市价把钱给了。
武破天和王金乌倒不在乎多给这几两银子,只是这面子上颇有些挂不住,却也不敢有所违拗,当下依言把粮钱结了。粮商见了对方这阵势,没想还能把钱追回来,自不多说,拿了钱便带人退了去。一众官差更不想多事,随口盘问了几句,便让李小白等一行速速离去,勿要在此聚集闹事。
李小白也无心久留,带了人绕城西行。当晚宿在一处小山丘,众人在山脚各自忙活,李小白登上丘顶,远远瞧见黄河怒涛汹涌,想起沿路所见灾民情形,心中怅然若失。武破天和王金乌原想找他说点什么,见掌门抱手而立,遥望大河呆呆出神、若有所思,两兄弟不便打扰,都没出声,各自闷头吃喝。
次日行过数十里,道上又遇不少老弱难民,李小白也不多言,看了看武、王两人,示意分粮接济。
“这老天爷真是不开眼。种田种地的老百姓,辛辛苦苦半辈子,一朝水患灾荒,往往是家破人亡,一顿饱饭也吃不上。”
武破天隐已猜到掌门的心思,待分了粮、一众灾民走远,忍不住找话道,“不像那些从来没下过地,只会钻营投机的富商大贾,饿不着肚子不说,趁着天灾人祸,还净想着怎么捞钱取利。纵然当今朝廷肯放粮救灾,层层盘剥下来,到了百姓手里的,不知还有几成?受灾受难的穷苦百姓,本来已经没什么活路,这一来更是里外交困,水深火热,怎会不闹出乱子?”
李小白知他对此前高价买粮之事多少有些气不过,却不想他会说出这样一番慨言来,料是这些年接连灾祸动乱,他所历所见也自不少。正想着,只听武破天又道:“掌门,不是属下居功自夸,不过说来现在跟着我们这帮门人弟兄,倒有一半是属下让人接济过的。他们既然跟了我,并且愿意舍命追随,属下纵不能让他们大富大贵,也自不能叫他们再受以往的困苦……”
话说到这,王金乌接过话道:“大哥说的是。这些年我和这帮弟兄们跟着大哥,不说别的,至少都吃喝不愁。兄弟们别的也不贪求什么,现如今已经迎回掌门,只盼有掌门和大哥主持大局,咱们这逍遥门今后门楣兴旺,在江湖上能有一席之地,也好安身立命,那又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你们是不是觉得,既然我有心接济那些灾民,就不应该再让你们高价跟那些粮商买粮,白白叫他们便宜了?”
李小白听两人一搭一唱,大绕弯子,说到底多半也跟这粮食之事有关,与其叫他们憋着有话不说,倒不如替他们把话说了,想了想、只淡淡道,“这行商经商之事,我是一窍不通,但想这商有商道,商人谋利也是正常不过。灾患一起,物资匮乏,物价水涨船高也不稀奇。粮商粮贩不会做亏本买卖,粮价涨落非一家之言能说了算,只要不伤天害理,咱们自不该强加干预,乱其行情秩序……”
“且不说这商贩恶意抬价,朝廷官府料来不会一味放任不管,这价高无市、货物难销,商贩也不见得能从中获利。倘若咱们因为一时的不满,强行仍以低于当前市价购粮买货,咱们是一时得了便宜,那些商贩有所亏损,难保不会更提价找补回来,到时害苦的还不是那些落难离家,到处找粮食吃的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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